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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四回 劍會論青平(下)

邱僕承淚水奪眶而出,輕咬虎牙,平靜了許久才終于說出話︰「玲兒,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是我最大的遺憾!」感覺紀玲的手緊了緊,心中一暖,又平靜不少,「在雲刀幫的長久時間里,我的身體被束縛在一畝之地,但我的心靈無時無刻不在掙扎,希望和等待中,某些奇怪的念頭便成了我一生的向往。」紀玲一雙美目睜大,像在說著︰「我要知道。」

「我問自己︰我是誰?我為什麼會是我?我,邱僕承降臨在這個世界,現在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經歷了多少能知的和不能知的艱辛和劫難?」邱僕承道,「意識真是奇怪,當人死去,這個意識不復存在,人還能重生嗎?假使生命誠如佛徒所相信的,人的下輩子還可以投胎做人,那時的我,是否還依然是我?不是!至少我現在對前世的我就了無感情!生命,就這樣的逝去,不知不覺。可它是天賜的,一次性的,珍貴無比的,一去不復返的!所以我恐懼,怕哪一天生命突然終結,而我,還有太多的事等待著去做。漸漸的,生命,就成了我最虔誠的崇拜。我這一生,可以允許清貧,可以允許短暫,可以允許坎坷崎嶇,可以允許淒楚悲壯,甚至還可以允許是個失敗的結尾,但唯有一種我不能容允,它沒能活得精彩!我會這樣任我的活著,準備了一切將要付出的代價,包括生命!」

紀玲靜靜的听他說,一句句記在心里,哪怕不完全明白。邱僕承突然抓緊她手道︰「但有一樁我不可以、不能承受,那就是絕對不能失去你!如果某一天讓我知道會失去你,我將放棄一切,這就是我對你的愛,我要讓你知道!」紀玲松手摩挲他的臉龐,深情的注視他的眼楮,泣聲道︰「我知道!我們都知道!」

兩人溫存片刻,回燕來客棧時天南派眾人皆起,正等著他們。邱僕承萬分不舍,相送城外二十余里才有別返的念頭,恰當時,有人發現了遙處在冒煙,似乎是個村莊。

眾人快馬趕至村里,只看見到處都有屋舍起火,尸橫路野,少數幸存的村民哭得呼天搶地。天南派弟子問過後得知是遭遇了流寇劫掠,個個暴跳如雷,大恨來晚了讓賊人逃得無影無蹤。伍行沐著弟子去救助一些受傷者,瞥見邱僕承黯然神傷,關心道︰「僕承你怎麼了?」邱僕承看著眼前的淒涼,情不自禁的將過錯全歸咎在自己身上,頹然落淚道︰「師叔祖,我是不是錯了?」伍行沐愕然,旋即明白了他問的是銷毀焚劍的是非,安慰道︰「有得便有失!孩子,想想那些喪命于焚劍之下的陰靈,如果焚劍不滅,它還會繼續殺那麼多的人。」邱僕承自責心一點也沒減輕,忽而痛下決心,將來無論發生什麼,自己都要回到黃巢身邊,助他一統天下,還一個朗朗乾坤。紀玲想勸邱僕承些什麼,見他目光斗然有神,決毅而又堅定,不禁一愣,良久,才悟出點原因,心中甚不是滋味。

天南派眾人留邊的財物安置幸存的村民,其中一些願意背井離鄉從頭再活的人則隨他們去天南島。邱僕承在村莊道別,次日又告別林燕來夫婦和左右雙俠,在闞謹幽怨的目光中,離開了南陽,不日便東行進入唐州域內。

義軍近來接連敗北,月前黃巢已領軍過了饒、信等州,鑿山開道七百里,入達閩地,直趨建州。這種消息不用打听,邱僕承塞住耳朵還是能听到。一日他連趕了數十里路,正在放馬休憩恢復腳力,一飆人馬朝著這邊方向放蹄疾奔過來,運目展望,來的是一群官兵,足幾百號人。他還沒來及打算趁早月兌身,身後又有兩個方向出現人馬,環視一圈,三支人馬湊起來人數上千,且目標一致意圖明顯,竟興師動眾都沖著自己而來。

三隊官兵逼近後,立于馬上將邱僕承層層圍緊,張弓搭箭,氣勢洶洶。邱僕承梳捋褐馬頸上鬃毛安撫時,冷峻的目光掃了一圈,沉聲道︰「你們是誰派來的?」眾官兵人手一張弓,一千多支箭飛蝗般齊射以箭作答。邱僕承直等到箭離近半丈之內倏地拔劍,手腕翻飛,劍快得尋無著跡。一鞭聲響過後空靈劍歸鞘,上千支箭圍著他一人一馬全斜插在地上。周圍官兵僅放一輪箭即停,待見人馬無佯,只驚得目瞪口呆,可又似乎早有所知,個個拉轉馬頭便走,匯成一大隊,甩蹄遠去。

沒一會兒空曠野地上又只剩下一人一馬,邱僕承分不清頭緒,只感覺一個莫名其妙,徒思無益,遂放之任之,倒也一日無事。

邱僕承只道異數結束,不料次日又生事端。是日上午,天氣陰冷,道上一支販運布匹的商旅趕著馬車不急不徐的沿路正行,迎面駛來的幾駕牛車,忽地並排橫塞住要路。

兩車隊相會,牛車上的莊稼漢率先跳下,操起刀棍擋在路口。客商也非良善之輩,紛紛祭出兵刃,不僅如此,幾駕車廂式的馬車內也竟藏人,全現出身來。路人先以為扮作農人的幾個是強人要劫行商的貨,嚇得飛跑,遠了才顧及回望,卻大感意外,兩路人竟是一伙的,總結五六十個人圍住中間一個淄衣青年。

邱僕承先前隨這群商客走了一程,早發現古怪,這些人步履輕盈,目光沉定,動作習在放松張弛有變,稍加留心就識得練過拳腳。他一直沒挑破,為的就是要弄清這路人的目的,于今他們先動手正合心意。

一瘦高農漢舞丈二栗木棍越眾而出,棍影連片,花使幾式過後,長棍倏地送出,梢擺橫掃。其他人冷眼旁觀,並無側援跡象,邱僕承一面防備,一面周轉步伐閃避長棍,數步後擊出一劍打在棍身上。長棍微微偏擺,他平地躍起,飛身撲出刺開一招。瘦高農漢也將棍身收回一半,籠棍迎上,不料劍招一假,劍尖驟然遞到,已快了半分。長棍慢到,瘦高農漢只剩退卻,輸了一招。他一退,旁邊一名同伴揮刀砍前劫住了空靈劍,將人換了下去。邱僕承試知使刀漢子內力勝己,連搶數劍令他揮刀著力無從,幾劍便將他逼走,復換上一個著男裝的女子。

這一批人都是些二流高手,沒有一人能接下邱僕承十劍,不消半個時辰,一輪人已全數動過手,每個人皆敗走一招即退,既不蠻纏,也不以多壓少。一輪既過,便無人再戰,齊向邱僕承抱拳,一聲不吭的趕車離去,與昨日那班官兵如出一轍。這兩批人都受人支使,邱僕承沒希冀能問出個由頭,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態繼續南行。

午後申時,天空下起了連綿小雨,淅淅瀝瀝的雨滴不大不小,打在身上全被衣收著,不丟失浪費一幾滴。這雨今天休要讓它停下,也澆滅了邱僕承繼續趕路的興致,看到前方路旁有戶農家,便生借宿之念。

拍了幾下門,開門的是個五十開外的小老頭,邱僕承連忙道︰「主家,小輩借宿一晚!」農家上下打量他一番,面色乍變,急急將門推上緊栓。邱僕承用力打了幾下門,叫道︰「主家,我給銀子。」老人卻連話都沒應。

邱僕承模了模臉,暗想莫非沾了什麼嚇著了老人?于是拔劍映照,晃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只得搖頭去找下一家。不料這一去數里,擇戶拜訪十幾家,竟爾沒有一戶敢收留過夜,氣得他臉都綠了。當再叩開一家門,主人慌忙將關時,他不由分說一腳就踹了上去。主人只是個二十多歲的文弱書生,哪經得了他一腳,被門帶出摔到地上老遠。

書生忍氣吞聲也不叫罵,吱牙揉背站起了身。屋內一名老媼听見異響跑了出來,料是書生的母親,見到兒子受傷本想與邱僕承撕斗,待看清面孔,也不敢動了。邱僕承情知有因,拔劍指住書生,凶神惡煞道︰「你們很怕我嗎?」書生嚇得直哆嗦,踫著牙齒道︰「英雄饒命,你要什麼盡管拿走,別殺我和母親!」他家徒立四壁,能搶的除了鐵鍋就是磚頭,說這話簡直在繞著罵人,邱僕承喝道︰「這麼怕我,是官府拿我,還是本人面惡?」書生急忙道︰「不、不……」邱僕承道︰「那怎麼回事?」書生嘟嚨不敢說,邱僕承作勢揮劍,他才慌忙道︰「有人不準收留您,否則要滅我們滿門。」說著從腰間模出了一張紙,展開恭謹遞上,正是邱僕承的肖像。

邱僕承將算計自己的人恨得咬牙切齒,問道︰「有多少人?男的還是女的?生得什麼面貌?」書生猶豫一會,道︰「是個男的,只一人,模樣不俊不丑,留山羊胡子。」邱僕承記憶里沒這個人,掏出一錠十兩的紋銀擲給他道︰「帶你母親找家熟人借宿一晚,老子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書生見他是個講理的人,壯著膽子將銀子遞還回去,試著道︰「那人凶得很,原話意思說你在哪家住,哪家就要遭殃。」

被邱僕承狠狠瞪了一眼,書生觸火似的收回手道︰「我帶我娘搬家,搬家!」說罷真要去打點行裝。邱僕承自認倒霉道︰「罷了!縣衙在哪個方向,還有多遠?」書生一听蹦得老高,叫道︰「不遠,只有十幾里路,您有馬,不消片刻就能到達。」指了方向,又要奉還銀兩,邱僕承已走出門外,只說了句「你摔得不輕」,一溜煙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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