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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魔潮 第七十章 他沒死

「殿下呢?」

「還是老樣子,送進去的食物原分未動,也不知道有沒有休息過。」

蒼角軍團總部的一間房間外,尤嘉葉伯爵克拉倫斯和蒼角騎士團團長愛德蒙臉色沉重地對視了一眼。相似的場景讓他們想起在阿諾維亞的時候,現在那個人又一次用一扇門把所有人隔絕在外。

「那位陛下就算會暫時封鎖消息,也不過這一兩天了,我不知道該不該聯絡我父親,沒有伊塞爾殿下的指示,我還未把這個消息傳給他。現在我們處于十分被動的境地。」克拉倫斯撫著額頭,長長嘆息,「真是太糟糕了,瑞克公爵居然就這麼——」

「我到現在都無法相信,他們竟然敢這麼做!」愛德蒙手握著掛在腰間的劍柄,幾度收緊又分開,忽然一拳重重砸在牆壁上。

「早知道會這樣,知道斯科特回國時蒼角就應該把人截住。」克拉倫斯懊惱地說。

愛德蒙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要我們公然謀反麼?」

「抱歉。」伯爵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只是仍然覺得喪氣。當初斯科特回卡斯廷走的是另一條路線,刻意避開他的使團,一過邊關就有雲隼軍團的人馬接應。伊塞爾把這個消息傳過來時,使團已經到了阿諾維亞。沒有攝政和女王的命令,伊塞爾又不在國內,代團長藍伯特無權調動蒼角堵截另一個有將軍稱號的軍團長。「如果兩年前……」

「現在說這些沒意義。」打斷他的話的人不是愛德蒙,而是大步趕來的蒼角代團長藍伯特•魯道根。這位將軍的神情似乎冷靜如故,只是克拉倫斯無意接觸到他的目光,心就像被人用手一把抓住似的,產生了瞬間的窒息感。「瑞克團長一去,時局必定會發生大變動。不管從哪個角度,我們都需要伊塞爾殿下。」

「可是殿下命令不準打擾他。」愛德蒙看了看房門口和走廊站崗的侍衛,無奈地說。

「我去!」

諸人身後響起布莉琪特的聲音。公主殿下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紅腫著眼楮幾乎惡狠狠地瞪著他們。愛德蒙下意識地退開一步,布莉琪特沖上前,用力推開門直接闖了進去。

「哥哥!」她跑向伊塞爾,卻在半途硬生生地剎住腳步。

房間內的窗戶被厚厚的窗簾掩得密不透風,空氣混濁而沉悶。魔晶燈不知疲倦地提供照明,日夜不變的光線讓人感受不到白天黑夜的時間變換。桌子、椅子和地板到處堆放著從書架搬下來沒來得及放回去的書本,偌大的空間因此變得擁擠不堪。

布莉琪特看著那個幾乎淹沒在書堆里的身影,下意識地捂住嘴,哽住了未出口的驚呼。她的哥哥還穿著剛回來時穿的黑色法袍,皺巴巴得已經看不出半點光鮮。凌亂的長發甚至沒用絲帶束起只是草草打了個結,眼窩因為缺乏睡眠深深凹陷下去,失了血色的雙唇干得裂開了口子,微微泛青的胡渣在白色燈光下異常惹眼,整個人氣色黯淡得似乎僅比尸體多了**氣。可是他一點沒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查閱書籍時的目光是那樣專注,好像隔離了對周身的一切感知。

布莉琪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慢慢蹲。她靜靜望著兄長,眼淚一滴一滴地滑下臉頰,掉在裙子里印濕成小小一個圓。

「哥哥……」她輕輕喚他,語氣小心得唯恐有一絲驚擾。

不知過了多久,伊塞爾才有些遲緩地回應︰「你怎麼進來了?」他的聲音干澀,視線依然停留在書本上。

「哥哥,去吃點東西吧。」她細聲細氣地勸道。

「我沒時間。」

「先休息一會兒再看書好麼?」

「出去。」

「伊塞爾哥哥,」她哽咽著哀求,「請不要這樣……」

布莉琪特雖然听說了事情的經過,但仍然不清楚為什麼父親會突然死去。然而比起追究原委,她更擔心哥哥。父親死了她很傷心,卻唯有伊塞爾哥哥會讓她掉淚。

當初布莉琪特的出生不僅僅是為了向公眾證明女王與丈夫的不和只是不實的流言,更是為了向議政會和諸臣證明軍權仍舊掌控在王權之下。因此女王夫婦家庭美滿的假象背後,又一個並非出于自己意願的孩子當然也不被這位尊貴的母親所喜。直到六歲時,小公主在新年宴會上第一次見到了剛剛能夠獨立行走的伊塞爾,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是伊塞爾哥哥把她帶離了那座冷冰冰的王宮,照顧她、教導她,這個只比她年長四歲的兄長卻自幼充當起父親和老師的角色——而她的父親本人,也許是出于對先王的承諾,又或者是哥哥堅韌的稟性獲得他的喜愛,公平地說,僅僅對于伊塞爾他才稱得上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他們兄妹的經歷何其相似——區別只在于哥哥有父親,而她有哥哥——所以她比誰都明白失去溫暖的光是何等寒冷的滋味。

「你不是一個人,伊塞爾哥哥,你還有我……」她伸手抱住他,仿佛這樣才能抑制心底的恐慌。他是她最重要的親人,她多麼害怕從任何意義上失去他。

公主的兄長終于抬眼,卻看向門口的愛德蒙出聲道︰「我說過你們守在外面,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如果你不明白‘任何人’是什麼意思,那就換個人接替你的任務。」

伊塞爾的聲音靜冷如水,完全沒有一絲生氣的情緒,像是僅僅在陳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實,卻讓當事者心底一抽,單膝跪地向他請罪道︰「屬下失職。請您原諒,殿下,我保證不會犯第二次。」

「哥哥……」公主咬著唇克制自己,可是睜大的藍眼流露出無措的不安。

「出去,布莉琪特。」伊塞爾的視線又落回書本,「我很忙。」

布莉琪特寧願看他傷心,也不願看到他現在如此平靜。可是他表現出的理智把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都據于千里之外,讓人完全看不透他的想法。

公主無奈,只得站起來默默退了出去。一轉身,就看到貝里安出現在走廊的拐角。

房門再度被推開,伊塞爾有些慍怒地抬頭,但見管家先生捧著盛滿食物的大托盤站在了門口。

「外面那些人都因為您的廢寢忘食感到焦慮。」貝里安關上門,單手托著盤子,騰出手在桌幾上迅速清理出一塊空位,然後平穩地放下食物。「您多少都得吃點兒,不必跟自己的健康過不去。」

伊塞爾冷淡地看著他,生硬地說︰「東西放著,我會吃。你可以離開了。」

貝里安手指上下一劃,一面與人等高的鏡子憑空浮現在他的面前。「我認為您應該照照鏡子,我的殿下。沒想到我在外面耽擱了一會兒回來您就把自己折磨成這樣,您現在看起來可比亡靈好不到哪兒去。」

「你見過亡靈?」

「哦,我有什麼沒見過?」貝里安自負地挑眉。

「冥界的亡靈?」伊塞爾仔細盯住他的表情。

貝里安警惕地望著他,說︰「您想知道什麼?對了,我還沒問您,您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究竟忙些什麼?」

伊塞爾淡淡地回答︰「我想知道人的靈魂到了冥界後的去留,然後把父親帶回來的方法——我正在研究這個。」

貝里安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您瘋了?」

「我很清醒。」

「那麼我是否可以認為,您不願意接受瑞克公爵已死的事實?」魔族管家搖搖頭,表情帶著一絲刻意的憐憫︰「如果那樣,我不介意再提醒您一次。瑞克•威洛第亞在死亡的剎那被自然之源封印,靈魂才沒有離體。而風神教的大神祭借葬禮的名義,通過神術的力量把他的靈魂引出軀體送去了冥界。盡管神術並不能解開自然之源的禁錮,哪怕他的**還有呼吸,您也應該清楚失去靈魂對人類而言與死亡無異。」

「不,他還沒死。」伊塞爾加重語氣強調,「我查了一些書,並且聯系過塔莫托齊,他同意我的猜想︰身體被自然之源以假死狀態保護完好的話,理論上只要找回靈魂,確實還可能恢復過來。」

他無比理智的語氣卻給貝里安帶來一種狂熱的錯覺。管家先生月復誹那個老法師知無不言惹來的麻煩,他試圖點醒這個似乎過度悲傷到表現不出悲傷的年輕人︰「您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讓一個死人復活,這個念頭說出去都可能把您自己送上神殿的火刑架。」

「我說了,他沒有死。」伊塞爾冷冷地糾正。

「他不再呼吸,**失去了靈魂。」

「所以我要找回來。」

貝里安十年前就見識過他的執著,但有時候這種也可以稱為頑固不化的秉性,同樣會使旁人覺得頭疼。「就算您認為他沒有死,也不能改變別人認為他已經成了尸體。您無懼被燒死的風險,難道也不怕他被神術淨化成元素麼?」非人類管家以他遠比人類法師豐富的閱歷教訓道︰「起死回生,十萬年來您並不是第一個這麼想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失敗的。復活的生命可以去天界,可以存于魔界,唯獨主物質界絕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這並非你們崇拜的神明規定的,而是創世之後誕生的自然法則,連天上的亞斯都不得悖逆!」

伊塞爾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對冥界了解多少?」

貝里安冷漠地直視他堅定的眼楮,半晌突然笑了起來,低低的聲音好似能穿透靈魂︰「不識好歹的人類……」他不再扮演管家的謙卑姿態,用一種超越物種的居高臨下注視他——就像當年青瞳森林里的妖魔,玩味地審視著鍥而不舍爬到他面前的孩子。「雖然我贊賞你的勇氣,但是,你最好不要指望在這件事情上能從我這里得到任何幫助。」

「只是問問,我沒想過要你幫我。」伊塞爾不會忘記管家先生屬于魔族,而亡魂存在的冥界則是由亞斯神族的死神赫爾德因統治的國度。「我也在反省,以前是我過分依賴你了。」

「哦?你在責怪我當初放任斯科特把你父親帶回國?」

「不,」他淡淡地說,「我是在後悔——不該對我的母親和兄長,報以常人的期待。」

這是他的錯誤,和一個魔族無關,伊塞爾平靜地想。他知道,父親和母親關系惡劣,他們的結合對雙方當事人而言,從新婚之夜開始就是場災難。

那時瑞克還沒有從失去親人和愛人的悲痛中擺月兌出來,眼看著向來待他如半子的老國王生命之火隨時會熄滅,無從拒絕這份沉重的托付。

那時珂琳安妮只有十五歲,依舊保留著愛做夢的天真,一直在父兄的保護下無憂無慮地成長,對某個風度翩翩擅長詩歌的貴族產生了朦朧的好感,驟然間卻被強迫匆忙下嫁一個年齡比她大一倍的武夫。

從相貌到性情,他們兩人都不是彼此喜歡的類型。更糟糕的是瑞克非常反感公主的嬌氣,尤其與死去的前妻對比。而在珂琳安妮眼里這位威名遠播的軍隊統帥渾身上下都是缺點,粗魯又低俗。可是為了各自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們勉強走到一起。新婚第一夜,初經人事的少女只體驗到她認為不堪忍受的痛苦。此後她把每一次同床當成酷刑,直到確認懷孕,即刻像躲瘟疫一樣遠離她的丈夫。

伊塞爾的降生並沒有使這對連貌合都顯得生硬的夫妻改善關系。珂琳安妮尤其厭惡她的孩子——長子是個被詛咒的怪物,女兒布莉琪特全身沒一點討人喜歡的地方,還有最年幼的班尼伯德膽子小得像只老鼠——他們的出生都違背了她的意願,只是在不斷提醒她與瑞克•威洛第亞之間令人憎恨又不可分割的聯系。

不過年輕的女王盡管排斥自己的丈夫,卻對名義上是繼子、血緣上是佷子的艾列克•威洛第亞另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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