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真有趣，你不像魔族，倒是像那些嗦的貴族。」塔莫托齊饒有興趣地評價。
「請問，法師先生，你可以放開我麼？」管家先生仍然保持禮貌地問。
「你在開玩笑？哦哦，放心、放心，塔莫托齊大師不會急著把你送給他們，塔莫托齊大師會好好研究你，至少每一根骨頭都要拆開來看看清楚。」法師表情認真地解釋，看起來完全不像威脅。
「那我可否理解為，你拒絕了我的要求？」
塔莫托齊握著法杖，又「咚咚」敲了兩下地面，鬼氣森森地回答︰「當然。你是我的獵物，這次我可不會讓你跑了。」
貝里安輕輕勾起嘴角，束縛周身的光芒忽地靜止了閃動，一眨眼，猛然反向擴散！只听「呼」的悶響，以他為圓心的光波剎那綻放，一層看不見的氣浪橫掃而過，掀翻了同一水平線上的所有物件。
塔莫托齊來不及躲閃，身上默發的防護罩正面迎上沖擊，「 」的一聲，整個人被撞飛出去。
管家先生輕描淡寫地彈彈肩頭可能存在的浮塵，優雅地步下平台，連發絲都不亂一根。經過撲倒在地的卡休時，目不斜視地踢了一腳。小惡魔「嗷」地一聲跳起來，這才發現中的禁制解除了。
貝里安走到塔莫托齊跟前，看著他被埋在一大堆器皿下掙扎，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澤。「我尊敬的父親曾說，與人說理是一項代表智慧和文明的行為特征。」他淡淡地道︰「不過現在看來，法師先生你顯然更樂意接受更為直接的溝通方式。」
塔莫托齊好不容易灰頭土臉地爬了出來，所幸防護罩保護了他不至于撞傷。此時法師根本顧不上心疼實驗室內被破壞的東西，他兩眼放光地盯著貝里安，眼神熱切得就像在看一位曲線惹火的絕色美人。
「你是怎麼破解的？」
「什麼？」貝里安動動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塔莫托齊急切地道︰「我用光魔晶粉疊加了禁制‘千魂束縛’，混合法陣模擬出神術‘聖光魔籠’的效果，照道理你被困在陣中是不能使用魔力的，剛剛我也沒感受到你的魔力波動！而且這個法陣非常復雜，發動的時候除非破壞元素傳遞路線，否則即便我本人也沒辦法在那麼短的時間破解——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貝里安眉梢輕挑，「我為什麼要回答你？」
塔莫托齊狠狠地瞪著他，陰惻惻地說︰「你不說嗎？」
貝里安冷笑了一聲，他倒是想用這名高級法師測驗一下自己在人間能釋放的力量極限。
誰想塔莫托齊忽然倏地撲過來，雙臂死命抱住他的腿，諂媚地叫道︰「求求您，尊貴的大人，告訴我吧告訴我吧！我願意用任何東西交換，只求您告訴我，不然我可就睡不著了！」
貝里安被徹底惡心壞了。哪怕是卡休做出這副死乞白賴的模樣，他也不至于有殺人的沖動。只听「砰」的一聲，也沒看清他的動作，塔莫托齊就被踢飛出去，這一次撞倒了書架。可惜八級法師的防護罩是很堅固的，塔莫托齊完好無損地又跑了回來，作勢又要繼續撲上來。
貝里安後退一步，手掌一張，一道透明的黑色能量屏障及時擋住了塔莫托齊的動作。看著法師那副誓不罷休的表情，他心中一動，手指瞬間畫出一幅青藍色光芒的微型法陣，飛到法師面前。
「見過這個麼？」管家先生問。其實這只是竊听用的小玩意兒，但他可以肯定人類世界的法師一定沒有見識過。
果然塔莫托齊立刻被引起了興趣。這個法陣看起來簡單，不過結構和能量的運行模式是他從未見過的。他越看越入迷，直勾勾地盯著那青藍色的微光，渾然忘了旁邊還有兩位非人類闖入者。
貝里安彈了下響指，微型法陣瞬間消失。
塔莫托齊「啊」地叫了一聲，憤怒得猶如被搶了情人般，張牙舞爪地瞪著他喊︰「該死的，你怎麼可以讓它消失！」
貝里安輕輕一笑道︰「法師先生，我們做個交易如何？作為報酬，你可以學到從未在凡世出現過的魔界陣法。」
法師一愣，大張著嘴，險些很沒形象地流出口水。可是隨即他的表情收回原狀，「咯咯咯」地干笑兩聲道︰「我知道、我知道，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說吧，你的要求是什麼？」
「成為我家少爺的顧問——當然，他也是一位人類法師。你可以繼續做研究，我們會為你創造條件，只是你的研究成果我們有權共享。」貝里安看中了塔莫托齊在法陣上的出色成就，他覺得這種能力將來有可能成為他計劃中的助力。
塔莫托齊頓時陷入了兩難。他倒不在乎貝里安的「少爺」是誰，對這位法師來說，只要能提供讓他心動的條件，哪怕對方是他的仇人也都可以投靠。只是他現在為之服務的安西爾皇子，實在是難得一位有著優厚資源又懂得慷慨大方的主顧。他不敢肯定下一位資助者也會是一個富裕的好心人。
正猶豫間，牆角的鈴鐺響起。塔莫托齊看了兩名不速之客一眼，貝里安不待他開口便揪著卡休的領子一把扔進鏡子里，隨後自己施施然地跨了進去。鏡子里的風囊水母因為人多而縮小了空間不由委屈地咕嚕了兩聲。法師氣得抖了抖面皮，最終只是鼻子里哼了哼，看著鏡面恢復了原狀，便轉身出去接人。
卡休蹲在鏡子空間里內忍不住齜牙咧嘴，管家先生之前的那腳可謂後勁十足。貝里安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評價︰「枉費你有貝希加爾德的血統，弱得連未成年的妖魔都不如。」
被管家「教」怕了的小惡魔不敢接口，連忙看向鏡子外面轉移話題︰「貝里安大人，都已經深更半夜了，還會有什麼人上門？」
「這個法師成日鑽研法陣，除了他的贊助人，你說還會有誰找他？」貝里安根本不用猜，他並不是第一次見識這種醉心學術到變態的法師。說起來他的契約者伊塞爾才是這一行的異類，那位少爺腦子里要考慮的事情他太多，最初學習法術的目的也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鏡框外，塔莫托齊很快就回來了，這一次他身後除了菲利普男爵外，還有帝國第二皇子安西爾。
皇子看見實驗室混亂的模樣不由嚇了一跳，詢問道︰「尊敬的大師，這里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沒什麼，做實驗時不小心出錯了而已。」塔莫托齊擺擺手，隨口糊弄過去。即便在主顧面前，他也沒有放下多少架子，「倒是您，殿下，這麼晚過來有何指教？」
安西爾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但神情又分外平和。他微笑了一下，客氣地說︰「對不起，打擾您的休息了，塔莫托齊大師。我只是想來確認一下，目前可用的改造體有多少個？」
塔莫托齊掰著手指頭算，「八、九、十……唔唔，還有一個逃走的你們抓回來了，今天剛剛完成，不過沒來得及試驗他的承受度。」
「那就是十一個。大師，這幾天請您費心一下，因為很快我就要讓他們幫我辦點事。」
「好吧、好吧。不過損失的數目事後一定要補充給我。」塔莫托齊雖然有點不情願，但是出錢的人最大，那些改造體的歸屬權本來就屬于資助者。
安西爾想了想，又問︰「那麼，那些‘塔’呢？」
皇子身邊的菲利普男爵面色有點發白，他猶豫地看了看安西爾，終究忍住沒出聲。
塔莫托齊頓了一下，干脆地回答︰「一套十二個，但都只能消耗一次。您知道，它們還是不完全品。」
安西爾點了點頭，滿意地說︰「足夠了。大師，明天下午我會派人來取。」
「哦哦，知道了。」塔莫托齊咕噥了兩句，抬頭淡漠地道︰「殿下，我不管您要干什麼，那都和我無關。不過作為制造者，我必須提醒您這些東西可能的後果。雖然我不能保證它們最終的殺傷力，但是假如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使用，恐怕會成為一場災難。」
安西爾笑了笑，神態溫和地說︰「謝謝您的忠告，大師，我一定會謹慎行事。」
皇子很快就告辭了。他在心月復菲利普的陪同下坐上馬車，悄悄離開了麥克大道的宅邸。
行駛的車廂內亮著一盞光芒柔和的魔晶燈，安西爾的臉龐在燈光下愈發顯得蒼白。他的神情依舊平靜，但比在法師面前多了幾分陰沉。眼角掃到男爵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淡淡地開口︰「菲利普，你想說什麼？」
「殿下，這樣真的好麼？您與陛下畢竟還是親父子，就算陛下現在誤會您，也不會對您怎樣……」菲利普神色憂慮地道。
「親父子？」安西爾嗤笑，「他真的把我當作他的兒子嗎？他根本不了解我，不相信我，有什麼資格稱作我的父親？」
「殿下……」
「菲利普，謝謝你，我知道你是真的為我擔心，為我而不只是為你的家族考慮，所以才這樣勸我。」安西爾捂住臉，聲音里充滿了疲憊︰「可是我要為蘇陀萊考慮，為母妃考慮。舅舅死得太早，他也沒有後嗣，蘇陀萊家最後的機會只有我了。這是舅舅一生的心血，我絕對不能放棄。如果我為了自己抽身，不說你們這些追隨我到現在的人，蘇陀萊就一定完了。」
安西爾放下雙手，眼中透出熾熱得如同靈魂都在燃燒的目光，無比堅定地道︰「不用勸我了，菲利普，我已經下定決心。這條路，我不能回頭了。」
「我明白了，殿下。」菲利普回以同樣的堅決，「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跟在您身邊！」
在皇子和他的下屬談論著一些秘密時，他們並不知道這次拜訪也讓塔莫托齊法師迅速地下定決心。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法師在客人走後開始收拾東西，「看來我又要換個地方了。」
貝里安走出鏡子，微笑著對他說︰「塔莫托齊先生，關于剛才的提議，我想需要修改一下條件，相信你會很樂意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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