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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麥,艾爾森洛堡。

老管家德爾講完一趟公開哲學課後,同幾個對哲學頗有興趣的學生探討了一會兒。臨近黃昏,他才開車離開學校。剛出校門,他的車就被一個年輕的女人攔了下來。或許用女人稱呼不太合適,她看上去可能只有十七八歲。

德爾定楮看去,遲鈍了片刻才搖下車窗,對前面朝自己走來的少女說,

「孩子,有事嗎?」

繆繆看著德爾說,

「我想見一見貝特•黑斯廷斯。」

這個名字著實讓德爾嚇了一跳。他趕緊說,

「先上車再說吧。」

車上。

德爾透過後視鏡,仔細看了看繆繆。他問,

「你從哪里來?」

繆繆說,

「我是黑斯廷斯的朋友。」她遲疑了一會兒,又補充,「也許是。」

她的行為舉止和神情姿態,讓德爾感到一些欣然的輕快。起碼,她不太像是個壞人。不過,出于對自己侍奉的貝特公爵的尊重,他還是得過問一些,

「你叫什麼名字?」

「葛羅瑞亞•塞繆爾。你可以叫我繆繆。」

「塞繆爾小姐,你跟貝特公爵大人是怎麼認識的?」德爾意識到自己的冒昧,立馬以紳士的謙遜補救,「請恕我過分的探究。這跟貝特公爵現在的習性有一些關系。應該說,她暫時不打算見人。」

「她的沉睡是沒有意義的。她只是痛苦中煎熬,等待某個醒來的機會。」繆繆語氣堅定,顯示出一股為強者的風範,「我來給她機會。」

德爾額頭開始滲出汗絲。簡單的言語已然顯露,這位塞繆爾小姐,的確是貝特公爵的舊相識,甚至說,可能是十分了解公爵大人的舊知。

一路無話。

抵達黑斯廷斯的城堡後,德爾讓繆繆在外面稍等片刻。隨後,他進入城堡,懷揣著忐忑的心情,提前叫醒還在沉睡的公爵大人。他自知這是無禮的行為,所以一點不落地將繆繆的請見講述出來。

幾分鐘後,德爾出來了。他面色紅潤,手指戰栗,顯然是經歷了很緊張激動的事,

「塞繆爾小姐,請進。」

繆繆低眉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她知道現在的黑斯廷斯肯定是不認識自己的,但她抬起頭,眼中洋溢起神異的光彩,自信而堅決,並不因此而有任何一絲的退縮之意。她也清楚,黑斯廷斯倘若被心里的罪惡感所折磨,那就一定能與她達成共鳴。

因為,她曾在黎木的夢境里,感受過最為純粹的黑斯廷斯。

貝特公爵的城堡,公共開放區域,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座小有名氣的景點,時常有人過來參觀。而未開放的部分,則作為黑斯廷斯的私人區域,如無指引,一般人是絕無可能找到的。

德爾將繆繆帶到一間很高的雙開門前就停了下來,

「公爵大人在里面等你。」

繆繆推開沉重的大門,立馬就感受到,里面與外面截然不同的氣氛。如果說外面的空氣透著腐朽與衰老,那里面則是靜謐而雅致的。黑斯廷斯披散著頭發,穿著睡袍,正站在窗前,橙紅色的夕陽照進半透明的彩窗,映出她的身形。這迷人的魅力讓繆繆知道,的確見到了真正的黑斯廷斯。

那一頭,黑斯廷斯轉過頭,未施妝容的臉上,居然顯出清純的氣質來。這著實讓繆繆有些驚訝。因為之前所見的黑斯廷斯,都抹著艷紅的唇釉以及濃郁的眼妝,將一個女人的雌性魅力張揚到最極致。

「真是個美麗的小姐。」黑斯廷斯勾起嘴角,「不知你能否等我片刻,讓我為了你精心打扮一番。」

繆繆搖頭,

「我見過濃妝艷抹的你。那的確十分魅惑,但黑斯廷斯,我覺得現在的你更加迷人。」

「你見過我?」黑斯廷斯疑惑地看著繆繆,「德爾也說你可能是我的舊知。但抱歉,我並不記得我跟你有過什麼迷人的邂後。」

繆繆將門帶上,

「我跟你一樣,來自芒格納。」

「芒格納」這個名字,像一把尖刀刺中黑斯廷斯的心,瞬間就讓她剛剛起床的好心情潰散了。她冷漠地看著繆繆,

「你需要好好為我講述一下你的故事。」

她的氣場變了,使得整個房間都冷了起來,靜謐和雅致的氣氛煙消雲散。

繆繆不怯于黑斯廷斯強大的氣場壓迫,

「當然,哪怕你不想听,我也一定會貼著你的耳朵,把你做的一樁樁丑事全講出來。」她說到這里,語氣又柔和起來,「只是……黑斯廷斯,我想告訴你,你已走過了那條罪孽的救贖之道。」

黑斯廷斯感受到了這個陌生的女孩對自己那種發乎內心的柔情關切。

她無從理解,但有了願意坐下來靜听講述的想法。

繆繆不知道黑斯廷斯是否認為她是個值得信任的朋友。但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如此了。生活的方向和意義,她沒法像黎木那樣的支配者去為自己定義,但可以選擇。

上一次沒有機會,這一次,她想救救自己這位可憐的朋友。

……

黎木站在小區門口望著。

到了約定的時間,一輛藍白配色的轎跑從路口拐過來,徐徐停在他的面前,車窗搖下後,從靈那張令他心馳神往的露了出來。

「小帥哥,上車玩玩嗎?」從靈的語氣有些輕浮,像是在調戲黎木。

香車美人的搭配著實吸引眼球,這時間段,又是小區門口,人自然很多,投來的各種眼神也就不會少。黎木的臉立馬就像被艷陽炙烤艷陽,變得火熱起來。他趕緊鑽進副駕駛,

「別開這種玩笑,被人誤會了。」

從靈輕笑一聲,眼中的幸福愈發濃郁了。她無不幻想這就是她跟黎木間平常的生活。

車開遠了後,黎木在後視鏡里望不見自己住的小區了,才稍微放松下來,但隨著他的注意力落到從靈身上,躁動與緊張又馬不停蹄地趕來了,不自主地繃緊了肩膀。他意識到自己這種狀態確實有些僵硬,便想著趕緊找個話題,

「沒想到你是自己開車的啊。」

「這很難想到嗎?」從靈今天打扮得很用心,一笑起來,壓扁的嘴唇便映出年輕的光澤來,在唇彩的挑選上大概是下了功夫的,「我今年才二十五……」說到年齡,她忽然意識到,現在是「三年前」,黎木才二十一歲,如果自己說了真實年齡,不就變成「姐弟戀」了嗎?

真實的年齡上,她是要比黎木大一歲的,所以短暫的停頓了,她繼續說︰

「二十二歲,不自己開車,請個司機多別扭啊。」

「你才二十二歲!」黎木驚得拔高了音調。

「你以為呢?」

「我以為你再怎麼也三十了,只是扮相很年輕而已。畢竟,你是身家幾十億的女……強人。」說到「強人」二字,黎木多少有些沒底氣。

是的,他認可那句話……當你愛上一個家境、個人條件、受教育程度、眼界都在你之上的人時,屬于你的不幸,才剛剛到來。

再一次見到從靈,黎木意識到,自己的確是可悲地愛上了這個才見過一面的女人,「這就是見色起意!」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從靈閱讀了黎木臉上豐富的表情,又好笑又心疼。她倒是想直接告訴他,「你遠比現在看上去的要獨一無二。」不過,一切都要循序漸進,操之過急只會因小失大。

從靈不介意「貶低」自己,

「都是以訛傳訛的包裝而已,不用想太多啦,我也就才剛剛畢業一年而已,說起來,是你的學姐哦。」

黎木頓時眼楮一亮,驚喜道,

「你也是XX大學畢業的?」

「是咯。」撒謊面不改色,從靈還是能做到的,不過她為了避免在這個話題上深入從而露餡,轉而問,「我知道一家咖啡店很不錯,要去試試嗎?」

「都可以,你安排就好。」

黎木覺得跟從靈聊開了後,她身上好像莫名散發出一種親和力。這讓他逐漸放松下來,甚至有些過于放松了。他時不時看一眼旁邊的美人,每一次轉方向盤,在他看來都是極好看的,且不說從靈確實很漂亮,「情人眼里出西施」這句話在他身上應驗了。

從靈的每個小動作,輕撩頭發,蹙眉,挑嘴角,手指敲打方向盤,外頭看後視鏡……都好看極了。

他有些失去了謹慎,耿直地問,

「你之前認識我嗎?」

從靈心頭一跳,反問,

「為什麼這麼問?」

黎木臉上捎帶著笑意,

「就是覺得,你好像很了解我。我的身高、體重、畢業院校以及住址,甚至說我有個名叫‘尤明浩’的朋友,你都知道。難道說,你調查過我嗎?」

如果是以前,黎木面帶笑意說出這種話,一定是危險的前兆。因為他作為安全屋的老板,以前經常面對各色的客人,各色的無限副本,其他世界的來客,這使得他養成一種即便是說狠話也面帶笑意的性格。

老實說,這有些嚇到從靈了。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黎木想起了一切開始試探自己了。但接著,她從後視鏡,細看黎木的神情,發現那只是一種單純的好奇。她放松下來,又覺得這實在頗為可愛,不禁又拿起「前世情人」的幌子來了,

「我不是說了嗎,我們是前世的戀人。」

黎木吞了吞口水,

「別開玩笑了。我也沒有特別介意,如果你沒有不懷好意的話。」

從靈面色稍微沉郁了一些,語氣也溫和柔情了,

「的確發生了很多事。也許你並不相信……我們之前是認識的,從初見面的試探,到一起共事後的拌嘴,然後是……是我無可救藥地率先踏上‘熱愛’的列車。這里面有很多故事……」她猶豫了一下,眼神有些消極,「其實也沒有多少值得緬懷的,所以我一直都有些難過。」她晃晃頭,恢復輕快的語氣,笑著說,「後來呢,發生了一件你現在沒法理解的事。你忘記了許多事,但我還記得,所以我來找你了。」

從靈的話,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信息,黎木听完後,沒能領會到什麼獨特的感受,但這陰差陽錯之下,真跟他之前想的「失憶橋段」對上了,

「天啊,我難道真的被車撞過?又或者是一場高燒?」

從靈噗嗤一笑,

「別當真,我跟你開玩笑呢。」

「啊?!」黎木表情幽怨。

他的確是當真了。這並不是他傻得天真,而是越跟從靈接觸,一種「我應該想起什麼」的感覺就越來越沉重,好似是什麼迫在眉睫之事。

突然被說一句「是開玩笑的」,難免有些郁悶。

黎木側過頭,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如果這是開玩笑的,那你……為什麼會想跟我談戀愛呢?我倒是想不管那麼多,遵從內心的感覺走。但,可能這算是一種單身思維的。我總是要忍不住去想,你到底在意我哪一點。抱歉,如果沒有影視劇般的‘前情提要’,我真的很難看懂接下來的劇情。」

從靈恍然間又覺得熟悉的那個黎木回來了。他這獨特的屬性,的確沒有因為無限空間的重啟而消失。發乎于感性,止步于理性的情緒嗅覺,總是能告訴他判斷的重要性。

「人生沒有前情提要,它不會停下來等待任何一個人。連續不斷的每一件事是我們共同的日常,我就是在這樣一個又一個日常里,被你所吸引。你大可不必去想‘我只是個剛畢業,毫無建樹的大學生’這類庸人自擾的事。如果你也喜歡我,那我們就是雙向奔赴。如果你對我感到不安,無法答應跟我這樣一個充滿未知的女人在一起,那麼就把這一次約會當成是相親。」

從靈很懂得如何安撫一個陷入懷疑與不安的男人。在安全屋里的日子,她沒少這樣安撫黎木。

黎木的性格也的確很受用。只是,他心里越發肯定了一件事,他跟從靈之間,絕不是什麼「一見鐘情」,肯定早有鋪墊。

後半程里,黎木睡著了。他昨晚一宿未眠,待到激動的心情平穩下來,困意就如潮水淹沒。這也跟從靈溫潤的嗓音有關,她說話的腔調,的確讓他十分安心。

到達目的地後,從靈叫醒了黎木。

一睜開眼就能看到美人的臉,很難說不是一種幸福。

「這里是……麗人街?」

黎木下車後,立馬就認出來了。這條街曾經很繁華,現在很蕭條,鮮明的對比讓黎木印象很深。

「嗯。」

黎木旋即皺起眉,

「這里真的還有什麼很不錯的咖啡館?」

「去看了就知道了。」

從靈笑著向前走去,腳步輕靈,背影如迎風柳。

黎木跟了上去。

拐進一條步行街,走到底後,那間咖啡館露出了真容。

黎木抬頭望去,

「‘今天幾號?’咖啡屋……這個名字,該怎麼說呢……」他蹙起眉,「在哪里听過嗎?」

從靈已經推門而入了。門扉蕩開的風鈴響起,清脆悅耳。

黎木莫名覺得這有種「誤入桃花源」的妙意,一時之間,心情極佳,大步邁入其中。他剛一進去,立馬就看到從靈坐在吧台里,眉眼寫滿溫情,笑顰不吝,

「歡迎光臨。這位客人,您要喝點什麼嗎?」

這一瞬間,黎木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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