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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黎木如奔赴戰場一般走了進去。他帶著某種說不出來的決心,非要在這間裝潢雅致的咖啡屋里完成些什麼。

人生的二十一年里,心里從未像現在這樣寧靜過。

他坐在吧台外面,看著吧台里面的美人,

「你把這間咖啡館包場了?」

從靈手上的動作沒有停,她像個十分老道的咖啡師,各種器具在她手里,如同活過來了一般。嘴上的功夫卻也不耽擱,

「別把我想成什麼一擲千金的土豪。難道你不覺得我跟這里很相襯嗎?」

這麼說來,黎木倒的確不覺得這位千金小姐穿著便服調咖啡很違和,

「所以,這家店是你開的?」

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送到黎木面前,從靈手肘抵著桌面,手背托著下巴,笑容可掬,

「先嘗嘗。」

「剛沖出來的,不會很燙嗎?」

從靈目光神秘,

「這杯咖啡可是為你量身定制的哦,一定要在沖出來後立馬喝掉才行。」

黎木若有所思,他端起咖啡,輕抿一口,的確不覺得燙……這很神奇,他親眼看到這杯咖啡是蒸餾出來的。入口後,倒是沒有特別驚艷的味道,頗為醇厚,也不苦得發澀,待到一股熱意消退後,香甜的味道才浮上來,沖入鼻腔,讓人心曠神怡。他驚奇道,

「居然喝出一種茶的感覺。」

「味道如何?」

「很特別。第一次享受到這種感覺。」黎木動作不停,一口又一口,既不優雅,也不斯文,用行動表達他的看法。

一杯咖啡喝完了,才稍微停歇。

黎木興致勃勃,想要再來一杯,但看著從靈的臉,黎木又回過神來……今天可不是來喝咖啡的。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好的手藝。」

從靈調笑,

「我看上去很像個花瓶嗎?」

「當然不是!」黎木正要辯解一句,但目光莫名地被這咖啡屋的一面牆壁所吸引了。

牆壁上陳列著各式的裝飾品。即有極具東方色彩的清明上河圖,也有極其中世紀古典色彩的無頭凋像,那看上去既抽象有寫實的畫也十分特別。這一時之間,美人的吸引也不及那些裝飾品了。

黎木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到裝飾品牆下,雙眼時而炯炯有神,時而空洞無物,時而深邃幽沉,時而積極清朗。

從靈在後面望著他,沒有去打擾,內心充滿忐忑。

過了一會兒,黎木轉過身,看著從靈,眉頭稍稍凝著,

「我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是什麼?」從靈屏住一口氣。

黎木想了想說,

「這些裝飾品,我似乎見過,不如說……這里的一切,我都似曾相識。就像正在做某件事,忽然頓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經歷過相同的事。抱歉,我可能有些語無倫次。我只是越來越覺得……」

他停下來,看著從靈,

「你真不覺得我們以前可能認識嗎?」

對的,他就是這種眼神!從靈看著現在的黎木,心潮掀起,她對此刻黎木的眼神無比熟悉,是只會出現在他身上的「我堅信」的眼神。

從靈按捺下激動的心情,

「這會不會是你的錯覺?」

黎木望著櫥窗里的「安寧」,

「沒理由說是錯覺。我的確並非一個十分堅強的人,但現在的感覺,無不在告訴我,一定一定有很多很多我忘記了的事。抱歉,我搞砸了跟你的約會。」

「不,並沒有。我之所以會帶你到這里來,正是為了如此。」從靈抬手喚醒安全屋的程序界面,黎木眼前頓時浮現出規整的光影。

光影在短暫的停滯後,交錯變化,逐漸形成一個簡潔但印刻感很足的窗口界面,

【裝飾總覽︰

普通裝飾︰……

特殊裝飾︰「呢喃」、「安寧」……】

黎木的眼中倒映著主程序界面的光影,看不出其中是失措還是震驚。沉頓了好一會兒後,他才吸了口氣,

「上面有我的名字?」

從靈隨即又打開員工手冊,上面第一頁就顯示著——

「我是經營者?」黎木使勁兒揉搓太陽穴。

他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忘記了很多事,頓時感到頭痛。

從靈看著他略顯痛苦的表情,有些不忍短時間內告訴他太多,怕他無法接受。但轉念一想,這也是他必須要經歷的,不能因為自己的關切而耽誤了。她咬咬牙說,

「親愛的,這里還有著你所有的行為痕跡,要看看嗎?」

「行為痕跡……我在這個咖啡屋,不,‘安全屋’里的行為痕跡?」

「是的。」

「天啊。」黎木怔怔地看著地面,「我到底經歷過什麼。為何我沒有任何一丁點的印象……」

從靈決定告訴他真相,將提前準備好的台詞說了出來。她並沒有說得太遠太深太復雜,只是告訴了黎木,他之前是個很特別,很強大的人,在跟某些敵人對抗的時候,中招了,陷入了「重啟」的狀態……

即便已經長話短說了,黎木淺薄的認知也還是花費了很一會兒才勉強理解,

「你是說,現在……其實是真實情況下的‘三年前’?」

「你是從三年後來的?」黎木皺起眉問。

從靈搖頭,

「不,我只是躲在這安全屋里,沒有被‘重啟’攻擊到而已。」

黎木听來從靈的故事,只覺得像是天書,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從靈問,

「所以,你要現在就看你在這里的痕跡,還是說等一等?」

黎木沒有立馬回答這個問題。他坐在沙發上,低頭沉思了很久。這期間,從靈一直坐在不遠處,沒有打擾他,對她來說,就算是這樣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也是難能可貴的時間了。只有在他不曾記得娜塔莎的時候,從靈才敢去想,他全部的愛都放在自己身上了。

在念及這個問題時,女人之間那股爭風吃醋的勁頭叫她時不時想過,要不要找個辦法,抹去安全屋里關于娜塔莎的痕跡……可這樣的想法剛一鑽進腦袋里,她就立馬感到恐懼。是的,她肯定,這是佔有欲,這是一個嫉妒且丑陋的女人才會有的想法。她害怕自己變成那樣。

想到最後,她還是把選擇權交還給了黎木。

安全屋里的氛圍變得十分安寧。從靈腦袋里的想法,可能比黎木還要多,而且很費心神。不知不覺間,她居然埋下頭睡著了。伴隨著黎木的輕聲呼喊,她抖了一下,趕緊抬起頭,

「我在!」

黎木又好笑又心疼。說起心疼,他也覺得奇怪。這本不該是隨意出現的感情。

「你很疲憊嗎?」

從靈搖頭,笑著說,

「可能是感到很舒服吧。我一舒服下來,就想睡覺。」

黎木嘴角稍稍上揚,抿住笑容,

「好吧,在我回答你之前,就我個人而言,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從靈以鼻音輕嗯一聲,顯得慵懶又嬌氣。

「請問,在我沒有被‘重啟’前,我跟你是什麼關系?」

從靈頓時僵住了。

她沒有在黎木面前掩藏自己的神態。黎木立馬就捕捉到了這一點,又說,

「可能並非像你說的那樣……是‘情人’吧。」

從靈多想撒個謊。但她做不到。之前的謊言能說是善意的謊言,現在的謊言,就只能是不懷好意了。她點頭,

「嗯。我們只是互相吐露了,並沒有真的締結關系。」

「互相吐露……就是說,你表白了,我也表白了?」

「嗯。」

黎木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很輕快,很開心。

這弄得從靈心里癢癢的,追著問,

「怎麼了,你笑什麼?哪里好笑啦?」

黎木癱躺在沙發上,莫名地變得很勇敢,甚至有些魯莽了。他捉來從靈的手,緊緊握在掌心里,對她說,

「如果兩個人互相喜歡,並且都互相表白了。那即便沒有說一句‘我們交往吧’,又跟正在交往有什麼區別呢?我不知道‘重啟’前的我到底是個什麼想法,但現在,趁著我還沒變成那樣,我就告訴你吧。我確信,現在的我,一定是我全部的生命里,最誠摯的那個我。我就告訴你吧。我愛你。」

從靈有種喝醉了的感覺,皮膚都變得酥酥麻麻了。她慌張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又覺得對方將她握得很緊,便不忍如此了。

「我覺得你還是先找回你的記憶,再說這些話吧。我不想等你恢復記憶了又說一句,‘之前的我不懂事’。而且……」她紅著臉,聲音如同灌了水一樣,鼻音變得很濃重,「你一定經常跟別的女孩說這些情話。我……我不會上當的。我……我可沒那麼好哄。」

「這麼說來,我還沒有跟你講過的過去。」

「你從來不說這些。」

黎木問,

「那你想听嗎?」

從靈低下頭。她想听,但感覺告訴她,不是現在。她希望是那個完全的黎木告訴她的。于是,她以著溫和的語氣說,

「不想。我只想你快點記起我。」

黎木再無猶豫,毅然點頭。他要找回他所失去的東西。

「那麼……請你先睡一覺。」

從靈的眼神變得格外深沉。她的手指,抵在黎木的眉間,頓時,黎木只覺身體與大腦都變得異常沉重,隨即陷入溫柔的懷抱之中。

從靈看著懷中毫無防備的黎木,心情格外復雜,低聲喃語,

「其實,在感情上,我是個很小氣的女人。」

她將黎木端正地放在沙發上,遷出安全屋的日志,將黎木在這里所有的痕跡整理起來,送入黎木的意識之中。但才剛開始,黎木的臉上立馬浮現十分痛苦的表情。她趕緊停下來,

「果然不行……他現在的精神受限閾值實在是太低了,就是普通人水平,完全承受不住那些深奧復雜的行為痕跡。」

黎木在安全屋里留下的行為痕跡,可不只是「在某個時間做某件事」這樣簡單的痕跡,其中包含著他對各種事情的思考與智慧,尤其是他成為支配者後,每一絲痕跡,都非常復雜。作為神靈的從靈,理解起來都非常困難,何況現在只是普通人的黎木。

強行往他意識里塞,只會讓他的靈魂潰散。

在從靈犯難的時候,繆繆回來了。

看到躺在沙發上的黎木時,繆繆愣了一下,臉上閃過驚喜的表情,緊接著又變得幽怨起來。雖然從靈已經跟她解釋過了,但黎木到底是真實地傷害過她的感情。

從靈跟繆繆說明了情況。

繆繆想了想,

「的確,他現在只是個普通人,認知和精神強度都很低,肯定沒法接受之前的行為痕跡。」

「你有什麼辦法嗎?」

「我能想出三個辦法。第一,訓練強化他的精神,讓他快速成長;第二,讓他一點一點去接受,這可能要花很長時間;第三,我可以利用夢境幫他恢復。」

從靈想了想,

「第一個辦法不行。我沒有那個能力幫他成長到之前的精神水平,娜塔莎在的話也許可以。第二個辦法,那種信息量,他可能花一百年都消化不了。」

「那只能第三個辦法了。」

從靈問,

「第三個辦法,對你有影響嗎?」

繆繆笑了笑,

「放心吧,沒有影響。」

「真的?」

「當然了。」

從靈多想了一些,但也沒有太過糾結。

「具體的該怎麼做?」

「簡單說來,就是在他做夢的時候,我將他本來留在我這里的夢境,與之重疊,然後再按照他之前的行為痕跡,進行復制融合。」

「這听上去很費神。」

繆繆低眉說,

「沒關系的。我沒有多少能力,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了。」

「繆繆……」

繆繆不想繼續深入這個話題,她強調道,

「在此期間,你一定要確保他的精神狀態是正常的,不要給他制造壓力,盡可能放松。人在壓力大,緊張的時候,容易做噩夢。黎木他本身是個自我意識特別強的人,就算現在失去了記憶,也沒改變這一點。如果他處在緊張狀態,很可能會開始潛意識的自我保護,拒絕我進入他的夢境。」

「讓他放輕松……我應該能做到吧。干脆讓他一直待在安全屋里,如何?」

繆繆想了想搖頭,

「我不太建議這樣做。雖然你說了,他對安全屋還保留著一種熟悉的感覺。但這里對他而言,依舊是‘記憶里不存在的東西’,是陌生環境。感覺跟潛意識是有區別的。當然,如果你能確保他整天待在安全屋里,也依舊輕松平常的話,也可以這樣做。」

「好的,我盡力。」

「那麼接下來,我先嘗試構築一個夢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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