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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蓮藕與批把

短短幾日的北雅集,朝夕間消散,與去年的北雅集不同的是,今年的北雅集似乎更緊密,隱隱有一種迫切的形勢在逼近,蕭欽之就感到了一絲與眾不同。

族長與三叔一進刁氏莊園,基本就沒露過面,除此之外,刁論成了晉陵郡太守未回京口,刁彝之子刁逵代表刁氏,正式出席接待來賓。

「宜蘭」別院里,五家之人連續商議了兩日大事,其一自然是為了今年的中正選拔,為各家子弟謀出路;二來則是「清茶」作為一項發展潛力巨大的財源之路,五家需要共同商議,分配利益。

但蕭欽之覺得一定還是大事,且必定是與朝廷有關系,且在北雅集期間,有消息從豫州傳來,去年剛上任的豫州刺史謝弈,也就是原晉陵郡太守,患了重病,生命危在旦夕。

此事牽扯極大,去年謝尚離世後,會稽王司馬昱居中調節,多方勢力就曾博弈過,桓溫之弟桓沖失利,士族共推謝弈,今年怕是又要來一回。

豫州作為謝氏的起家之地,短短兩年,謝尚、謝弈皆病故,它的繼任者顯得尤為重要,有傳聞稱謝安石將會出山,替兄履職。

對于蕭欽之來說,短短的接觸了幾次,謝弈此人肚量涵養極佳,學識上佳,更要做的是,他是謝道韞之父,如此不禁想起,在去年的北雅集上,與謝道韞桃花林下對弈三局,謝弈在一旁觀,不免好笑。

北雅集後兩日,蕭氏的兩艘大船今夜停泊在寒亭渡口,春江潮水連海平,練湖春水漫漫入丹徒水道,春來的蘆葦被淹沒了頭,往南去吳郡的水道里,竟然可以行駛大海船了。

蕭欽之靠在船舷上,嗅著春水,提著一杯茶,仰頭觀望漫天繁星,在回味著北雅集之事,笑出了聲,便是想到了去年桃花林下與謝道韞對弈之事。

「仙民兄,我原以為在謝刺史面前談論他女兒,是一件不禮之事,不想真人就在眼前,當著她的面非議她,現在想想,真是尷尬的緊啊!」蕭欽之回味且尬笑道。

「在吳郡,你沒問?」徐邈好奇道。

「我問這個做什麼?」蕭欽之撇嘴道。

「也是,不過你很快就機會見她了。」

「什麼機會?」

「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好,你方才還說謝刺史病急,這不就是機會了?」

蕭欽之幾步竄回了食案前,坐在了徐邈邊上,著急道︰「仙民兄,細說?」

「咳咳~口渴。」徐邈啃著大雞腿,似是而非的說道。

「慢點喝,燙嘴。」蕭欽之趕忙給斟茶,討笑道。

徐邈掐著指尖算計道︰「從豫州傳來消息至京口,說明此消息已經到了建康,我們在京口多待了兩日,可推算會稽已經知道了消息。朝廷體恤謝刺史,定會召回建康養病,六月,你中正定品之後,要去建康入譜牒,取吏部文書。屆時,若謝刺史無礙,你需去烏衣巷拜見,以承晉陵照拂之情,若謝刺史病逝,你則需代蘭陵蕭氏吊喪,無論如何,你都要去烏衣巷一趟。謝玄未及冠,她作為謝刺史長女,理應在場,這不就是機會麼?」

蕭欽之恍然大悟,喃喃道︰「那還有三月啊!」

「我有個辦法,最近幾日就能見到。」徐邈神秘兮兮的說道。

「什麼辦法?」蕭欽之迫切道,眼一亮。

「上容瀆,在句容東南五里,預上分流,入延陵界,就是咱們現在的丹徒水道,通京口,另一源西南流,二十五里,入句容界,接秦淮河上游,至建康,可行輕舟,此去句容渡口,輕舟半天可至,若我猜的不過,兩三日後,便可見會稽來人。」徐邈道。

「哈哈~仙民兄亦如我之子房矣,來,飲酒!」蕭欽之的心中出現了一條會稽至建康的水路,不由得嘿嘿笑道。

于是,蕭欽之找了個借口,說是去句容茅山游歷,約莫耗時兩三日,之後直接去無錫黿頭渚參加太湖雅集,族長沒想太多,便答應了。

次日清晨,蕭欽之租了一葉小舟,拉著徐邈,從寒亭渡口啟程,去往句容渡口,未時到達,便一直在碼頭上等候會稽來船。

去年盛夏時節分別,來年春時相遇,近時情更怯,蕭欽之心情很復雜,緊張、迫切、害怕,行走在河岸上,不是的張望著遠處的來船,一艘接著一艘,始終不見會稽來船

「春風不憐我自憐,望斷高樓雲自閑。」

「斜陽入柳堤岸草,孤芳自賞對月眠。」

徐邈吟誦著顏若雨作的這首詩,不由得的想起了湖心亭的那位青衣女子,再看看河岸上翹首以盼的蕭欽之,不免哀嘆一句,天意弄人。

上容瀆很窄,不過十幾丈,往來建康的大船走丹徒水道,輕舟都行駛這條水道,可節省數日時間,可蕭欽之已經等了足足兩日,吹竹笛吹得嗓子都啞了,原本竹笛的清脆悅耳聲,在午夜變得嗚咽沙啞。

已是三月二日了,蕭欽之明日就要啟程去無錫,夜晚的春水靜靜的流淌,半缺的殘月懸掛在遠山上頭,銀輝灑在了憂傷人的心頭,一支沙啞的《神話》後,緊接著一支《長清》、一支《短嘆》

「你這樣子,郡中正如何過?」徐邈擔憂道,有些後悔出了這個主意,一目掃過這個小渡口,長不過一里,停著大小幾十艘小舟,夜色中的幾點星火搖搖欲墜。

如泣如訴的笛聲斷斷續續,徐邈見狀,一把搶過笛子,嘆息道︰「此來天注定,何必強求,或許她未來,或許她早已走,即使今日不見,來日烏衣巷必定見。」

蕭欽之倚靠在舷窗,看著泛著銀輝的河面,心情很是沮喪,漸至于空洞,那一張去年冬天里的白紙,便就浮上了心頭,飲了一口茶後,嗓子舒服了不少,輕聲道︰「笛!」

「不給!」徐邈拒絕,起身離開了船艙,踏上了碼頭,忽見一老農提著籃子,佝僂著腰,從夜色中走來,見了徐邈,道︰「方才打漁,行舟歸來時,停靠渡口,忽聞笛聲,惶惶如思,夜色嗚嗚之鳴,料想吹笛之人嗓子不適,剛好有三月新摘枇杷果,可治嗓疾,若小郎不嫌棄,還請收下。」

借著悠悠的燭光,徐邈見籃子里的黃色枇杷果,耀耀如斯,中摻雜一截蓮藕,膚白中通,便問道︰「這蓮藕有何用?」

老農笑道︰「去歲冬寒蓮藕,新春三月批把,皆可清熱祛痰,治嗓疾。」

「如此,便多謝了。」徐邈在身上模索了一陣,不見有錢,又道︰「老丈稍等,待我回來。」

老農道︰「小郎去罷!」

徐邈回了船艙,取了十幾錢,匆匆來至碼頭上遇見老農處,卻已不見老農身影,但見一籃子的枇杷果和一截蓮藕靜靜的放在夜風中,便又喚了幾聲老農,亦是不見來人,只有茫茫夜色在眼前。

徐邈沖著夜色躬身行禮,提著籃子回了船上,向蕭欽之說起了這事,只見蕭欽之聞聲而立,拿起了那一截蓮藕,仔細的嗅了嗅。

「欽之兄,這又不是柳,嗅什麼?」徐邈不解道。

「嗅藕!」

「嗅到了什麼?」

「蘭芳!」

「什麼?」徐邈著實迷糊了。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蕭欽之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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