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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嗅柳、吃妝

一條惜河穿惜園而過,給夏園帶來了淡然,給春園帶去了喧嘩,春夏兩園一牆之隔,卻是紅綠分明,桃花灼灼亂人心,弱柳小荷知風趣。

時間緩緩流逝,來至日頭正中偏斜一刻,閑散的陽光、溫柔的湖風里,小荷在頻頻點頭,岸堤上的垂柳,不時的將縴縴細手伸進湖中,勾起一抹漣漪。

一道三維白色錦織屏風將湖心亭一分為二,一位青衣麗人倚著憑欄,縴指捻著一杯清茶,曉看西側湖光山色,兩彎柳葉眉微蹙,泛紅的桃花眼里暈開了憂愁,似是這溫暖的湖風也化不開。

青衣麗人左右兩側,各有一名女婢名花侍、飾畫,正在替其淨面,梳妝,瓖飾,只是這清茶不清,湖風不暖,惹人心煩,青衣麗人凝眸哀嘆道︰「不喝也罷!」便隨手將清茶揚進了湖中。

「小娘子,剛不還口渴麼?」花侍停下了梳發。

「吃湖風就夠了。」顏若雨怔怔道。

「湖風解渴?」飾畫捯飭著不算靈光的腦袋,想不明白。

「解渴,但不識趣了呢!」顏若雨細嗅滿湖春風,不禁想起了楊玉寄來的信箋,心頭一陣難受,細語蚊聲道︰「花侍、飾畫,不必忙活了,都下了吧,這湖風不識趣,偏不暖,妝在臉上又不示人,不若讓他吃個夠,花侍,你說可好?」

「吃吃什麼妝?」飾畫又不明白了,總覺得小娘子今天有些不對勁,盡說一些不易懂的話。

花侍忍著笑,心想︰「小娘子要捉弄人了」,心里替那位蕭四郎捏了一把汗。

「留下狀粉,其他都撤了吧。」顏若雨用指甲挑起一抹白色狀粉,輕輕往空中一揚,上口的湖風便將這妝粉吹到了亭子的下風口。

未時三刻,蕭欽之攜徐邈從綠柳叢中走出,準時來到湖心亭,岸堤上的一顆綠柳下,設有一方食案,案上有茶,簫淑已經等候多時。

「二姐!」蕭欽之行禮,介紹道︰「這是徐仙民。」

徐邈本就不願來湊這個熱鬧,但見蕭二姐在,一時有了主意,行禮道︰「徐仙民見過淑大娘子。」

「仙民小郎君,早有耳聞。」簫淑欠安行禮道。

「方才來的急,有些口渴,不知可否討一杯茶喝。」徐邈道。

「無妨。」簫淑道。

「欽之兄,湖心亭多有不便,我便在此吃茶了,靜候佳音。」徐邈笑吟吟的說道。

蕭欽之無奈,目之所及,皆是記憶,不禁又想起了去年此刻時節,湖心亭中的歡聲笑語,白巾遁入綠柳,匿了桃紅,太匆匆。

細柳簾幕蕩了蕩,隱約可見湖心亭中走出一女婢,踏上了棧橋朝著岸邊走來,見綠柳下有兩位小郎君,一位著青衣,背對著在飲茶,不知其面,另一位著白緞衣,玉面冠紗,身姿如細柳,盈盈弱弱,神情恍惚。

花侍去年遠遠見過蕭欽之幾面,印象不深,不知哪位是,朝著簫淑行禮道︰「淑大娘子,欽之小郎君可至?」

「已至!」蕭淑望著杵在柳下的蕭欽之,笑道︰「四弟,杵著作甚?」

「啊!」蕭欽之收回了思緒,笑道︰「嗅柳!」

花侍掩面忍著笑,行禮道︰「欽之小郎君,請!」心想︰「嗅柳,吃妝,可千萬別吃多了。」

蕭欽之負手,心情復雜的踏上了棧橋,進入湖心亭,但見青衣沁入屏風,隱約可見端坐著一精致女子,一旁站著一侍女。

「足下可以蕭欽之?」顏若雨柳眉輕挑,翹聲道。

去年就听過這個聲,空谷幽蘭,蕭欽之行禮道︰「在下正是,見過若雨小娘子。」

飾畫將一個蒲團放到長座上,那里的風不被屏風擋住,蕭欽之端坐下,嗅到了一絲香風,便听顏若雨問道︰「女子之物,不知可坐的習慣?」

「蒲團無男女之分,自然習慣。」蕭欽之答道。

「既如此,何以分男女?」顏若雨又道。

蕭欽之陷入了沉思,這個問題上升到了哲學範疇,從進化論的角度自然很好解釋,無非是基因需要隨著生存環境的改變而隨之突變,但顯然不妥,沒想要第一個問題就被問到了。

蕭欽之沉默不語,忽然一陣香風襲來,不禁打了一個噴嚏,抽出白帕子,擦拭了鼻子,說道︰「世間萬物有輕有重,有長有短,都是相對的統一,所以陰陽分立是自然法則,故有男女之分。」

「陰陽分立,又相對統一,既女子者人也,男子者人也,不知可對?」

「對~啊切!」蕭欽之又打了個噴嚏。

「我听聞‘凰女尋夫’,不知可否有幸見聞一二?」

「我在小時候~啊切啊切啊切」

斷斷續續的噴嚏中,蕭欽之忍著難受,費了好大一會功夫,終于講完了,著實被這一陣接著一陣的香風搞煩了,可這才來一會兒,走了未免太不禮貌,只得用白袖掩著口鼻。

「罷了罷了,湖風大了,吹得欽之小郎君身子不適了,不若散了吧?」顏若雨唉聲道,蹙眉凝望著屏風,不施粉黛的臉上,露著一絲俏皮的笑。

「沒~事,風不大,啊切~」蕭欽之杵著眉頭,硬著頭皮答道。

「白袖知風冷,倒來遮了面麼?這樣的白袖,可真令人羨慕呢!也對,白袖生的隨主人,風姿絕佳,知人冷暖,我這人天生性子薄涼,不討喜,沒見面倒惹得人煩了!」顏若雨抿起了薄唇,意味深明,似有所指。

「我剛從站在柳下,攝了一絲柳風于袖中,方才是在嗅柳,非白袖知冷暖。若雨小娘子謬贊我這白袖了。」蕭欽之此時已經知道,頻頻打噴嚏分明是有人在上風口撒狀粉,故意報復呢。

「嗅柳?」

「正是!」

「袖中還有幾許柳風?」

「惶惶一片,不知幾許,啊切~」蕭欽之無奈的笑了,她故意挑著說話的時候撒狀粉,總不能掩著袖子說話吧。

「哼~如此說來,倒是顯得我不知趣了呢,攪了欽之小郎君嗅柳了?」顏若雨傲嬌道。

蕭欽之一時難辦,不嗅柳就要吃妝粉,嗅柳就中了她的話,嫌她不知趣,想著自己虧欠她,只好撤下了白袖,說道︰「嗅柳常有而嗅香不常有,怠慢了,還望不要介意。」

「飾畫,停下吧!」見蕭欽之吃了這麼多的狀粉,顏若雨心里的氣也消了不少,又道︰「花侍,撤了屏風吧。」

侍候在亭子外棧橋上的花侍,听著蕭欽之一聲接著一聲的打噴嚏,竊笑的棧橋上震蕩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波,听到要撤屏幕,猶豫著走進湖心亭,小聲提醒道︰「小娘子,不可啊!」

「有何不可,我又不能決定嫁誰,兩家既然已定,早晚是他妻,早見晚見,不都是見麼?」顏若雨慪氣道。

「沒上妝呢?」花侍急道。

「欽之小郎君,可會嫌棄我素面無妝?」

「方才狀粉一半入春風,一半入我喉,若雨小娘子是怪春風,還是怪我吃了你的狀粉?」

「咯咯~」顏若雨倚欄輕笑,平添一絲愁容,俏眉一挑,似是而非的說道︰「春風是怪不到了,也不敢怪你,只好怪我自己命不好。」

屏風緩緩撤去,一個青衣的顏若雨躍入眼簾,一頭的青發披肩,縴指捻起幾縷順至耳後,仰頭直面蕭欽之,暈紅桃花眼蹙眉凝望,不修粉黛的面龐,稍顯紅潤,清瘦的身軀在溫暖的湖風中,揚起了衣袖。

她撩起了青衣群袂,走到近前,坦然的看著蕭欽之,翹起了唇邊,問道︰「可能入眼?」

「春風不及你。」蕭欽之低下了頭,夸道。

「那你為何不看我呢?」顏若雨逼問道。

「我」蕭欽之遲疑道。

香風逼近,顏若雨大膽的走近,蕭欽之下意識的往後退,不成想,腿後就是長座,被逼的踉蹌落座,有些狼狽。

「虎丘山文會,‘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料想欽之小郎君當日之風采無雙,無人可比,今日被我一弱女子,逼的踉蹌落座,作何感想?」

蕭欽之起身,走至亭子口,遮住了來探視線,背對著顏若雨說道︰「天下人不及你!」

顏若雨道「你贈我上半闕︰青山欲轉綠溪回,古木春雲掩復開。我贈你下半闕︰落花流水皆無意,一年春復一年來。

「我已知曉你心意,他日休書一封,以七例之無子便可,我自會離去。」

「你且去吧!」

蕭欽之回身,目光復雜的看著一臉淡然的顏若雨,躬身行禮,隨後離開了湖心亭,踏上了棧橋,一時心中感觸良多,來至柳下,蕭淑問道︰「四弟,如何?」

蕭欽之回眸,凝望著湖心亭,好似看到了顏若雨,說道︰「柔似弱柳,剛若岩壁。」

【寫那文入神了,忘了有存稿,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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