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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惜園不惜,徐邈不渺

陸府的惜園,不同的季節,有不同的樣貌,如今是深秋,自然少不了四君子之一的菊。

繁殖能力極強的千頭菊,奼紫嫣紅的各色花朵,給人一種欣欣向榮、歲月靜好的感覺,蘊含有親情,有長壽、多福之意;

金燦燦的黃菊花朵,亭亭玉立,花姿清麗大方,給人一種溫馨、浪漫的感覺,清雅而別致。

墨菊的睫干挺拔筆直,沒有分枝,葉片呈羽狀淺裂、半裂,表面覆蓋有白色的絨毛,黑紫色的花骨朵永遠不缺乏欣賞的目光

前來參加宴席的人,為之壯喜,今日身著素衣,或三五聚集一起,停在流水旁,三三兩兩言語,或于竹前徘徊,想起了不久前的一首名詩。

陸長生穿戴一新,被侍女們攙扶著來至惜園,今日的他比之數月前,又瘦了不少,蒼白的臉上無一絲血色,凸出的顴骨,凹陷的臉頰,黯淡無神的目光,停留在惜園里的每一株菊花上。

「你們去邊上待著吧!」陸長生不時的咳嗽,用一方繡帕捂著嘴,退了兩個侍女,臉上擠出一絲微笑,朝著每一位前來壯喜之人行禮。

時間不過多久,陸長生的身子便支持不住,留戀的看了一眼熱鬧的惜園,這里的菊花開始正好啊,人也好,入秋以來,陸長生尋常都是躺在床上,也是第一次來,明年怕是就見不到了。

陸長生劇烈的咳嗽了幾聲,躬著身子捂著嘴,痛苦間,留意到了腳邊的一株被踩踏的不知名野菊,小傘一樣的黃色花朵缺了半扇,無人注意它,無人愛戀它,然它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頑強。

亭子里的陸使君,渾濁的目光透過被風吹得飛娑的輕紗,望向了不遠處,看著腳邊野菊的陸長生,心也似飛娑的輕紗,恍恍惚惚。

「長生此去,定會安康歸來,使君勿憂!」徐博士寬慰道。

「如此便好啊!」陸使君撇過目光,黯然失神。

陸禽、張庸等人也在惜園里,上回惹出了那麼大事,受到了各家嚴厲的懲治,至今還在禁足中,今日是特例,故幾人尋了惜園一處偏僻的地方,把酒言歡,互訴衷腸,順便吐槽蕭欽之,畢竟他是罪魁禍首嘛!

這處地方選的甚是好,既能避人耳目,又恰巧能遍觀惜園進出人員,幾人剛吐槽完蕭欽之,扭頭就看到徐邈前來赴宴。

只身一人!

「徐仙民,你站住!」陸禽喊道。

徐邈立定,循著聲音望去,這才發現了是陸禽一行人,心道︰「這幾人之前吃了欽之兄的大虧,都兩月不見人影了,今日倒是現身了,莫非是尋麻煩來了?」

「我問你,蕭欽之人呢?」陸禽氣勢洶洶的問道。

徐邈與蕭欽之一道,經歷了這幾個月發生的大事,眼界高了不少,若在往日,還對這幾人心懷一絲懼意,如今卻是不放在眼里了,坦然道︰「欽之兄生病了,不便前來。」

「生病,又是生病,他那病都這麼久了,怎還沒好?這兩月來,吳人莫名前去拜訪皆被拒,當真好大的排場,此番更是故意裝病不來,連我陸氏也不放在眼里,真是目中無人,好大的膽子啊!!」陸禽上來就是一頂大帽子扣下,嚴詞質問。

徐邈不慌不忙,心中好笑道︰「欽之兄連王獻之都不放在眼里,何須說你吳人,此番若不是看在我父的面子上,怕是連陸使君的面子也不給。」正色道︰「此言差矣,今日壯喜,欽之兄有病在身,起來參加宴席,豈不是觸霉頭麼?」

見徐邈談吐得當,不卑不亢,全然無往日的卑微,儼然是另一個蕭欽之,這讓陸禽更加的來氣,心想︰「蕭欽之好歹還是個士族,你徐仙民不過一寒門子,哪來的資格在我們面前侃侃而談?」

「徐仙民,才兩月不見,膽子卻大了不少,也敢在我們面前左言右三,擺架子,我看你是缺教訓了。」

徐邈沉聲道︰「不敢!」

張庸譏笑道︰「你敢的很,與蕭欽之一起設計我們,順手解決了賀損他們,真是厲害的很,這個丑,我張庸記下來,來日必定奉還。」

徐邈裝糊涂道︰「欽之兄一向純良質樸,心思單純,不會做這些事的,至于我就更不可能了,怕是中間有什麼誤會,或是小人挑撥,還請仔細查驗,莫上了奸人伎倆。」

純良質樸,心思單純的蕭欽之,這是陸禽听到的最大的謊言,甚至感覺徐邈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虎丘山文會成就了蕭欽之偌大的文名,刁騁攜兩千萬巨款北去,吳地人才兩空,落了一個好大的笑話,說蕭欽之是奸詐的狡猥之輩,一點不為過。

「你回去告訴蕭欽之,這件事沒完,等我們出去了,定要讓他好看。」陸禽惡狠狠的說道。

如今陸禽這個層次的選手,在徐邈眼中完全起不到一絲波瀾,不過是一仗著家世的膏粱子弟而已,不足為懼,略施小計便可讓他們禁足許久。

「話我會傳到。」徐邈行禮,心中不以為意,目光看向了遠處,推辭道︰「先去別處了,再會。」

看著徐邈慷慨而行的背影,陸禽感到了莫大的心傷,往日的他們,何曾被人小覷過,如今連徐邈竟也敢無視他們這等身份高貴的士族,真是越想越氣,辱罵道︰「徐仙民,你父不過是我叔父養的一條狗,你將來也是蕭欽之養的一條狗。你們父子倆,都是作狗的命,哈哈哈哈」

陸禽的聲音很大,大到惜園里的目光都紛紛投過來,落在了那個被侮辱的少年身上,他怔怔站立在回廊中,一身的青衣,在雍容華貴的惜園里,異常的單薄無助。

無人為其出聲,無人為其辯駁,即使是偶爾的一兩道憐憫的目光,也不絲毫不起作用,誰會為他甘于得罪陸禽呢?

徐邈聞言頓止步,恰巧看到前方的亭子里,父親正站在陸使君的身旁,一瞬間,心里被深深的刺痛了,破防了,長久以來壓制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的爆發,猩紅的眸子回望向了陸禽,高聲吟誦道︰「三十逢河東,四十又河西,人無一世青,莫欺少年窮。爾等今日之富貴不過假借祖輩蔭庇,不足掛齒,何以致今日的富貴勝我明日之雙手乎?三世之名,不若一世之名,且看我親手鑄我徐氏一世之名!」

徐邈就此止步,朝著亭子里的夫親躬身行禮,不言不語,隨即原路返回,忽略了錯綜復雜的目光,從陸禽等人面前越過,遠去,任由污言辱罵在耳後上演,不聞不問。

出了惜園,秋日和煦的陽光沐浴在徐邈身上,青色的衣服上陽光沒有一絲暖意,聞著空氣里的微微寒冷,徐邈心中的憤怒慢慢沉澱在心底。

徐邈沒有回去,而是獨自一人來到了封河旁,望向了北方,驀的作出了決定,要走出一條與父親截然不同的路,跨過眼前的這條河,建功立業就在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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