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氣氛最融洽的時候，馬應輝才開始進入正題。
「不知道小夏畢業後有什麼打算？」
馬家能給他的，無非是在分配工作時，幫他安排一個更滿意的單位。
同時在他踏入社會後，給予一定的照應。
如果他想回家鄉越州，他可能鞭長莫及，幫不了太多。
所以希望說服他留在滬市或者去姑蘇，這樣馬家能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當然更希望夏臻有野心，願意和兒子一樣，留在滬市尋找機會，這樣就兩全其美了。
「我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夏臻實話實話。「主要是改革開放後，國家的變化太大了，照現在這樣的速度發展，誰也不知道三年後會變成怎麼樣？」
這樣說當然是推月兌，實際情況他一清二楚。
他能猜到馬應輝想給自已什麼，實際上他對這些並不感興趣。
如果他真的想感謝自已，還不如給自已一個承諾，當他在滬市經商時，能全力照應自已。
他有自知之明，以自已的情商，給人出些主意可以，卻無法像前世那些大人物，有魄力為政一方。
而且機關里的都是人精，他也沒能力應對各種精英人材。
所以還是別留戀高官厚祿了。
最好的選擇，就是找一個輕松體面的崗位，順其自然發展。
能升到哪里算哪里，不要有過高的期望。
等到二千年左右，自已手里有了足夠的錢，他就會像那些全球排名靠前的隱形富豪一樣，悄悄離開崗位。
也就是說，他沒打算辛苦干一輩子。
而是打算在四十歲左右提前退休，好好享受生活。
那這一世才沒白活。
如果機關過得不開心，也可以提前。
「你這話說得很實在。」馬應輝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愣了一會後，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改革開放後，國家的變化太大了。
就連他自已，有時候也會有這樣的感覺，感覺自已追不上時代的腳步。
他是老派的干部，觀念依然停留在十多年前。
而夏臻能看出這一點，說明他對局勢的走向非常敏感，能看出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我跟馬萬喜是兄弟，自然不好瞞馬伯伯。」夏臻真誠地回答。「如果馬伯伯相信我的判斷，不如讓他在大學期間，跟我一起做生意，把以後要用的錢，提前賺夠。」
「未來國家會把重點放在經濟建議上，如果他手里有錢，以後為政一方的時候，可以安排自已人在當地投資辦廠，這樣更容易出政績。」
「而且自已有錢，就不會考慮貪污受賄，對他未來的發展，也有好處。」
馬應輝這一代人里，應該沒有這樣的概念。
或者說他們把自已和商人完全隔離開來，沒有考慮過自已既可以當干部，還可以開工廠賺錢。
這當然是佔了法制沒健全的便宜。
未來的公務員，是絕對禁止經商的，想這樣做也沒機會了。
絕非像自已這樣，在大學期間，就提前創業，把錢先賺夠，同時把管理的事，交給其它人，自已退到幕後。
這樣就算有再多的錢，上級單位也不好說什麼。
「你看得比我長遠。」馬應輝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猶如撥雲見日，連自已也受益非淺。「他能認識你這個朋友，真是最大的運氣，以後你想做什麼，直接叫上他就行，我全力支持你。」
既然確定夏臻的能力不止這些，那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直接讓兒子照著做就是。
他有種感覺，如果給小家伙更多的時間，誰也猜不到他會成長到什麼程度？
「謝謝馬伯伯的理解。」見他被自已說服了，夏臻也非常興奮。「您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就絕不會讓他吃虧。」
這次交談，比他想像的還要順利。
這樣一來，馬家就成了自已的後盾，做生意遇到困難，也有人可以求助。
同時對于永攀的邀請更加期待起來。
馬伯伯有這樣的眼力，願意把寶押在自已身上，想來于家的眼光也不會差，願意支持自已。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放開手腳，大干一場了。
馬應輝離開前，夏臻送了他一壇泡菜。
這是馬萬喜以前提到過，說父親對這種食物情有獨鐘。
他帶來的禮物，自然也收下了。
這時候送禮，高檔一些的習慣送麥乳精和女乃粉這些，他已經收了不少。
好在保質期還很長，他打算先放著，等今年春節時，去舅舅家做客，當禮物送給他們。
他們把這些當寶貝，收到肯定特別喜歡。
第二天中午，市電視台的午間新聞，果然播報了旦大志願者社團，為街道孤寡老人送溫暖的事跡。
可能是謝記者看過夏臻寫的通訊，所以把這件事的意義拔得非常高。
播報時間也很長，足足給了五分鐘，讓看到的人，都意識到這條新聞的不尋常。
夏臻為了看新聞，特意回到家里，把戴夫家的電視機，從游戲世界搬出來，放在家里的客廳里。
因為國外電視機用的電壓不一樣，最後還把發電機移出來供電，才看完了新聞。
鏡頭里的于永攀，熱情、周到又勤勞，獲得了老人的一再夸獎。
夏臻對他的表現刮目相看。
不愧是那樣的家庭培養出來的優秀後代，確實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可以比的。
如果是自已知道後面有鏡頭，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卻像個演技精湛的演員，居然超常發揮，比平時看起來更出色。
下午回到學校，看到有不少人在議論這個新聞。
也不知道他們從哪里看到的？
打听後才知道，原來大家去班主任鄭老師家里，從她家那台十四吋黑白電視機里看到的。
包括馬萬喜、田文剛和延敬飛等人，也都過去了。
「感覺怎麼樣？」既然大家已經看過新聞，夏臻就直接問馬萬喜有什麼感受。
其它人雖然也入了鏡頭，卻最多停留幾秒鐘。
不像于永攀，至少有三分鐘時間，可以在鏡頭里看到他。
馬萬喜也不錯，應該得到一分鐘左右的時間。
不過他的表現，顯然沒有于永攀自然和大方，難怪鏡頭少這麼多。
也就是說，于永攀會成為絕對主角，確實跟他的優秀表現有關。
「一般般。」馬萬喜也感受到了差距，所以說話沒有一開始的自信。「沒有于學長表現好。」
別看于永攀平時表現得有點紈褲。
但是到了緊要關頭，卻一點也不拉垮。
這只能說明他的家教好，平時經常受到這樣的訓練，才會表現得這麼鎮定自若。
「你也不要多想。」見他有些沮喪，夏臻安慰道。「他擔任學生會主席好幾年，這樣的場面見得多了，你比他小，也許過幾年表現比他好也不一定。」
相比于永攀，他肯定站在馬萬喜這邊。
雖然兩人對自已都不錯。
「不用勸我，我可沒有那麼脆弱。」見夏臻這樣說，馬萬喜轉憂為喜。「只是一時有些失落而已。」
也對，自已才大一，經歷的事情太少了。
這幾年如果好好鍛煉，未來就不會比別人差。
昨晚從夏臻家離開，父子倆在一起時，父親向他交底，以後要把重心放在夏臻這邊。
既然家里都這樣安排，他感覺自已和夏臻更親近了。
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已經勝似親兄弟。
「對了，晚上開社團大會的時候，記得安撫一下大家。」夏臻提醒道。「這次活動，鏡頭全部在你們身上，其它人全部被忽視了，肯定有人心里不舒服。」
像自已這樣沒有野心的人，肯定不會介意。
但是不能保證其它人也是一樣的心思。
「好。」馬萬喜覺得他擔心得有道理，就答應了。
其它人還好，女友謝雅雲那里肯定得好好安撫一下，免得她以後不理自已。
「還有，上次寫的通訊，不是寄到日報社了嗎？」夏臻忽然想到這件事，又問了一句。「現在電視台已經采訪過，那邊還會繼續發表嗎？」
如果發表的話，那不少人都有機會露面，大家的心里會舒服一點。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呢！」馬萬喜一听，也來了精神。「回頭我讓人問一問，如果不出意外，應該還是要發表的吧！」
只是沒想到，報社和電視台居然聯系這麼緊密。
發到報社的通訊，居然到了電視台記者的手里，成了她討好于家的工具。
「能發表最好。」夏臻笑道。「這篇通訊字數多，又有照片，應該有不少稿費吧！如果拿到了，就請大家再吃一頓！」
這雖然是他的功勞，卻沒必要把錢裝進自已的兜里。
請大家吃一頓，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要不，請大家看一場電影吧！」馬萬喜提議道。「來旦大後，還沒有一起看過電影呢！」
這點稿費請吃飯估計不夠，不如去看電影。
讀中學時，學校每年至少會包場看一次電影，成為同學們最開心的時光。
沒想到來到大學後，反而沒了這樣的機會。
「也行。」夏臻覺得這樣安排更好。「如果稿費足夠，現在請一次，年底再請一次。」
他們這邊在議論新聞，黃和平那邊卻是另一番景象。
「你這個班長，當得真沒意思，風頭都被馬萬喜搶光了。」一個叫吳海林的男生坐在黃和平旁邊，悄悄提醒道。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有人願意和馬萬喜和夏臻交朋友，自然也有人看不慣他們，選擇和黃和平混在一起。
吳海林來自東北，家境貧寒，尤其討厭馬萬喜。
因為小時候被人欺侮，讓他養成了極端仇富的心理，只要誰過得比自已好，就會背後說人的壞話，恨不得他比自已還倒霉。
來到旦大上學後，因為性格原因，一開始沒有融入集體。
直到發現班長和馬萬喜有矛盾，覺得機會來了，就湊到他跟前，和他一起聲討。
時間長了，兩人也成了好朋友。
「他們喜歡搞形式主義，注定長不了。」黃和平強忍心中的不滿，故作平澹地回答。「你看著好了，現在越是大出風頭，以後越會被人看不起。」
「我可以肯定，一定會有人看不慣他們裝模作樣，選擇站出來揭穿他們。」
別看他能力一般，對人性的了解卻得比大多數人都透徹。
人都是自私的，天性見不得別人比自已過得好。
馬萬喜獲得的名聲越大，看他不順眼的人就會越多。
所謂出頭椽子先爛，一個人爬得越高，跌下來時就會摔得越痛。
有心人只要去他們幫忙的老人那邊走一圈，肯定會發現問題。
或許有些人確實干了好事，他卻不信班上的同學，人人都這麼善良，就沒有一個人嫌棄老人髒和臭？
「你覺得有人會找他們的麻煩？」吳海林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黃和平這麼有信心，頓時樂了。
都是聰明人，說話一點就通。
「我們旦大可是滬市數一數二的名牌大學，你以為學校找不出比他們兩個出身更高貴的學生？」黃和平澹澹一笑。「如果換作你，能不能接受被不如自已的人，搶盡風頭？」
就他所知，學校里確實有一兩個背景深厚的學生，一個在讀大二，另一個同樣是大三。
只是他們比較低調，平時不會表現出來。
他也是偶然听一個互助會的同學提到一次，才知道學校里果然藏龍臥虎。
「他們或許懶得管這事。」吳海林覺得這話有理，只是他們未必有耐心，去親自去找問題。「要不，我們找幾個人，悄悄去了解一下情況？」
如果自已手里有現成的把柄，再找機會把它們送給那些大人物，他們肯定會馬上動手？
這樣一來，就有好戲看了。
「如果你願意這樣做，我肯定支持你。」黃和平是巴不得有人替他出面，讓馬萬喜他們狠狠丟一回臉。「班上看起來他們勢力最大，也不是沒有看不慣他們的人。」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團結這一部分人，讓他們替自已沖鋒陷陣，去對付馬萬喜他們。
「我覺得也是。」吳海林和他相視一笑，仿佛找到了知音。
到了那時候，他們就像喪家之犬，只能灰 地躲起來，不敢出來見人。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他們倒霉時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