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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一章突來聖旨任主考 首輔辭官引新政

賈璉這段日子忙的腳不沾地,每日早出晚歸,回到家的時候已經累得不想動彈。王熙鳳原本想要跟他說一說這事,看到丈夫疲憊的樣子,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老太太這兩天明里暗里給王熙鳳示意,納妾這種事,王熙鳳心中還是有些別扭。賈璉在外面怎麼樣王熙鳳酸一酸也就過去了,可要真的把人帶回家里來,她王熙鳳不把府里鬧個雞飛狗跳就把姓倒著寫。

這年月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前兩年她還做主把平兒抬了妾室,賈璉之後也沒有再出去花天酒地,小院中安穩了好一段日子。也不知老太太是怎麼想的,好好的突然關心起孫子的後院來了。

當然,王熙鳳跟黛玉說這事,並不是說想跟黛玉討個主意,只是想從側面打听打听,老太太到底是因為什麼突然想到這茬。

「說來也巧,外祖母方才跟我說了幾句這件事情。」

黛玉有些無奈,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竟然摻和進這種事情了。她嘆氣道︰「其實主要是璉二哥至今膝下無子,外祖母有些急了……」

這一說王熙鳳就更加委屈了,她哀嘆道︰「這事也怨不得我啊,你看平兒的肚子至今也沒個動靜,上次我還求了宮里的溫御醫,御醫診過脈了,你璉二哥、我、平兒三個人都沒什麼問題。這種事還得看天意不是……」

王熙鳳跟黛玉抱怨了一陣,吐了吐苦水,隨後就將這件事扔到了一邊。既然不是自己的問題,王熙鳳就當假裝沒听見這樁事,反正榮國府璉二女乃女乃的善妒之名早就傳遍京城了,能給自己不添堵,被人說嘴幾句,不妨事。

訴完苦的王熙鳳又將黛玉拉到跟前,小聲提醒道︰「我喊你過來,主要是另一件事……」

在王熙鳳的解釋下,黛玉這才明白了老太太今日請她來榮國府的主要原因。

原來老太太眼見林家在文臣中混的風生水起,林柏、林楓以及林桂都是讀書有成,有意親上加親,再與林家聯姻一次。

至于怎麼個聯姻法,老太太只是在用飯時提了一嘴,具體的情況沒有明確提過。

「六哥七哥皆是成親,京中只有桂哥兒因年紀尚小沒有定親……難道外祖母要給桂哥兒說親?是四妹妹?」

黛玉捂嘴說道︰「四妹妹乃是寧府嫡支,國侯義女,雖說我家不論嫡庶尊卑,可這身份上也差太多了。況且不管是桂哥兒還是四妹妹,年紀還太小了。」

林家在京的四人中,林柏、林楓皆是成親,林樞婚期將至,三人皆無可能與賈家聯姻。

年紀最小的林桂剛過十二,與惜春年紀倒挺合適,就是身份上差得太多。黛玉搖了搖頭,並不看好此事。

林桂乃是三叔公最看好的林家後輩,是林家僅次于林樞的少年英才,林錦的打算早在來京之後就告訴林樞與黛玉了。

林桂的未來妻子,當是清貴仕林之家。一來可以為林桂的將來增添助力,二來也要壯大林家在仕林中的影響力。最好可以找一個北地書香世家,畢竟林家在江南的影響力已經夠大了,倒是北地稍顯薄弱些。

黛玉的腦海中閃過林錦的這些話,疑惑的問道︰「鳳姐姐覺得此事可為?」

「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二叔倒是說,能親上加親最好不過,咱們府上讀書種子就蘭哥兒一個,將來還得靠林表弟幫襯。可一說起具體的打算來,老太太就閉口不提,讓人模不著頭腦。」

王熙鳳看了看窗外,在黛玉耳邊小聲說道︰「我就怕老太太好心辦錯事……三妹妹快及笄了,之前老太太可有過想法,讓三妹妹予林表弟做妾……」

「啊!這怎麼可以!」

黛玉驚叫出聲,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連忙問道︰「這不會是真的吧?哪怕三妹妹是庶女,可到底是國公府的姑娘,皇妃之妹。二舅舅可是國朝三品大員,家中就剩這一個姑娘,哪能予人做妾呢?」

「誰知道老太太心中怎麼想的,我告訴你這些,就是給你提前提個醒,這事萬萬不敢如此,要不然咱們兩家就真成笑話了!」

王熙鳳說的極其在理,林樞不是不可以納妾,但若是真將探春抬進門,這不是在打元春的臉嗎?

好在這事到現在還只是王熙鳳的猜測,一切都還有機會挽回。兩人在屋子里滴滴咕咕好一陣,將能預想到的情況都商量出了一個可行的辦法,這才重新回到了榮禧堂陪老太太用飯。

……

八月中旬的京城,幾乎沒有安穩的時候。

先是中秋盛典被一場叛亂攪和了,隨後又因為封賞之事文武之間吵吵鬧鬧了好幾天。直到八月下旬的順天府秋闈的到來,京城的氣氛才從劍拔弩張回歸于正常。

京畿之地,順天府每屆解額一直在一百五十至兩百之間。加上國子監的監生解額,能夠參加次年會試的人數會突破兩百五十人的大關。

金秋秋闈早在六月就已經有了初步議定,不過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叛亂,原定的順天府鄉試主考因為事涉造反,這會已經進了詔獄。

當林樞收到聖旨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當主考?恩師,這不是胡鬧嗎?」

錢千里親自來傳旨的目的就是傳授林樞關于鄉試主考的經驗,他是以禮部尚書入閣,曾經主持過院試、鄉試直至會試,經驗十足。

王媛給兩人送上茶水後,福身一行,退出了書房。

「這丫頭不錯,看來你小子是個有福氣的人!」

錢千里喝了一口茶,贊嘆一聲︰「你師母之前還跟我提過,說王家這丫頭知書達禮、溫柔賢惠,將來決定能幫你安穩內宅,讓你無後顧之憂,今日一見,是個不錯的孩子。」

「恩師,學生跟您說正事呢……」

「老夫跟你說的就是正事!」

林樞無奈的說道︰「學生從未有過主持舉試的經歷,驟然得命,惶恐不已。按理鄉試大責,當由一省提學官主持,像是順天府這等要緊之地,部堂高官亦無不可。學生才剛剛入仕不到三年,毫無資歷,為何突然讓學生來主持此等大試?」

錢千里微微笑道︰「此事乃是陛下親點,內閣、禮部皆無異議。陛下曾詔我等入宮商議,御前之時,老夫也曾建議陛下另擇一人,擔心會因此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不過陛下堅持讓你在主持順天府的鄉試。」

听完這個解釋,林樞更加模不著頭腦了。

他喃喃說道︰「沒道理啊……陛下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嘛!」

主持一省鄉試,光是那一百多名舉子的鄉試座師,就是讓所有人都羨慕不已的。仕途官場,哪里能躲開人情關系?林樞若是主持完這場鄉試,這一百五十多名舉子就得稱林樞一聲老師,這就可以當做是未來「林黨」的雛形了。

只听錢千里分析道︰「老夫猜測,陛下這是急于新政的實施,想要在鄉試中提前選取良才,以備將來之用。相比于朝中的這些人,新政的阻力與朝中之人關系密切,反而新科舉子更加純淨一些。」

「恩師說的對,這個可能性極大。」

林樞的心情從方才的惶恐慢慢平復,錢千里的猜測與他的想法差不多是一致的。

之前因為土地改革之事,林樞曾上書皇帝,將自己心中所想與預設的改革阻力都提到過。

就目前土地兼並的主要勢力,一是勛貴宗親,二就是有功名的仕族之人。朝中的文武官員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大楚的地主階級。

當然,林樞也沒打算來一次打土豪分田地的土地GM,他的主要方式還是溫和的,減租減息,然後開墾新的土地,以國有土地租給無地之人,采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方式降低土地兼並的佔比。

這樣既可以降低人口增長與土地兼並之間的矛盾,同時可以加強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增加稅收。

扯遠了!

林樞將自己的想法說完,最後總結道︰「若陛下的目的在于此,那還有一件事就要提前預備了。」

「你之前說的關于有功名者免稅改革之事?」

「對!學生認為,國朝當以實物助學,而不是簡單的優免之策。太祖爺依據前明的經驗頒布的助學之策,已經被地方上官員與士紳玩壞了!」

優免之策,即準予豁免租賦、力役等,以示優待。

昭武二年春,太祖主持完大楚第一屆殿試後,戶部奏準︰「今後除隨朝文職、內官、內使丁差,俱照舊優免。其余見任方面官員之家,各免人丁十丁,知府免八丁,同知以下至知縣等官,各免人丁三丁,八品以下至雜職、省祭、听選等官,及監生、舉人、生員、吏典之家,俱一例各免二丁。」

事實上朝廷從來沒有給有功名的人免稅的政策,按照太祖朝的規定,朝廷從來沒有將土地稅納入優免的範圍,優免始終只包括勞役中的雜役。

優免只針對賦役中的役而言,不涉及到賦稅,無論你官居幾品,只要沒有朝廷特意下旨免你家賦稅,原則上來說,你有多少土地,就得按照稅率嚴格交稅。

並且,優免不是免所有的勞役,只免勞役中的雜役,有些地方還能免均徭,畢竟均徭也是從雜役里面分出來的。

本朝的政策體制是中央發布最高指示,然後各個地方縣按照自身實際情況去進行調節和對最高指示的解讀。但是勞役中的正役,也就是里甲之役從來都不在優免的免除範圍之內。

雖然在制度上來說,優免一直只包括雜役,不包括正役和賦稅,但是在具體的以縣為單位的執行層面,鄉紳們會通過各種手段,通過和縣官勾結,不服正役、不交賦稅。

所以的勞役和賦稅都集中在名下沒有幾畝地的貧農手中,因此出現了大範圍的貧民逃亡,而鄉紳在貧民逃亡之後,再次佔有貧民土地,再引起更多的貧民逃亡。

很多時候,政策是好政策,但是畢竟政令難處紫禁城。貪婪的既得利益者,終將像饕餮一樣會吞噬一切,直到國破家亡而不能止。

林樞曾數次與錢千里討論過這件事情,兩人雖然都是當前土地政策與優免之策的受益者,但對于如今的情況極其擔憂。

大楚立國已經近百年了,民間的土地兼並問題已經到了非解決不可的關鍵點上了。河南為何因為一場大水生出民變與造反之事,本質上來說,就是河南的土地兼並問題與日益增長的人口之間的矛盾被激發。

一省如此,一國也是如此。

錢千里再次听完林樞所說,不由嘆道︰「你當朝中諸公看不到?他們只是不敢面對罷了。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如同範文正,或是王荊公那樣天下為公、死而後已,唉!」

範仲淹、王安石,先賢殷鑒不遠,朝中諸公其實都知道土地兼並的問題不解決,大楚的江山估計也會和其他王朝一樣,盛世不過百年,社稷不出三百載。

可人在舒適圈呆久了,往往會失去面對疾風暴雨的勇氣。比如三朝老臣魏慶和,林樞曾多次上稟現行政策的諸多弊端,甚至拿著各處搜集的資料左證自己的看法,可老爺子都只是笑著收下資料,之後便石沉大海。

以魏慶和仕宦數十年的經驗,他會看不懂那些資料嗎?他會不知道新政改革才是大楚唯一的出路?

其實魏慶和也不是反對新政,不過根據林樞的看法,老爺子現如今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完這兩年,將首輔的位子順順利利的交接給下一任。

至少林樞數次的小規模試點新政之策,比如關中土地改革試點之策,還是魏慶和給了他強力的支持,要人給人,要錢給錢。

師徒二人在書房中長舒短嘆,宮中的皇帝卻正苦口婆心的勸說想要告老還鄉的內閣首輔魏慶和。

「魏閣老,朕不是說過了嗎?現如今朝中正值大變之時,處處都需穩定,你這個時候告老,這不是為難朕嗎?」

魏慶和的突然上書,驚的皇帝午膳都吃不下了。

從治德元年開始,魏慶和就被太上皇任命為內閣首輔。整整九年間,魏慶和一直擔任著太上皇與皇帝之間的潤滑劑、調和油,讓二聖之間、君臣之間始終處于一個平穩的局勢。

開始那兩年皇帝還覺得這個老頭子討厭的很,處處與自己作對。等到治德三年時,魏慶和有意無意的將朝中的勢力慢慢轉移上自己手上時,討厭的老頭子就變成了離不開的老爺子了。

到今天,皇帝已經習慣了有魏慶和的存在。然而今天,勤政殿的桉頭突然多了一份辭呈,署名正是他的定心丸——太子太師、上柱國、華蓋殿大學士魏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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