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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0一、軍醫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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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一0一、軍醫逃月兌——

七條人影在跌宕起伏的山巒中時隱時現。一會出現在山脊,一會又隱埋在山窪。時而出沒于樹林,時而又深埋于草叢。

張玉和董燕雙手被反捆著,走的踉踉蹌蹌。後邊的兩個越南民兵還時不時地推上一把。開始時張玉還能大聲斥責,其結果,每次反抗後,招來的都是一陣拳打腳踢。不知是張玉沒力氣了,還是膽子被打小了。反正在後來的推搡中,張玉都是一再的忍受。只是在董燕受到欺侮時,他才大聲進行抗議。

這幾條人影在鑽山越嶺中走的非常寂寞。沒人說話,沒人出聲,只能听到雜亂的腳步聲。

突然,董燕一個趔趣被石頭絆倒了,一個越南民兵過去,假意上前攙扶,趁機在董燕懷里捏了一把。

董燕嚇的大聲喊叫。

走在前邊的張玉听見董燕喊叫,停住不走了,強烈要求與董燕並行。

兩個越南兵嘰哩哇啦亂叫,又是猛地推搡,又是大聲訓斥。但不管怎麼樣,張玉沉子就是不向前走。

阮連勝走過來,用槍抵住張玉頭,「你,不走,死了,死了。」免強說出幾句中國話,隨後又換成越南語對張玉嘰哩哇啦的咆哮。

張玉用眼死盯著阮連勝,「你們不讓我跟她在一起,打死我也不往前走。」

「為什麼?」阮連勝問。

「他們在欺侮她。」張玉用頭點著那幾個民兵。

阮連勝斜眼看了看手下,又轉過頭,對張玉說,「好吧!」用槍一指,告訴其他人,「她和他一起走。」

五個越南人把張玉和董燕夾在中間,董燕在前,張玉在後。

「媽的,一會老子整死你。到這份了,還充什麼大爺。」一個越南民兵輕聲說著。

「另一個越南兵搭腔道︰「金三,你得老實點。誤了事,阮隊長可饒不了你。」

「哼!」這個金三哼了一聲,「回村我還找這中國妞,看他能把我怎麼的。」

越向前走,夜色越暗。這不僅是到了半夜的緣故,是這里的山比剛才走過的山要高許多,也密實了許多。山峰回轉,草木幽深,如不是本鄉本土之人,很難發現在深山之中竟還隱藏著一個村落。

遠處,在群山包圍之中,有一塊較大的窪地。有零星光亮從那里射出。

「好了,到家了。」阮連勝輕聲說出這句話後,又對一個越南人說,「劉立玄,你前頭走,回村報信,說我們抓到了北寇,讓村長做好準備。」

那個叫劉立玄的人,答應一聲,頭前向山凹處跑去。

張玉不明白越南人在說什麼,但從阮連勝對劉立玄的分派中,他分辯出,敵人肯定是前去報信了。張玉大腦在飛快地思索著,想找一個什麼樣的時機逃跑。一旦被弄到敵人老窩,想跑可就難了,到那時,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俘虜不說,還說不定要受多少侮辱。張玉這樣想著,眼楮便向四下里撒模,努力回憶剛才走過的路。

一路上,他被幾個越南民兵推來搡去,跟本就沒時間觀察,即使是觀察了,峰回路轉的山巒,再加上翻山越嶺的跋涉,全都被暗夜吞食掉了。僅有一點的路途記憶,重新翻過來,再思索一遍,也已經是記不得多少。此時,張玉只覺得大腦中一片空白,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憑著時間判斷,越南人帶他們足足走出了十里開外。

「想什麼想,快走。」阮連勝發現張玉腳步走的很慢,而且還不時地向四下里打探。他覺察出,張玉想搞什麼動作。說著,在後邊推了張玉一把。

一推之後,張玉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只見他一個趔趣,便從山頂上撲了下去,然後,順著陡坡一直向下滾。

張玉這麼一滾,立時把阮連勝他們幾個越南人下傻了眼。別看山坡上到處是草叢,可在草叢的隱匿下,還有許許多多懸崖、溝坎。張玉摔下山去,即使不被荊棘扎死,也會掉下懸崖摔死。

董燕听到身後響聲,回頭一看不見了張玉,頓時便急的她大聲疾呼,「張主任,張主任。」

草叢被張玉壓倒了一大片,一陣「嘩嘩」撕扯響聲過後,便失去了張玉蹤跡。

山坡重又歸于寂靜。

「金三,下去看看。」阮連勝在驚諤中回過神來。

別看金三背地里說些大話,但當著阮連勝的面他還真是不敢。誰不知阮連勝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家伙。從小就在死人堆里滾。究竟殺了多少美國大兵,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一個小小金三,年齡上與阮連勝相差十幾歲,剛出茅廬的楞頭青。只不過沖著老爹的面子,才在民兵隊里混上個覺色。要不是阮連勝看在他爹的份上,還不知怎麼整他呢!

金三不敢怠慢,著地,出溜著,沿著張玉劃過的痕跡向山底下滑。金三事先有所準備,劃著劃著便覺身下越來越輕,速度越來越快。憑著他多年在山區滾出來的經驗,他意識到坡度越來越陡了。他在滑落過程中,幾次揪住身邊蒿草,使速度降了下來。遇到一顆小樹後,他急忙伸手向前,把身體控制住,不再順山勢而下。

金三不敢向下滑了,他怕自己也掉下去。于是,站起身,兩腿打著彎,一前一後向山坡下挪動。忽然,他發現在腳底下出現了懸崖,黑漆漆的,深不可測。

「完了,這小子肯定摔死了。」金三在心里判斷著,探頭向下望了望,什麼也看不見。「媽的,便易你了。」

金三估計張玉肯定摔死了,于是扭身開始往回走。來到山脊上,嘰哩哇啦地向阮連勝匯報,「隊長,那小子掉崖下去了,找不到。」

「你看到是崖嗎?」阮連勝不相信地問。

「沒錯,我看了,黑糊糊的,什麼都看不到。」

「媽的,便易這小子了。」阮連勝說著,一揮手槍,「算了,先回村,明天早上,你負責,帶著幾個人再找找。」

「是」金三高興地答應一聲,上前推搡董燕,「走。」

董燕一邊哭著,一邊戀戀不舍地回頭向山下望。

「看什麼看,你的同伙早死了。哭也沒用。」金三一邊推搡著董燕,一邊在後邊沒好氣地數落。盡管董燕听不懂他在說什麼,但從他粗魯動作中也意識到了不是什麼善意。

吳江龍月兌離開四三二高地後,一直不敢走大路,專挑人跡罕至的深山走。

現在到處是敵人,滿山遍野都是敵人的搜索部隊。那些什麼公安屯、地方武裝、民兵像撒開的一張張大網,專門在路口、橋梁上設卡子。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分隊,跟隨在越軍大部隊後,到處尋覓搜索我軍走散、走失人員。

吳江龍幾次鑽出山林想走大路,都被綿綿不絕向北涌來的越軍給嚇了回去。

敵人來的也太快了。我軍剛一撤退,他們便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什麼運輸工具都用上了。自行車,三輪摩托車,甚至連一些馬車上也坐著身穿各種各樣服裝的越軍。由大大小小車輛組成的運輸隊,夾雜著說不清是老百姓,還是民兵的隊伍,也都一古腦地擠上公路。弄的公路是人喊車鳴,紛亂不已。

通向我國邊境的所有橋梁,在我軍後撤時幾乎全部被炸了,因此,每座橋梁的南部橋頭,都成了趕集般的噪雜市場。指責聲,呼喊聲不絕于耳。

一支工兵部隊不得不在河面上架起了浮橋,搭載著正規軍快速開拔。一些地方武裝也想盡快到達中國邊境,竟然與正規軍爭搶開了橋面。

中國主力部隊一後撤,使得擔任阻擊的部隊面臨到了巨大危險。

連續幾日,在搶佔公路、橋梁過程中敵我雙方均發生了槍戰。我軍最後守橋部隊經常受到越軍特工、地方武裝襲擊。然而,上級一再強調不要戀戰,要求所有部隊迅速撤回國內。最後,不得不提前將各種橋梁炸了。大橋沒了,那些擔任阻擊部隊,只能在連綿起伏的大山中尋找新路徑。一路上,有越軍的不斷襲擾,又有重山阻礙,所以,他們走得特別慢。甚至有相當數量的部隊失去了前進方向,陷入大山之中,亂闖敵撞。不合時宜的地圖,幾次地標錯了方向。

到現在,史柱國帶著部隊下落不明。徐昕領著幾名戰士還在鑽山溝,跑了一天一夜,也沒弄清離國境線究竟還有多遠。

吳江龍、史柱國、徐昕三股力量均陷在了越南山岳叢林中,失去了聯系,開始各自為戰。

吳江龍看到蜂擁而來的越軍後,再也不敢想公路的事了。不但不敢想,而且白天也不敢走了。白天模清公路延伸方向後,便先找個洞子鑽進去,隱藏好,等待夜晚來臨時,再按照大致方向,瞄著星星向北走。

傍晚剛過,吳江龍像個懶猴似地從洞子里鑽出來。暈頭暈腦地向天空張望,開始尋找北極星。當他確定好方位後,便將機槍向身上一背,手里拎著那支到任何時候也不願丟棄的徼獲來的狙擊步槍開始上路了。

先是穿過一片樹林,越過一條河溝,便準備向一道山梁靠近。

忽然,山脊上亮起了幾支火把,接著響起了嘰哩哇啦的越南話。

吳江龍不敢向前走了,急忙快跑幾步,跑到一個懸崖下,把身體隱藏起來。

又過了一會,便听到有什麼東西從山梁上滾落下來,接著是沉悶「 」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十幾米高的崖頭上落了下來。

吳江龍不知掉下來的是何物,蹲在地上沒敢動。

過了一會,又听到山上有人說話,接著又听見有人向山坡下滑動聲音。

吳江龍心想,「遭了,要是被敵人發現。敵人肯定會對他進行追殺。現在想躲開,萬一弄出聲響,無疑會主動暴露。」吳江龍掏出匕首,隱藏在崖壁後的草叢中,屏住呼息等著。萬一有敵人下來,先結果了再說。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拼。

又過了一會,山坡上的聲音停止了。緊接著,下來的人又開始向回爬。

吳江龍見敵人回去了,揪緊的心才慢慢放開。到了這個時候,吳江龍還是沒敢冒然走出去,不知敵人距他究竟有多遠,只要稍微邁步,就會踫響草叢。

二三月的天氣雖然草色還綠著,但它的枝葉上也有了枯色。稍為一用力很容易踫斷,而且,落在地面上的草葉,也極易被踏碎發出聲響。

吳江龍耐心地等著,直到山梁上的光亮消失,聲音漸遠,他才輕腳向掉落的物體走去。

近前一看,發現地面上躺著的是一個人。吳江龍不知是敵人,還是自己人。為了防止萬一,他用槍口指著這個人,漸漸向前靠近。他唯恐這是一個活著的敵人,所以不得不加倍地小心。

吳江龍走近了,借著星光,看到了這人脖領上的紅袖章。

「咦!是我們的人。」吳江龍從軍裝上判斷出這是一名中**人。于是,他大著膽子將槍放到一邊,再把這個人翻正了身體,仔細辯認。

這個人臉上被荊棘刺的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爛不堪,四肢骨頭大部分斷裂,在吳江龍搬動過程中,軟綿綿的沒有了硬性。

吳江龍不知這人是死是活,便伸手在鼻子上探試鼻息。感到有一股微弱氣息,從鼻孔里流出來。

「這人還沒死。」吳江龍有了想救活此人的想法。既然是同胞,又是戰友,只要有一絲生還的可能,如何不救!

吳江龍放下這個人,從身上取下一塊布,急忙跑到小河旁,沾滿了水,又匆匆返回來,將水滴入這人口中。

冰涼的水滴落入這個人口中後,過了很久,他才醒過來。

吳江龍喊,「同聲,同志。」

張玉仿佛在夢中一樣,听到有人呼喚。慢慢睜開眼,卻見黑糊糊一張臉正望著他。在異國,能听到母語,不用分辯,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自己人。

吳江龍見張玉睜開了眼,接著問,「你是哪部分的?」

「師,醫,院」張玉費力地說出三個字。

「山上的是什麼人?」吳江龍希望他說出剛才山頂上的是自己人,而不是敵人。那樣的話,他就找到同伴了。可張玉的回答卻讓他大失所望。

「是,敵,人。」

「啊!這麼說,你是從敵人手里逃出來的?」

「嗯!」張玉免強張大了嘴,「還有一個人,你要救她。」

「還有?」吳江龍楞了一下,接著問,「什麼人?」

「護士,董燕。」張玉說完這句話,又閉上了眼楮。

「董燕,」吳江龍龍覺得這個名字好熟,在心里念道著,「董燕。」忽然驚異地嚷出口,「啊!是董護士。」

「你是誰?」吳江龍還想繼續問,然而仔細一看,張玉已經把嘴閉的死死的。吳江龍急呼,「快說,你是誰,山上到底是什麼人,他們把董護士弄哪去了?」

盡管吳江龍著急地發問,可張玉再也一句話說不出來。吳江龍伸手再探他的鼻息,發現張玉氣息全無。

「唉!」吳江龍嘆息一聲,無奈地一座在地上。

張玉死了。

想要把張玉尸體弄回國內,非常不可能。背著一個人不可能攀山越嶺。那麼火化掉,帶著骨灰走,更是不可能。滿山遍野都是敵人。點著火堆,瞬間便會有大量敵人趕到。那就只好埋了,等將來找機會再弄回國內。

吳江龍用匕首在山崖下挖了一個坑將張玉掩埋好,然後又在上邊堆了幾塊石頭,有意識地擺成一個「中」字。吳江龍做好這一切後,坐在地上開始為下步打算。

現在他不能走了,不能一個人回國。無論如何,他要把董燕從敵人手里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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