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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全族被滅文女主角(21)

海市國師收到了一道詔令。

——籌辦婚禮!

在海市的領土上, 籌辦元魏跟含章的婚禮!

何其囂張。

他的面皮劇烈抽動。

如今是四月,草長鶯飛,風暖晝長,距離那場驚天動亂已過去了三月, 海市各域逐漸平靜, 極力適應新君王的執政日月。然而到底是奪國之恨,平靜之下沸騰著暗潮, 國師很擔心這一場囂張的婚禮會激化百姓的仇怨。

當然, 他擔心的不是新君王, 而是擔心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這新君王可不像海市王那樣,她不披仁愛, 出手狠辣,連裝一點薄面都不給你裝!

海市與世隔絕, 很少參與域外事務, 偏生海市王雄心萬丈, 覺得這是一次極好的時機,于是元魏使節上門之後, 他順水推舟,自作聰明做了一局反間計,想要讓元魏跟龍荒兩敗俱傷,國師當時就覺得不對勁, 還竭力阻止, 而海市王一意孤行, 堅持己見。

他假意寵愛宗政天香,又派海叵羅這個女性使臣出使龍荒,並用蜃樓少將軍為誘餌,激發矛盾, 讓龍荒女王篤定,他海市非龍荒不可。事情進展的很順利,海叵羅雖然沒有活捉龍荒女王,但也把對方逼得跳海,生死不知。

而她的手下,謝新桃,也因為自己這一手嚇得魂不附體,被海叵羅威逼利誘,她猶豫再三,就要加入海市。

海市得了龍荒一臂,如虎添翼。

到這里,海市還是掌控者。

直到宗政天香收到了一盞花燈,海市王以及心月復大臣商議半天,覺得這是最好的收尾階段,海市王為了立威,特意參與這一手甕中捉鱉。

可誰知道,他引狼入室,那是兩頭狼狽為奸的野獸,當他們調轉血盆大口,獠牙就抵在了海市這一頭梅花鹿上。

海市王出宮之後,海市正式大亂。

王城被燒,權貴被捉,六門被血洗了一遍。

他們怎麼知道,含章的幽流騎早在四年前就化作流民,混入海市王都,他們在一段時間的游蕩之後,逐漸顯露天賦,或是智謀過人,或是驍勇善戰,被將軍們提拔,逐步滲透進了軍營重地。海市王還親自表揚他們,夸他們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有他們在,龍荒絕不敢隨意進攻!

也正是這一群中流砥柱,加快了海市的滅亡。

含章正式復國,海市也蓋上了新的印記。

名為龍章,年號定鼎。

海市國師不敢細究這年號的含義,他攜起詔令,去見了世家。

世家同樣愁雲慘淡,一朝改換新主,還是冷血無情的外姓君王,他們對前路愈發膽寒。當國師登門,有的熱絡,也有的冷淡至極。

「我朝待國師不薄啊,先王臨終托孤,不曾想國師……呵……」

話語未盡,諷刺極濃。

國師面不改色,「海市立國千年,一直龜縮此地,不听,不見,不聞,自顧自低頭吃草,就相當于一頭越養越肥又天真憨厚的羔羊,若不早日做出改變,遲早也會被他人烹而食之。現在的情況,海市雖有戰火,卻是不傷及根骨,已經是最好的破局!」

「別忘了,女王最不怕腥羶手段,朔漠如今是什麼模樣,你們也一清二楚,難道諸位也想海市被一分為二,故土分裂才肯罷休嗎!」

國師自嘲一笑,「先王托孤,本該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是比起一個王,我更想保存海市根基,讓百姓早日安定,不要成了群雄逐鹿中那一頭被踩踏至死的獐子!若能保全至此,我海少焉背負天下罵名又何懼!」

那人的氣焰盡消,面帶愧色拱手。

「是我等錯怪國師了。」

國師嘆息。

「諸位,雖然戰局已經平定,但內亂仍有余波,還請諸位同心協力,放下芥蒂,早日恢復我朝盛景!」他的雙眼透露一抹皎然的光,「何況,諸位又怎麼知道,這龍荒女王,含章三公主,不會成為最後的射鹿者呢?來日,我龍章,未嘗不是開盛世的功臣!」

「可她是女子……」

國師擲地有聲。

「女子?從來治國者,只論成敗,不論男女!」

眾臣噤若寒蟬。

國師揉著額頭,「諸位,如今說此事尚且遙遠,我們還是先解決當前的棘手之事,新君大婚,舉國盛事,可馬虎不得!」

尤其是海市剛剛歸順,大婚若是出了什麼岔子,難免新君不會殺雞儆猴!

誰都不想成為那一頭被懸掛的獵物。

國師與世家籌備大典,不到半個月,血腥遍野的王城,披掛上了彩綢花燈。婚禮遵循古制,又開先河,納彩,大征,祭天地,奉宗廟,以及王城巡游,眾生同樂。國師等人最怕就是王城巡游,生怕有人不怕死,當街沖撞新君,要知道那婚轎上的,坐的可不只是一位君王!

國師委婉進言,讓緋紅取消最後一項。

當時新君正把玩著一柄赤血長刀,興致來時,指尖拭擦了一下刀口,剎那鮮紅如線,她痴迷地驚嘆,「這錕刀果真不同凡響,竟能鋒利至此。」

國師眼皮一跳。

而在另一邊不遠處,身披黑色貂裘的年輕男人盤著腿,那雙摘花飛葉的尊貴玉手,正在嫻熟扎著花燈。

國師︰「……」

對比慘烈,就很離譜。

侍女們面色如常,顯然是早就習慣。

「國師,你來了。」緋紅挾起血刀,「你來看看,這究竟是不是真的錕刀,傳說它由昆山紅銅祭煉而成,能切玉如泥。這獻刀者還說,只有唯一的天下之主才能擁有這非凡的寶刀。」

魏殊恩眼睫都不掀,專注燈籠。

國師額頭淌下一縷冷汗。

伴君如伴虎,他要如何答復,才能取悅君心?

卻不料她忽然劈向魏殊恩垂在地上的玉佩,鏘的一聲,玉佩碎成兩瓣,國師的臉色都變了。

「玩夠了?」

魏殊恩額角碎發被冷風拂開,他語氣平淡,動作不停,「記得賠我這塊玉,上等山玄玉,很貴的。」

緋紅漫不經心拖曳著刀柄,在他的衣擺劃開一道刀口,「這麼小氣?你昨夜撕爛我那件最好看的赤鹿小衣,我都沒讓你賠。」

魏殊恩眼眸蕩起了水波。

「誰說不賠?我這不是給你扎婚車的彩燈麼?」

國師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髒緩緩沉落,恢復正常。

他松了口氣。

國君,真是令人害怕,常人都無法理解!

「國師,你說,這刀削玉如泥,削幾個不听話的玩意兒,是不是更綽綽有余呢?」

新君睨了一眼,國師深深拱手。

「臣,遵命。」

于是王城巡游的陣勢空前盛大,千年難得一見。

朱漆為底,描金瓖玉,象輦寶帳,靡麗璀璨,一盞盞金箔彩燈隨著流蘇飛舞,而在婚車之後,朝臣、世家、軍隊魚貫而行,威儀極重。緋紅散漫斜臥在象輦之上,她的婚服穿得極不正經,攏著一層輕薄的龍綃,領緣隨之滑開,赤檀色的胸脯涂著一抹金粉,被襯得愈發煌煌勢盛。

新郎端正坐著,峻骨挺拔,豐神異彩,絳色婚服裁出他的寬肩細腰,再披一片金泥龍綃,竟是艷麗如妖。

他雪白的手掌握住緋紅的指尖,膚色一白一褐,意外合襯。

魏殊恩貼過來,「你怎麼老是,不好好穿衣裳呢?這麼多人看著呢。」

他攜起兩片領緣,欲要合起來,但緋紅穿得太松了,無論怎樣做都會滑下去,氣得魏殊恩想當場為她寬解衣帶,非合嚴實了不可。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珠簾被金鉤撩起,能看見一枝枝縴細美艷的紅柳被人們拋了上來,那是域外婚禮獨有的紅柳奉迎,天空都仿佛成了一片稠密的紫紅色。魏殊恩被這盛大濃麗的婚禮景象所惑,也放棄了自己這不解風情的舉動。

他又坐了回去,玩起了緋紅的手指,他笑道,「還記得我十四歲,在冷蟬寺見你的第一面,你正躲在魚鱗松下哭呢,兩只眼楮腫得跟核桃似的。」

誰能想到,二十四歲,這經年舊夢成了真,世事果真奇妙。

他啞著聲,「我記得,你還欠我兩件事,難得你我的新婚之夜,你……哭個給大哥哥看看?」

他雖然不指望緋紅能像戲文里的女孩兒一樣,哭得像一潭秋水楚楚可憐,但也想看她示弱的一面,可以趴在他的肩頭細細弱弱地求饒,而不是猖狂得單刀直入,每次打完架都是傷痕累累,好像一夜跑馬三千里,烈得後勁十足,心有余悸。

不夸張說,他差點就要死了。

「好呀。」緋紅的龍綃扇攬他半扇臉,「等會給你好好哭一場。」

那眼波流轉得瀲灩,艷煞眾生。

魏殊恩低低一笑,正要說什麼,忽然外面一陣吵鬧,他余光瞥見一片污黑,下意識攬住緋紅,抬袖一擋。

「嘩啦!」

是一捧泥土砂礫!

「昏君!妖女!不得好死!放開我,放開!」

魏殊恩抬眸望去,人群噤若寒蟬,撒潑的,是一個年約十五、唇紅齒白的少年,他赤紅著眼楮,聲嘶力竭罵著緋紅。

「什麼龍章,你還我海市!」

「外姓憑什麼統治我朝!」

要不是被親兵凶狠架住,少年還想蹬兩腳象輦。

國師臉色糟糕,還是出了意外!

但緋紅並未動怒,她的紗扇拂開了簾子,半探出了一張經過妝點的臉龐,熾烈鎏金的天光之下,她的眼尾劃著一枝枝血痕。

「憑什麼?」

「憑的是我兵馬強盛,技高一籌!你若有實力,今日也能反我,而不是被人像雞崽一樣提著,動都不能動彈。」

少年漲紅了臉。

「你,女子為君,乾坤顛倒,大逆不道,眾生因你陷入苦海——」

緋紅大笑,語調興奮,不帶一絲愧疚。

「哈哈哈那就陷吧!」

「眾生不臣我,我便讓他們盡!臣!鬼!神!」

她的瞳孔被天光照出了粼光,少年忽覺膽寒,嘴唇失了血色。

王城巡游順利完成,沒有人再像那孤膽少年一樣,不長眼撞上婚車。緋紅也沒有殺他,而是把他領了回去,她會讓他好好看看,真正的乾坤顛倒,會是怎樣驚心動魄的絕好場面。

看著新人回到了內殿,國師以及世家總算長長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就是新婚之夜,洞房花燭了,這種事跟他們就沒關系了,怎麼鬧都不會牽連他們。

魏殊恩手指去勾緋紅的腰間革帶。

「不急,我給你送一件禮物。」

緋紅擊掌。

很快就有宮人領著一個少年進來,雙瞳泛著幽綠,烏發系著金環,在精致的袍服裝扮下,有一種異族的驚人漂亮。

「魏童。」

魏殊恩準確叫出了他的名字。

「副主。」

魏童跪下。

緋紅笑道,「你第一件事,不是想要找他嗎?我這算是履行承諾了。」

履行承諾?

怕是她將魏童囚禁了起來,調/教了一番之後,又送回他的身邊,當做暗探一樣監視他。都是行家,魏殊恩怎麼會不知道她的笑容含義?魏殊恩唇線壓得繃直,但也僅是一瞬,他藏匿了那一絲涼薄,眼尾堆積起了柔情蜜意,「你為我出力尋他,今夜夫君可要出力,好好犒賞娘子。」

緋紅笑意更甚。

她曳著裙擺,倒了烈酒,隨後端起玉合巹杯,遞到他面前。

「今日你我大婚,還有最後一禮,喝了這一杯合巹酒,你我,夫妻一體,共承宗廟,共治天下!」

那金纏絲的杯口里,盛著一捧月光般的酒釀。

但魏殊恩腦海里掠過一個念頭,她不會在酒里放毒吧?

下一刻緋紅就似笑非笑開口,「怎麼,你怕我在酒里放毒,毒死你這個奪我河山的仇人?」

魏殊恩亦是眸中翻涌著情海,「怎麼會?哥哥既然上了你的賊船,就沒想著下去。」

他白玉般修長手指接過玉合巹杯。

殿內紅幛重重,淌出血海般的艷,魏殊恩與她勾纏手臂,正要一飲而盡——

「陛下!玉屏關失守了!」

元魏將領提著滴血的長劍,不顧阻攔,莽然闖入帝王的紅帳。

「是剛來的戰報!早在半個月之前,龍荒,龍荒的騎兵假借送聘禮之名,騎破了玉屏關!」他憤然斥責,「陛下,這含章三公主背信棄義,拆毀盟約,以大婚為名,出兵元魏,根本就是利用您!陛下,您不可一錯再錯了!」

「她就是天降煞星,要來毀我元魏國祚的!」

天降煞星低笑,「掃興,人還沒睡呢,來得可真快。」

元魏將領怒目而視。

她抬了抬袖,酒水溢出杯口。

「所以這一杯合巹酒,大哥哥還喝嗎?」

魏殊恩面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半分也沒有,他輕聲得近乎毛骨悚然,「所以從頭到尾,你都在算計我,沒想嫁給哥哥?」

「你對我的喜歡……是假的麼?」

從頭到尾,都耍著他玩呢。

「噗哈你好天真哈哈——」

她恣意狂笑,聲浪放縱,眉梢似刀刃般出了鋒,胸脯的金粉簌簌滾落。

「亡國之恨,不共戴天,區區情愛,就妄想折了我的骨?你當我是那些被哄一哄睡一睡就高興的小蠢貨呢?」

那一杯合巹酒被緋紅猛地一擲。

青玉杯耳猖狂擦過魏殊恩的臉龐,酒液濺濕了男人的年輕眉眼。

他心口微微浮出一絲疼痛。

她眼睫之下,是既冷血又悲憫的神色,如同一座冷艷幽暗的浮屠。

她幽幽道,「等我屠了你的國,滅了你的族,血債血償之後,我會考慮,讓你做我的萬千愛奴之一。」

「那一天,孤想,不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紅總︰開搞,搞得他欲生欲死

(好想讓女主坐擁三千美男氣死男主,可惜這里是阿晉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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