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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玫瑰花粉

從南門巷子的院子里走出來,鄭老六的臉上沒什麼情緒,反倒是陳旭臉上多了一絲思索之意。

身份不同的人究竟的東西也不同,哪怕是一模一樣的早晚飯,有的就是得用象牙筷,鎏金的瓷碗,吃著才算是身份。

玫瑰膏的傳言如果是市斤街坊傳出來的小道消息,或許陳旭還不會這麼在意,但是眼下既然是這行內人提及的,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些可信度了。

最重要的一點還在于,玫瑰花在如今這年月算是一種稀罕的東西,現在這亂世年生,最下層的百姓最多也就求個溫飽,怎麼有心思去栽花種草?

只不過學習西洋文化的浪潮,類似于玫瑰、鑽戒、高跟鞋、洋裝之類的東西也開始逐漸在一些年輕的少爺小姐中間流傳開來。

一般現在許多的劇院門口就時常會有一些賣花的小女孩,那些花大都不是正兒八經的玫瑰花,好一點的就是月季花,差一點的直接用類似的紅花代替,反正也是趕個時髦。

鄭老六站在院子外邊,瞧了一眼南門巷子里的街坊,這會兒還是大白天,里面也沒什麼動靜。他看了兩眼,隨口問道。

「怎麼說,下一家去哪兒?」

「今天就先到這兒吧。」

「這才哪到哪兒啊,時候不是還早嗎?」

鄭老六下意識的說了一句,轉念一想又看著陳旭猥.瑣一笑道。

「我說你小子裝模作樣的,敢情是覺得這地方不錯是吧?」

陳旭聞言也沒有解釋,畢竟不同的圈子有不同的念想,和鄭老六這樣的聊什麼理想境界,民族大義沒什麼意義,只是順口問了一句道。

「六爺知道最近的花鳥市場在哪兒嗎?」

「花鳥市場?咱這南門巷子邊上就有一個啊。」

說話間,鄭老六指了指隔壁的方向,隱隱算是猜出來陳旭要去做什麼了,索性直接撂挑子道。

「既然你要去逛花鳥市場,那我干脆就在這兒等你。」

「行。」

陳旭點了點頭,花鳥市場不比這些烏煙瘴氣的地方,他一個人也可以去看一眼也沒什麼問題,自然也就不用麻煩鄭老六跟著了。

說到底,這也是顧衛青的人情,陳旭也不好意思把鄭老六真的當做僕人使喚。

鄭老六的確是個本地通,他說南門巷子旁邊有個花鳥市場,沒想到還真就是隔了兩條街不到就有一個類似的地方。

之所以說是類似的地方,主要是因為這地方和一般的花鳥市場不一樣,這里沒什麼名貴的花草,主要是賣一些以前北平耍家喜歡的一些鸚鵡八哥之類的鳥雀。

陳旭簡單的在市場里面轉了一圈,總算是找到了一處賣花苗的攤位。

這家攤位賣的花草有不少,大都是一個瓦盆一朵花,直接擺個樣子,顯然不是走量批發的那種。賣花的人看起來有個三四十歲,皮膚黝黑,戴著頂草帽。

陳旭走過去,搭話道。

「你這有玫瑰花賣嗎?」

「這位爺您可真來對地方了,我這兒……」

這話剛說一半,他一抬頭就看到陳旭臉上一道疤,嚇得連一句客套話都說不利索。

陳旭對于他的反應並不介意,自顧自的蹲下來打量了一下一盆紅花。

事實上,玫瑰花在國內有很悠久的種植歷史,大概在明末清初就已經形成了規模化種植,只不過那個時候玫瑰花的用途單一,主要是輔助的香料和染料,送花這種事情還算不得時髦。

最近這幾年又因為時局動蕩,類似的大規模花卉種植園基本上已經絕跡了。

這盆花是攤主專門展示的樣品,顏色明麗,花瓣厚實,香氣撲鼻,的確是相當的不錯,看得出他的種植手藝也不錯。

借著陳旭打量的功夫,那攤主總算是冷靜下來,有道是開門都是客,做生意的人什麼沒見過?

這攤主雖然有些詫異陳旭臉上的刀疤,不過這會兒冷靜下來,還是熟練的介紹起了自己賣的花。

陳旭听了兩句,徑直打斷道,「玫瑰花有嗎?」

「這位爺,您這話可就岔了,玫瑰花那是年末開春才有的東西,我這會兒怎麼給您來得出來。就拿這玫瑰來說,我們這幾大產地。比如南邊的滇緬,往西北去還有洛陽,人家那兒也種牡丹。再往東北去,奉天府那一片也有專門的耐寒的冷香玫瑰。說起來那種玫瑰倒是開三季的。」

「你這兒有冷香玫瑰嗎?」

「我這沒有。」

攤主被陳旭一打岔,很實在的說了一句,「我經手的都是正兒八經的本地品種,這麼多年來,我也沒怎麼見過那實物。」

「知道北平城里有誰家賣冷香玫瑰的嗎?」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攤主說是不知道,不過瞧著那臉色一擺,多多少少帶著幾分市儈的意思。陳旭很快也意識到了自己這話說得有問題,哪有做買賣的問人家沒有的東西的?

這世上怕也沒幾個生意人會熱心到主動給別人介紹生意的。

只不過這話都已經問到這兒了,自然不可能又給吞回去,陳旭低頭打量了一眼攤位上的紅花,裝作不以為意的問道。

「本地的玫瑰和冷香玫瑰區別大嗎?」

「那其實也沒啥大區別,就幾點,看這花葉還有這顏色……」

說話間,那攤主大概也是愛花草之人,聊了兩句就忘了生意,開始介紹起來這冷香玫瑰和本地玫瑰的區別。

陳旭將這些特征一一記在心里,琢磨著一會兒在這個花鳥市場再逛一逛。

人都是有感情的,正所謂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遠走他鄉遇到故知尚且要招待一頓酒,更何況是如今東五省這狀況。

其實打心底里,陳旭對零號用的是不是玫瑰膏沒有什麼信心,說到底松江是一座小城,和北平比起來自然是要小不少。更何況當初是有明確的電報信息作為參考,要見到一個人還是比較簡單的。

現在要在這諾大的北平城里面,靠著一點點小道消息拼湊出線索,找到一個人,這難度只怕比登天還難。

更何況無論是日本人也好,類似于奉天三處這樣的諜報機構也罷,肯定是很早之前就滲透進了東北軍內部,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零號的動向。

他們都沒法左右零號的決策,更何況是陳旭現在這樣冒冒失失的去找他了。

只不過縱然現實條件無比苛刻,陳旭還是想要去試一試,理想主義者之所以稱之為理想主義,就是因為他們願意抓住那一線的希望並且願意為之前赴後繼的不斷嘗試。

正是因為每一步微小的努力,推進著整個時代緩慢前行。

從賣花的攤主那里回來,陳旭回到了南門巷子又等了一會兒才見到鄭老六回來。

相較于三七巷的條件,顯然南門巷子這種地方更符合鄭老六的品味,他有些得意的吹著口哨,見著陳旭老早就站在路口等他了,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跑著走了過去,問了一句道。

「怎麼樣?瞧得如何?」

「還可以。我們回去吧。」

「行,時候也差不多了。」

鄭老六很是規矩的沒有多問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陳旭壓根不是來找什麼煙磚的,但是陳旭既然是顧衛青介紹來的,鄭老六自然是沒有過問的理由。

有了鄭老六帶路,除去了去一些烏煙瘴氣的地方有個保障之外,一路上的出行也算是有個照應。

鄭老六開著巡防營的車,一路把陳旭從南門巷子送回了三七巷,原本按照鄭老六的意思是直接把他送回到住處,也就是北平城里去。

在北平城里,有之前陸錫文給陳旭安排的旅店,說起來也就能享受那麼幾天時間了,但總歸是個住處。

偏偏陳旭執意要回三七巷,鄭老六也沒轍,只能帶著他回到了這里。

三七巷雲龍混雜,到了晚上更是時有借著酒勁兒耍酒瘋的人,即便是三七巷有人管著,這種情況也不算少見。

三七巷里面什麼都有,甚至連靶場都有,早幾年這靶場還代為存管進來的人隨身帶著的槍械,這幾年戰事沒這麼多,那靶場也就沒什麼人氣了。

陳旭走進靶場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抱著一盆玉米茬子粥正吸溜著,他走過去把幾塊銅板一丟,十分自來熟的說道。

「老樣子。」

就這幾個銅板在別處那怕是吃個飯都得少個菜,偏偏在這靶場里面也算是難得的活計了。東北軍最不缺的就是武器彈藥,來這里的人個個都是帶槍的,平日里都練吐了,怎麼可能再來這靶場浪費錢?

唯獨陳旭算是一個例外,他每次來都會挑一把柯爾特手槍還有五百發子彈作為練習,一般斷斷續續的得練到了大半夜。

其實真要是把賬算清楚了,五百發子彈就絕對不是一兩塊銀元能打發得了,偏偏人都有些好事心,那管事的老頭第一次見陳旭年紀輕輕,說話斯斯文文的,臉上卻帶著一道刀疤,心下就來了興趣,有意想要看看這小子能做出什麼動靜來。

果不其然,在這之後,陳旭經常過來練槍。

從最開始的一槍一抖到現在總算是能打在標靶上面了,不得不說,的確是進步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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