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槍打靶,其實考驗的不是眼力,而是感覺。因為在實戰中幾乎不存在安靜瞄準的機會。
再者打靶場的靶子隔開了幾十米基本上就什麼都看不清了,別說是打中幾環,能夠打在槍靶子上已經很不容易。
所以真正練習槍法,不是為了看得準,而是要形成一種自然的條件反射,抬手到出槍幾乎是不依賴視野的瞄準,絕大部分依靠的是感覺。
除此之外,一些抬手的動作也會在長期的練習之中形成習慣,強化一些肌肉記憶。
靶場離三七巷繁華的鬧市有一段距離,因為這里以前是正兒八經的靶場,所以最開始建設的時候,周圍就沒什麼店面。
隨著手槍的連續射擊,七八發子彈很快就一泄而空,陳旭幾乎是條件發射似的打開彈夾,一氣呵成的將新的彈夾撞上去,再次抬手定點開了幾槍。
因為只有兩個彈夾,所以每次打完十六發子彈之後就要重新裝填子彈,借著這個空閑,陳旭可以短暫的休息一下。
學醫時,曾經听說過一句玩笑話,這世上最好的興奮劑不是士的寧,而是錢。而現在支撐著陳旭雙手酸疼還要持續不停練習的原因也很簡單。
復仇。
陳旭接受諜報培訓的時候,其實稍微接觸過一些槍械知識,只不過具體使用起來還是有一些差距,不過他的天分很高又能吃苦,至少現在拿著槍二十米左右的人還是能夠打中的。
子彈的裝填很快就完成了,陳旭熟練的把彈夾裝好,起身,擺好架勢,連續開槍。
「砰砰砰」的槍聲回蕩在曠野的靶場上,正巧這個時候,靶場入口處走過來三個人。
領頭的是一個漂亮的女子,身後是兩個壯碩的漢子,看起來應該是跟班護衛一類的角色。如果陳旭見到這三個人,或許會覺得有些眼熟。
畢竟在三七巷的茶樓里面就差點被他們收拾一頓。
「里面還有人?」
那女子走到台前問了一句,里面的小老頭一見著這女子急忙起身,恭敬道。
「我這就去把人趕走。」
「不用了,讓他玩會兒吧,我們也不是那麼霸道的人。」
「趙小姐,那人可不是玩半個小時就能走的主,保不齊他還得到了後半夜才會走。」
「後半夜?他也不怕把手給彈廢了。」
那趙小姐隨口說著一句,似乎是覺得有些好奇,徑直就往靶場里面走去,靶場看門的老頭見狀也跟了過去。
一行人走進靶場里面,隔著老遠就看到一個人抬手舉槍,連著開了幾槍,隨後又利索的換下彈夾,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來這靶場的人,大部分都不是為了練槍的,而是為了玩槍的,一般都是挑好的選,但是這個人似乎只練習手槍。
趙小姐遠遠的看了一眼便覺得眼熟,走近一看竟然還真是早些時候在她茶樓里拿槍的年輕人。
她對那張刀疤臉實在是沒什麼好觀感,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轉身便打算離開,沒想到陳旭正好打完子彈正在裝彈夾,抬起頭就看到這一行人。
雙方都是前不久剛打過交道,自然不可能說是一轉眼就忘了,陳旭還以為這是那茶樓主人追過來挑事,反正在靶場里面也逃不掉,干脆就直接走過去,皺眉問道。
「你們有事嗎?」
「沒事。」
那趙小姐本想避一避,沒想到陳旭還主動過來說話。她的目光落在陳旭青筋微顯的右手上,下意識的皺眉道。
「就不知道消停會兒?現在可是做買賣的時候,連著好幾天了,一天到晚 里啪啦的不嫌煩人?」
自打三七巷的名氣傳出去以後,這座原先的老靶場就算是廢棄了,平日里還不覺得,現在陳旭每天晚上都過來呯呯 的一頓吵鬧,自然是很影響其他人的生意。
陳旭一听是因為這件事,他自然也不好辯駁些什麼,說到底這是人家的地盤,他也不能太過分。
那趙小姐見他低頭,似乎自己心里也挺過意不去的,干脆皺眉道。
「南邊小站不是戎衛營嗎?你去那玩兒不行嗎?」
「你是說陸錫文的戎衛營?」
「喲,敢情你也有點面兒,竟然還知道戎衛營營.長的名字。」
听著趙小姐這話,陳旭不由得戲謔一笑,下意識的嘲諷一句道。
「陸錫文之流也算得上人物嗎?」
這話一出,那兩個隨從壯漢,以及看門的老頭都不由得暗自變了臉色。
現在北平城附近,最有實力的人不是別人,還真就是他陸錫文。別看戎衛營在小站只有兩三千人,但是陸錫文可是主管北平防務的頭頭,擁有臨時抽調各方協同的權力。
雖然明面上只是一個戎衛營的營.長,實際上他的能耐可不小,算得上是頗受重用。
趙小姐並沒有理會陳旭這一時憤青的言語,而是打算轉身就走,看得出她對這些事情還是有些避諱。
陳旭對這位趙小姐沒什麼概念,順手一拉保險,轉頭就打算繼續練習,不曾想那趙小姐一听著扳機聲頓時就火了,回頭呵斥一聲道。
「你這人是听不進人話是吧?」
她身後的兩個漢子見狀,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就要動手。
只是陳旭現在有槍在手上,單單只是略微一抬手就嚇得那兩個漢子不由得後退了半步,說到底還是有些忌憚他手上的槍。
這里畢竟不是三七巷的茶樓,陳旭現在手上的槍又已經上了膛,這兩個漢子雖是平日里威風八面,眼下也不得不低頭。
見著兩個漢子畏首畏尾的樣子,陳旭咧嘴冷笑一聲,配合著臉上刀疤有一種莫名的癲狂之感。
趙小姐還真擔心他是個瘋子,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心中只道下次一定不能再招惹這樣的人。
幸運的是陳旭並沒有直接開槍,他也並不是一個沒有分寸的瘋子,他只是把槍舉起來,嚇得那兩個漢子又後退了半步,冷冷的說道。
「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你……」其中一個漢子一听這話,下意識的想要呵斥一句壯壯膽子。
不曾想下一秒,陳旭抬手就是一槍!
「砰」的一聲直接打在他的腳邊,子彈濺起的灰塵和碎石,驚得那漢子不自覺的後退了半步。
畢竟是性命攸關的事情,這兩個漢子說是虎背熊腰,五大三粗,這會兒真的到了這一步終究是有些心虛了。
他們並不是沒見過狠人,只是像陳旭這樣的樣貌再加上果決的行事作風,的確是很考驗他們的膽量。
眼看著情況不對勁,兩個漢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掉頭就跑了出去,不知道是去叫救兵了還是直接就跑了。
兩個保鏢的離開,顯然是那趙小姐的臉色有些難看,她萬萬沒想到平日里作威作福,今天竟然栽在了這麼一個樣貌丑陋的小年輕手上。
陳旭先前是開槍果決,但是這會兒似乎又沒了那麼重的殺機,單單只是虛舉著手槍,隨口說道。
「听他們說你叫趙小姐,你的名字是什麼?」
「和你有關系嗎?」那趙小姐話語之間多少還有些傲氣。
陳旭聞言,戲謔一笑道,「和我的確沒關系,只是隨口問問。」
「沒別的事情,我就走了。」那趙小姐見他的語氣似乎是軟了一些,直接轉身便要離開。
只不過陳旭現在都已經亮了槍,怎麼可能讓她輕輕松松的就走出去。這事鬧得不好,她一會兒就帶著人回來把陳旭亂槍打死了。
「站住,過來,我們坐下聊會兒。」
「行。」
看得出這位趙小姐的膽量的確是不小,見走不掉,干干脆脆的走到了靶場旁邊的條凳上坐著,順勢還翹了個二郎腿,素面朝天,頗為傲氣的說道。
「你想聊什麼?」
陳旭見靶場那老頭還站在原地,招呼他道,「找地方坐會兒吧,我和她聊兩句,沒什麼大事。」
這話要是剛才沒放槍的時候說出來,估計那老頭還會信,現在他怎麼可能放心的坐著。
陳旭招呼了他一句便轉過頭來看著那趙小姐道。
「趙小姐,怕我嗎?」
「我為什麼要拍你?臉上帶著道刀疤我就應該怕你?拿著把槍我就該拍你?北平城里橫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陳旭聞言咧嘴一笑,突然看著她,笑道,「那你為什麼這麼避諱日本人?」
「……」
「北平城里的人橫,還是日本人橫一點?趙小姐平日里帶著這些手下橫行霸道,自以為威風八面、指點江山,你真這麼有本事,你怎麼不把東五省給打回來?」
陳旭這番話算是戳中了趙小姐的脊梁骨,也是戳中了東北軍的脊梁骨。
這話一出,別說趙小姐,便連在一旁的那老頭也不敢抬頭直視陳旭臉上的刀疤了。
「東北菜、小茶樓、大澡堂子……敢情東五省丟了,現在來北平城里搭了窩,還覺得很自在對吧?」
陳旭越說越是心里無名火起,他早就想和陸錫文翻臉,現在這番話正好就罵在了趙小姐頭上。
他別的本事不算突出,唯獨這言語功底和宣講論白的功夫還是不差的。
一番話說得趙小姐啞口無言,愧不敢應聲,自然也讓陳旭落得了個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