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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你不能失約

她轉身上了樓,下面的人依舊熱熱鬧鬧的,阿瓷沒有注意到樓下那道一直注視著自己的目光。

大風吹了整整一天,夜晚時卻忽然安靜了下來,阿瓷裹著一層被子爬上了客棧的屋頂,看著干淨澄澈的一輪皎潔圓月,發起了呆。

不一會兒身邊忽然多了一人,阿瓷轉過頭去,卻見孫弦寂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坐了下來,手里還提著一壇子酒。

「孫大哥有什麼煩心事?」阿瓷好奇道。

「並沒有。」孫弦寂答。

「那為什麼……」阿瓷盯著他手里的酒壇子。

孫弦寂淡淡一笑,將酒壇子往阿瓷面前一送,道︰「清風明月,美酒佳人,姑娘可願意與在下小酌一番?」

阿瓷拿過他身邊的杯子,遞給他,「何樂而不為?」

孫弦寂給她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著。

酒過三巡,兩人的面色都染上了紅雲,阿瓷看了孫弦寂一眼,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孫弦寂狐疑地看著她,「你笑什麼?」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兩個會這麼坐在這兒一起喝酒。」阿瓷盯著杯中的酒,笑道。

杯中一枚小小的銀月,她輕輕晃了晃,月亮瞬間碎成了無數銀屑,她對著空中的月亮舉了舉杯,道︰「舉杯邀明月——」

「對影成三人。」孫弦寂接口。

「孫大哥,你這次去西域是要做什麼呀?」阿瓷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拿著酒杯,問道。

「去幫前輩了結一樁心願。」

阿瓷腦中浮現出那鶴發雞皮的老人的身影,不由得好奇,「那老婆婆究竟是什麼人?」

孫弦寂想若是自己告訴她那老婆婆是于英的姐姐,阿瓷斷然是不會相信的吧,他苦笑,道︰「一個可憐人罷了,她與我師叔是舊識,于我師叔有恩,師叔便一直想著要回報她。」

「原來如此……」阿瓷一下一下地點著頭,將酒喝了,手一伸,杯子遞到孫弦寂面前,孫弦寂提著酒壇子給她倒了一杯,阿瓷道︰「這酒很貴吧,那黑心掌櫃是不是坑了你不少錢?」

孫弦寂挑了挑眉︰「為何這麼說?」

阿瓷立刻便坐正了身子,「孫大哥,我跟你講,我剛來這客棧時,這黑心掌櫃賣了我十盆水,找我要了一百兩銀子,後來我給阿英熬藥,他又收了我一百兩,阿英打破了他三壇酒,他收了三百兩!再加上一些別的,總之他就像水蛭吸血一樣恨不得將我們的銀兩榨干!」

阿瓷一臉的憤憤不平,孫弦寂卻依然懵懂,「瑰月掌櫃向我收的銀兩都是很正常的,阿瓷你和掌櫃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阿瓷瞪圓了眼,「莫非那家伙瞧不起咱們平民百姓?!」

孫弦寂不禁莞爾,道︰「沒準是掌櫃見你們倆年紀小卻財大氣粗的,便想著逗你們玩兒,上次于英去找他麻煩,他不也只是吊著他撓了他癢癢,也並未如何為難你們,等你們要離開了,他會把錢還給你們的。」

「話雖這麼說,可是那次差點要了阿英的命。」阿瓷嘟囔道。

孫弦寂微微一笑,抿了口酒,並未說話。

「孫大哥,我听阿英說這掌櫃身上有刺字,是朝廷放逐的犯人,你知道有誰近幾年被流放的麼?」阿瓷忽然想起這個,問道。

孫弦寂凝神想了一想,搖頭道︰「我很少留意朝廷之事。」

阿瓷有些泄氣,孫弦寂道︰「但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否則總會走漏些風聲,我卻從未听說過有叫瑰月的人被刺字流放的,刺字流放,恐怕也只比死刑稍好些。」

「為什麼?我看那掌櫃過得逍遙快活得很。」除了有個患病的妻子。

「刺了字,便是終身的印記,到哪兒大家都知道他是犯人,人人得而誅之,這樣活著,有時候倒還不如死了。」

「他的字刻在後頸上,沒人會仔細盯著他的後頸看的。」

「我朝的刺字一般都是刺在臉上,這後頸上,我也是頭一次听說,于英他會不會是看錯了?」

阿瓷想了想,「也有可能。」

「孫大哥,我先下去了,阿英這小子一覺醒來要是沒見著我估計又得瞎操心。」阿瓷站起身,卻因為坐得久了又喝了酒,腦子有些暈乎乎的,一個沒踩穩就要摔下去,孫弦寂急忙伸手去扶,阿瓷心里慌亂,沒看清一頓亂抓,扯著孫弦寂的衣袖便往後倒去。

兩人就這麼直統統得掉下了屋頂,阿瓷從孫弦寂懷中鑽了出來,孫弦寂悶哼一聲,阿瓷急忙擔憂道︰「孫大哥對不起!你沒事吧?」

孫弦寂坐了起來,道︰「沒事,你不用擔心。」

阿瓷還是有些不放心,孫弦寂揉著她的腦袋笑道︰「還說于英會瞎操心,你還不是一樣?我真的沒事。」

一陣冷梅清香飄進鼻翼,阿瓷這才意識到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臉一紅,酒勁忽然上來,阿瓷頭一仰,輕輕吻了一下孫弦寂的唇。

身後忽然傳來石頭被踩的聲音,阿瓷急忙轉過頭,只見瑰月正站在那兒,面無表情的,好似一座尊神。

阿瓷和孫弦寂兩人都有些尷尬,瑰月攏著袖子恭敬地拱了拱手︰「打擾二位了。」

阿瓷忍不住捂臉,「你站住。」

瑰月正轉身要走,被她這麼一喊又停了下來,淡淡問道︰「客官有何吩咐?」

「你,你不要跟別人說。」

瑰月秀致的眉微微一挑,「跟誰說?你弟弟麼?」

阿瓷更尷尬了,她為什麼要沒事找事加這麼一句?

「夜里雖然風停了,但還是挺冷的,二位若有什麼事,還是去房間里解決為好。」瑰月平淡無波的聲音再次響起,還好死不死地又加了一句,「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鄙人很樂意。」

樂意你大爺的!

阿瓷在心中將瑰月又罵了一頓,她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衫和頭發。

孫弦寂也站了起來,站在阿瓷身邊,和瑰月對視。

瑰月神色稍稍變了變,攏著袖子舉到眉間,道︰「若無事的話,鄙人告退。」

阿瓷看著他鬼魂一樣的後退消失,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要往客棧里走,孫弦寂忽然道︰「你之前說他可能是朝廷重犯,我現在這麼一看,倒確實覺得有幾分眼熟。」

說完又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我記錯了。」

阿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想,掀開門簾進了客棧。

瑰月推開門,進了內室,柳兒正拿著一本話本子,床邊的小幾上已經堆了好幾本,瑰月想著看來又要去買新的了。

「今日阿瓷姑娘沒有來,是不是你又說人家什麼了?」

「我沒有說她。」瑰月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輕輕撫了撫柳兒的長發,笑道︰「今日覺得如何?明天又是十五了,嚴大夫前些日子忙,明天應該有時間來給你看看。」

柳兒合上話本子,輕輕蹙起眉頭,「瑰月,你不用費盡心思給我找大夫了,我這身子拖著也是拖著,倒不如——」

話還未說完,瑰月便用吻堵住了她的嘴,柳兒愁苦的眼神漸漸轉為無奈,瑰月松開嘴,溫和道︰「柳兒,我們還沒有成親呢,你答應我的,等你好了我們就拜堂成親,在風走城也好,回京城也好,到時候我會風風光光的迎娶你,你不能失約。」

柳兒的嘆息輕軟如風,道︰「那是在你刺字之前。」

瑰月的笑容淡了幾分,「你嫌棄我是戴罪之身麼?」

柳兒搖了搖頭,「瑰月,我們回不了京城了。」

「那便在風走城。」

「瑰月——」

「柳兒,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

柳兒放棄去說服他,這麼多年都拗不過他,這一時半會必然也不可能。

「我想見見阿瓷姑娘。」半晌,柳兒淡淡道。

瑰月沉吟片刻,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柳兒的臉上立時便出現了笑容,瑰月將桌上的話本子疊成一沓,又從旁邊的櫃子上拿來一根線,將它們捆好了,道︰「我明日去給你買新的。」

「瑰月,我已經看膩了。」柳兒有些為難,她低下頭,長發掩住了她的神情,「這寫下來的故事,終究是杜撰的,怎麼也不如活生生的人來得有趣。」

「我不會再要求出去,你也不必再給我買話本了。」

瑰月面露頹然之色,但還是點點頭︰「嗯,依你。」

柳兒端過小幾上的藥碗,仰頭一飲而盡,藥雖苦口,但喝了二十余年,她已經習慣了。

藥再如何苦也不如心里苦。

瑰月扶著柳兒躺下,提著話本出了門。

他走到後院的古井邊,蹲了下來,點燃了火,將話本投進了火堆。

紅色的火焰襯著他素白的臉,那漆黑的眸中閃爍著幾點晶瑩。

阿瓷下來打水的時候,看到瑰月臉上的淚,以為見了鬼,嚇得差點打翻了臉盆。

「你你你——」你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瑰月抬起頭,神色依舊冰冰冷冷的,「這麼晚了,你端著臉盆來後院做什麼?」

當然是想著趁你睡了來偷水的。

阿瓷在心里這麼回答,但明面上斷然是不能這麼說的,只得訕訕道︰「我,我照鏡子,你看這臉盆明淨如銀,可不像面鏡子麼?」

瑰月一臉看白痴的表情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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