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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心與物 第二章 觀念轉換時的閃影

尤只虎見古墨余有對付雅芯的法子,心中暗嘆道︰「剛才咱們還在說雅芯的能力深不可測,可這轉眼間,就有人能對付她……我的眼界,或許真是太窄了。」但轉眼想到,自己入江湖才多久?起碼在心態上,至今都還沒有確認自己的新角色呢。

他想起剛才古墨余所說的話,道︰「墨余老大……。」

乘風在他一旁笑道︰「打狗月兌尤,你……你怎麼見誰都叫老大?這是不是太弱勢了一些?好歹你現在也算是名人,應該是別人叫你老大才對吧?」

那采微卻搖頭道︰「見人叫老大,江湖好品格。這就有點像我們佛門人士一樣,見人就叫施主,這也是一種優良作風。」杜遠山奇道︰「可我發現,有時候你們見人又叫菩薩,是怎麼回事?」采微笑道︰「菩薩更是三界大施主嘛。」

古墨余笑道︰「正是這個理。尤先生,我知道你和寧劍冰法師一樣,來自地球。你前幾年一直失蹤,最近陷在這眾神之車里面,不知道外面許多事。你知不知道,你們地球利用了在傳送陣中讀懂的部分資料,已經發展出了星際旅行,現在就有四艘地球的星艦停在參宿神的上空。」

尤只虎聞言大喜,道︰「真得?我要去找他們,告訴他們我沒死!」

古墨余搖搖頭,又道︰「這想法只怕有些不切實際了,地球上的勢力來了以後,發現這星球上大比澤國最強,已經和大比澤國結成星際聯盟。不僅如此,現在地球一方負責執行聯盟事宜的總執行官程歡先生,好像也不怎麼喜歡你吧?我听說,他暗中和大比澤國的首席法師勾通過數次,意思是說,如果能找到你,只能通知他一人,不要通知其他執行官員……嘿嘿,按理說,你的作用,對他們而言,是不言而喻的,這是大家共知的事,可他為啥要這麼做?」

尤只虎一愣,他是精通心理學的,听到這話,立刻聯想起寧劍冰對他的態度,心中一凜,暗道︰「雖然我很想出名,可……可如果這出名的代價,是換取我的自由或者是生命,這恐怖有點不值呢。」

池本理點頭道︰「我听你聊起過一些往事,看來程歡對你的擔心,和寧劍冰是一樣的。兄弟,你太愛出風頭,太愛出名,總想證明自己,這樣的性格,會讓許多與你共事的伙伴有壓力。寧劍冰是擔心你干擾她在大比澤國的地位,而程歡一定也是擔心你的出現,干擾他在執行聯盟的地位。」

尤只虎嘆了口氣,對池本理道︰「可他們今天的成功,畢竟有我不可磨滅的貢獻,不是麼?」池本理樂道︰「兄弟,如果有一天你學會了功成而不居,你會活得更加開心的。」

尤只虎轉頭想看看古墨余繼續說什麼,卻見古墨余雙眼微閉,一副睡著的樣子,他奇道︰「墨余老大,你站著也能睡著?現在這形勢,你也睡得著?」

古墨余搖搖頭,笑道︰「我天生這副模樣,眼小相窄,大家總以為我無事就在睡覺,嘿嘿……不瞞各位,在下有個綽號,叫昏睡墨魚,就是這麼來的。」

尤只虎不覺莞爾,听得一旁杜小仙正低聲地對雅芯道︰「你真得是他們說的那個厄里斯麼?我以後叫你厄里斯這個名好不好?」

雅芯揚揚眉,道︰「好啊,這有啥不好的?我也沒啥可隱瞞的,我還真就是那條小魚說的厄里斯。」

杜小仙本來就崇拜各種各樣的奇異人士,一听這話,心下歡喜,立刻追問起來︰「那你為什麼被趕出家來?剛才采微大師說,你挑起的什麼特洛伊大戰,牽連了數個星球,又是怎麼回事?」

厄里斯忽然撲哧一笑,道︰「當年珀琉斯和海女結婚,請了奧林匹斯山那邊所有的名人,獨忘了請我,我不樂意,就暗中送了一只金隻果過去做為禮物,上面寫著‘送給最美麗的女人’,結果赫拉、雅典娜、阿佛洛狄忒都咬定這是送給他們的,嘻嘻……。」

眾人一听,全都忍俊不禁。那一群女人之中,凡是稍稍出色的,個個從來都認定自己就是那個「最美麗的女人」,當然會亳不懷疑地認為那個禮物是送給自己的。可天底下這個「最XX」幾個字,卻從來只有一個,沒有並列最XX的說法,因此必然會爭風吃醋了。

杜小仙也听明白了,跟著笑了起來,厄里斯摟著她的肩,輕聲道︰「如果當初就遇上你,我一定會把那隻果送給你的。」

杜小仙臉上一紅,羞得說不出話來。

尤只虎搖頭暗道︰「這厄里斯比男人還會泡妞,真是可怕。」

忽然听得古墨余對著外面高聲道︰「控鶴堂的風老爺子,既然已找到此處了,怎麼站在外面不進來?」

那門邊轉過一個干瘦老者,看了看眾人,對古墨余道︰「墨余,你小子是不是在做吃里扒外的事?」

古墨余點頭笑道︰「正是。老道不想替大比澤國賣命了,想自己走一條路出來,不知風老爺子有啥建議沒有?」他一手曲在腰間,一手垂著,雙腳左右斜立,早已站定陣勢,只不過談笑間輕松自在,毫不顯露心中戒備之意。

那姓風的老者沉吟片刻,忽然抬頭笑道︰「干嘛不早說?早知道你要背叛法師團,我就不過來了,咱哥倆何必為了一件無聊之事打一架來的?」說著他轉身就走,古墨余對著他的背影,抱拳笑道︰「多謝風老爺子成全。」

話音一落,那姓風的背後猛然間閃過異光,古墨余抄手接下,姓風的老者又笑道︰「原來你防著我的啊,干嘛不早說?早知道我就不偷襲你了。」說罷,真得離開了。

古墨余看了看手中的飛鏢,對其他人道︰「剛才殺林旦的,就是這位風老爺子。」

古墨余扔下手中的飛鏢,那采微眼尖,立刻注意到他掌間微有一絲血跡,忍不住道︰「這個墨余老大,你也受傷了?」

古墨余嘿嘿笑道︰「要親手接下風老的飛鏢,不受傷哪成?可如果不用這種手法去接,動作稍大一點,就會分散自身的注意力,一旦你的注意力不集中,那風老的其他飛鏢,就會真得像風一樣,成百上千地飛過來了。」

這群人在修行界,多少已算小有收獲的人,可很少與人爭斗,這不短的時間內,已連連親見喋血異變之事,心中都難以接受。

乘風吐了吐舌頭,苦笑道︰「我……我是愛好和平的,反對暴力解決問題。」在大比澤國發起大兼並之前,他是一個自由自在的人,學學法術,尋奇人異士,解決自己的問題,可沒想到突然間形勢大變,參宿神上的修行界,一時間掀起奪寶尋藏之事,他更加懷念當初只是一束光時的日子了。

尤只虎想起一事,道︰「墨余老大,你說設法替咱們解困,外面還有好幾個高手,早晚會找到這里來,咱們怎麼辦?還有,咱們出去後,到哪里去?听說外面可全是大比澤國的勢力。」

古墨余見說到正事,心中一喜,立刻道︰「現在外面那幾位,和在下的水平,不分上下,一對一的話,誰也佔不了便宜。可如果尤先生把你所了解的東西告訴我,以我的見識,能盡快多參透一些內容,我能對付的人,也就不只一兩個了。咱們只要能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外面雖說是大比澤國的天下,可並非沒有地方可藏,那苦泥海的東邊,還有一個叫樓卡的小國,憑著一些古怪的能力,正同大比澤國抗衡呢。」

尤只虎沒想到他說的月兌困之法,竟是這般,一時愣住。他知道古墨余不殺他,純粹是因為他對古代文明知識的了解,如果他沒有了這個價值,他真不知道這古墨余會不會就此殺了他。

安冬急道︰「不能告訴他,他一旦記住了,你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池本理道︰「我倒覺得無所謂,此人既然敢公然犯上,其志不小,應該不會只在乎一點點古代文明的知識,想來他說的是真話,他更在乎能不能找到那宇宙真神。」安冬疑道︰「如果他只想得到這一點點就夠了呢?」

池本理笑道︰「那也只有賭一下了,反正咱們眼下沒辦法出去。這人的修為深藏不露,雖然尤兄弟加上杜遠山和采微,甚至包括乘風和厄里斯一起上,也許能勝過他,可你們這群人,除了厄里斯有爭斗經驗之外,其余的人,幾乎沒有任何臨陣經驗,和古墨余這樣的老江湖斗,而且還不知道對方的底細,無疑是自尋死路呢。」

尤只虎對池本理的話倒是難得懷疑,立時認同,當下便對古墨余道︰「墨余老大……。」古墨余搖頭笑道︰「尤先生,咱們今後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既然是自家兄弟,沒必要這般客氣,你直接稱我墨余或墨魚就好,我這人隨便得很。你樣子比我年輕,我就稱你兄弟如何?」

說著他又轉頭對其他人道︰「其他幾位,也不用客氣,隨便吧。」

尤只虎頓感輕松,但安冬卻笑道︰「這人江湖經驗豐富得很,知道你們這群人對他有成見,他在稱呼上和大家隨意些,更能與大家伙靠近,簡單的幾句話,便讓你感到輕松不少,可見這人相當聰明呢。」

尤只虎點點頭,對古墨余道︰「墨余,我雖然對那些怪符號有些理解,但所知的內容並不是很系統,比較零亂,你想知道些什麼?」

古墨余道︰「這星球上的修行者,各門各派,種類繁多,其門人能力有高有低,參差不齊,龍蛇混雜。曾經也出現過不少高人,但大多也是該圓寂的圓寂了,該飛升的飛升了,該轉世的轉世了……剩下的人中,連一個能隨心所欲實現瞬移的人,也找不到。就算有那麼幾個能做到瞬移,也是花上大半天功夫,念咒掐訣,有時候還不見得成功,真讓人憋氣,不知道我們這一輩人到底都怎麼了,楞是出不了幾個人才似的。」

厄里斯何等聰明,一听即知其意,在一旁冷笑道︰「上次小貓在你們戰艦的高壓之下,依然在短時間內完成遠距里瞬移,你想知道他是如何完成的,是吧?」

尤只虎奇道︰「小貓?誰是小貓?」

厄里斯嘿了一聲,道︰「還有誰?說你唄。你真以為你的名字叫有只虎,就是老虎啦?在眾多神獸面前,老虎也就是一只小貓。」杜小仙在一旁撲哧笑道︰「你還真會給人瞎取綽號。」厄里斯臉上微顯得色,轉頭對她笑道︰「這小貓自以為是得很,想扮老虎,可被咱們識破了,他的本相就是一只小貓。」

尤只虎無語以對,朝著古墨余苦笑道︰「哦,你是想學我那天完成瞬間轉移的法子,是吧?說實話,我自己還沒完全弄明白呢,當時過于緊張,我也急得很,這一急,憋出一個逃命的辦法……我可沒騙你,其實這兩天,我也在回憶當時的狀況,想搞明白當時我是如何做到這事的。」

古墨余凝視他片刻,見他一臉真誠,無作偽之象,看了看四周的人,道︰「各門各派,實現瞬移的法子不同,道家以元嬰為用,元嬰指向哪向哪一根,則哪一根神通出。元嬰之用在眼,則開天眼,法眼,乃至無所不見;元嬰之用在耳,則開天耳,三十六天之聲,無所不聞。元嬰之用若在色身流轉上,則塞生死路,絕輪回根。」

杜遠山也是修道人,在一旁點頭道︰「是這個理,此用若在雙腿,則神行萬里,瞬間即達,也就是瞬移。」

古墨余笑道︰「道理大家都懂,可理上的東西,最後要落實在具體操作上,嘿嘿,還真是麻煩事,老道悟了許久,也沒把瞬移之功悟出來。但那次見了尤兄弟的本事後,讓老道大開眼界呢。」

他見尤只虎一臉疑惑,又道︰「其實我也知道兄弟可能是誤打誤撞成功的,因為你當時瞬移離開,落點卻在大比澤國的皇帝後院,呵呵,若是真融匯貫通這法,一移萬里,遠離追擊,哪會自投羅網地移到對手的家里面來?除非是真有大本事,想硬闖大比澤國的禁區了,呵呵。」

說到此處,厄里斯又在一旁樂道︰「小貓,你還沒明白嗎?這廝完全知道你的本事就那麼一點點,但他比你更加自大,他在想,你做到的事,可能是無意間完成的,道理上你卻是糊涂鬼。可如果你把整個過程說給他听,他臭屁地以為他能捉模得比你明白。一只小貓,加上一只小魚,倒是有趣,嘿嘿。」

尤只虎想了一會兒,把當時的過程盡可能詳細地說了出來。古墨余听得極為認真,可他卻沒法理解尤只虎的語言表達方式。因為他的習慣思維,全是道家學術體系下的邏輯模式,而尤只虎表達所用的語言,盡是什麼指令啊,結構啊,功能啊之類的內容。

古墨余捉模了半天,也沒法把尤只虎說的內容轉變成他能理解的語言體系下面去,一時呆了。

厄里斯看得有趣,忍不住轉頭對杜小仙樂道︰「這下好玩了,那小魚和小貓各自的語言不同,成了魚頭不對貓嘴,沒法勾通了,這小魚實現不了自己的想法,就只好改變初衷,干脆把小貓活捉了,交上去得了,和大家吃一盤小貓肉了事。」

杜小仙一驚,道︰「那咱們不是都被他給捉去了麼?」

厄里斯搖頭道︰「你不用怕,有我在呢。就算他們人多,我也無所謂,我兄弟姐妹多得是,誰真敢傷了我,他們一口氣打過來,隨便把幾個星球給骨肉分離了。」

她的話看似玩笑,听在其他人耳中,卻又好像在提醒尤只虎,這古墨余連最初的目的也達不到,如果出不了這眾神之車,他又敵不過外面那幾個人的話,大有可能當下翻臉,把這群人活捉了,交上去應差。

池本理也明白了,嘆道︰「難怪這廝要咱們轉移到這個房間來,這房間什麼都沒有,尤兄弟不可能用光傳送裝置逃命,更不可能調用其他設施,進來之後,整個話語權就完全掌握在這廝手上。至于他是準備和大家合作,還是把大家交出去,由他一個人說了算。」

尤只虎何嘗不明白厄里斯話中之意?但他心中已被另外的念頭給佔據了。

剛才杜遠山的那句「用若在雙腿,則神行萬里」,讓他心有所觸。

池本理雖然有過千百次的瞬移經驗,可這種經驗體會是個人的,沒辦法表達,就算說出來,無非也還是書上的那些理論,具體感受如何,只有任憑尤只虎自己去捉模。

這種事,就像有人告訴你一杯飲料的味道如何好,理論講了一大堆,可沒自己的體驗,你依然不知那飲料喝在口中時的具體味觸是怎麼一回事。可當你喝了以後,要告訴別人你的體會時,卻發現,你能用來表達的語言,也不會比從前告訴你的人多,還是那些理論,還是那些描述。最後只好勸對方︰「這種事很簡單,你自己喝一下就明白了,反正我沒中毒。」這正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意思。

那尤只虎心中正在捉模著「用若在雙腿,則神行萬里」這話,對安冬道︰「根據我們前時的經驗,不能把這句話單純地理解為,把功能用在雙腿上就能行萬里,只能理解為,使雙腿代表的行走、移動的功能,由原先的、有局限的行走功能,變為能行萬里的功能。應該是功能上的轉變或擴展,不應該把這句話理解為在身體器官上作文章。」

安冬點頭道︰「嗯那,是這樣,雙腿不管怎麼走,最終實現的還是那個能走的功能,或是實現的那個能如何走、怎麼走、能走多遠的功能,腿只是對功能的表達,要改變的一定是功能本身。」

尤只虎想起前時的經驗,諸如安冬幫他完成視覺向遠處投射,自己如何能一步跨出幾十米遠,元嬰如何完成月影功能的外化等等,試著讓元嬰去完成「直接到達」這個功能,因為在他理解範疇中,所謂瞬移,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就是「直接到達」,無須中間停留的功能。

他一進入這樣的狀態,在外人看來,就像是走神了。因為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珠也不轉溜一下,若不是見他有呼吸還在,很容易認為他只是一個站立著的死人。

古墨余不知他在想什麼,問道︰「兄弟,你在想啥?想清楚沒有,咱們時間可不多。」

采微叫道︰「別打擾他,他這種狀態,像是一種入定。」

這群人都是受門派傳承學習的修行者,都知道最起碼的修行操作手段,那就是雙腿盤坐,腰身直立,雙手合印,眼楮微閉……這是最起碼的動作。至于這樣的動作背後,各自的心思里面轉著啥,各自如何用心,是吐納還是數息,是內觀還是止念,是搬運還是通脈,是見性還是延命,那完全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就算有些姿勢不是坐,比如坐、比如站、比如睡的,可也是有相同的、類似的規距。比如坐和站的,一樣要求身直而放松,手如何放,腳如何置,身心如何調整等等。既便是有些動功,那種種動作,也是萬變不離其中,有規律、有目的、有節奏的以動作配合心意識做功夫。

但卻從未見過像尤只虎這樣的,兩只腳一前一後,雙手自然下垂,好像邁出了一步,下一步還沒開始的樣子。而且他嘴唇微張,保持著剛才說話的姿勢,好像有些驚訝,又好像欲言又止。

杜遠山奇道︰「他這姿勢,也能入定?他這樣子,身體沒放松,舌頭好像也沒頂在顎上,周天都難通,如何入定?」

那采微搖頭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在什麼境界下,但法無定法,應眾生各自的所知量而現相,入定與姿勢本無直接關系。」杜遠山更加奇道︰「那你怎麼知道他在入定?」采微雙手一攤,無奈道︰「我的感覺而已。」

古墨余見尤只虎一直那樣立著,心中著急,暗道︰「本來听那程歡所說,這小子比寧劍冰對古文化的理解強上許多,老道才干冒奇險,做下大逆不道的叛國之事,誰知道這小子的狀況讓人完全模不著頭腦……老道到底是讓他繼續想下去,還是干脆把他交上去,這可真難選擇呢。」

正在疑惑,忽感不遠處有人過來,他心下大驚,急切中,閃過一念,暗道︰「老道先拼命替這小子擋住眼前之困,看他有沒有辦法生出急智來,他若能行,老道就大賭大贏,他若不行,我就給外面的人說,我是來臥底的,想通過交朋友的辦法,套出這尤只虎所知的內容。」

他有了這兩個可選項,心中立刻安定下來,對眾人道︰「諸位,老道已經走上不歸之路,還盼大家一起努力,共同御敵。」

杜遠山等人也感知到外面有強人逼近,此時沒有別的選擇,只有和這古墨余聯手抗敵,當下沒有異議。

古墨余右掌微抖,亮出一柄黑色鈍劍,左手掐訣,已連續數步,杜遠山月兌口道︰「這是召八方威神罡法。」但轉眼卻大為驚嘆,這在道術中本來極為常用的罡法,但在古墨余數步之間,卻大見功力懸殊之勢。

那古墨余每跨出一步,房間內便有微微的顫動,杜遠山知那是罡法中的立陣。他自幼學道,對這些法術甚為熟悉,此時見古墨余擺月兌罡法中的諸多儀軌,直接立陣,且步步生輝、訣訣不虛,心中大是佩服,當下也拿出長劍,運勁透力,為其掃除布陣時的壓力。

那池本理本來正在關注尤只虎的虛擬場景,忽見古墨余布陣,不禁贊嘆道︰「這人雖然心機甚重,但卻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當年修到此級別的時候,就沒法像他這樣把一個陣做得滴水不漏。」

那古墨余所布之陣,乃從道教經典《洞神八帝元變經》中出。當年大禹治水,就曾用過此術。那大禹所在時代,沒有強悍的機械工程技術,面對滔滔洪流、山川石脈,人力過于淺陋。因此便以此法疏河決江、倒山翻石,最終成就一代不朽功業。

古墨余以天門、人門、地門為三角,用八卦的位形與其關聯起來,厚重沉穩之余,卻並不生硬死板。內中以坎水巽風為助功,風生水起處,整個陣法,外顯金光環逸,內藏暗流涌動,就像一個大鐵桶似的,結結實實地由房間內延伸出去。陣主在屋內,陣中神用鼓蕩而出,在門外通道上橫列。

那「召八方威神罡法」本是一個大陣,所謂召八方威神,其實是執引天靈地杰為我所用之意。可古墨余不僅將此陣布在一個二十來平米小屋內,而且還利用了門牆相隔,將陣法做出靈動綿延意境,讓杜遠山看得連連贊嘆。

池本理也忍不住多次贊道︰「這人的心思機巧,真是難得,此處能利用的空間轉換極為有限,但他能如此以巧補拙,了不起。」

杜遠山見其頃刻布陣完畢,立刻也躍入陣中,坐在鋪位,古墨余對其他人笑道︰「乘風、采微、厄里斯,你們幾位不來相助麼?」

乘風撓撓頭,苦笑道︰「老大,這玩意兒,我不大明白。」采微也是看得糊涂,道︰「我也沒學過這東西,入陣會不會變成大家的累贅啊。」

古墨余笑道︰「但坐陣中,不管用什麼法子,撐住陣位,使其不變形走樣即可。」

乘風與采微一听,立時大喜,欣然而入。

古墨余見厄里斯坐著不動,又道︰「厄里斯,你不來幫幫忙麼?」

厄里斯一臉傲氣,不屑道︰「一群小雜毛在一起,能成什麼氣候?我沒興趣。」

那池本理雖然沒法和這群人交流,但一見厄里斯這態度,也搖頭嘆道︰「我討厭這個女人,說不出的討厭。」

卻見古墨余並不生氣,只是嘿嘿笑道︰「厄里斯,老道對你的來歷和身份,其實並沒多大興趣,你看不慣咱們這些凡夫俗子,也是你個人的事,和別人無關。不過,老道江湖經驗豐富,有一句倒可以相贈︰你看不慣的人越多,說明你自己的毛病越深沉。」

厄里斯剛才和古墨余過了一招,雖然吃了點小虧,但她心高氣傲,還真看不起這些人。可古墨余的話正打在她心結上,一時無語。

她當年在神界和人間,做盡挑撥離間之事,屢掀糾紛,在她自己看來,從來都是有正常理由的,比如這女人太討厭,那個男人太傻瓜,這人境界差,那人修為低……她從來沒想過這可能都是因為自己的問題,總之是這些人素質不行,是這些人毛病多,是這些人都不對勁。

此時身陷危境,她要麼被人捉住,要麼與這些她看不起的人相互扶住。那對自由的選擇,使她很快便將暫時的情緒看得淡了,反而認為古墨余剛才那句話,並不十分討厭。她畢竟是天賦極高之人,于取舍之際並不像凡人那樣拿不起、放不下,當即甩開心中雜亂思緒,站起身來,一揚眉,對古墨余道︰「小魚有點見識,比起小貓,你贏了半疇。」

她拉起杜小仙,輕聲道︰「你坐在我身後就好,安全得很。你不是在練闢谷嗎,我教你一個法吸取能量的法子,能從陣中吸些能量,對你身子有極大好處呢。」

杜小仙雖處困境,但被這厄里斯哄得開心,居然一點都感受不到危險就在眼前,反而樂在其中,連連點頭,笑意盈盈,對厄里斯道︰「我就知道你是真對我好。」厄里斯心中更是大樂,又貼近杜小仙耳邊,悄聲道︰「今後我再教你一個采補法,采得男人直剩一張皮。」

杜小仙以為她在開玩笑,嘻嘻直樂。

厄里斯剛拉著杜小仙坐下,那整個陣法已然被外來的沖擊一震。厄里斯幫杜小仙承受了沖擊,因此杜小仙全無感覺。

但乘風修為不夠,立刻有些頭暈目眩起來。但他似乎又很樂意這種感受,那頭暈目眩的剎那,讓他在迷糊中看到體內有光茫涌現,似乎再用點勁,就能像當初那樣,不受這個身子骨約束,化作一道光茫飛去。他暗道︰「我要不要吃點迷幻藥,說不定更加有效?」

第一個微震以後,古墨余轉頭看了看尤只虎,見他仍在原地呆立不動,心中暗嘆︰「老道平生好賭,這一賭可是把身家性命押上去了。」

他對眾人道︰「各位,剛才那一波,是對方在試陣,下一波可能會很強……。」

話音剛落,忽然驚天動地一聲巨響,眾人耳際轟鳴大作,一股滔天巨浪曲折而入,古墨余坐在主陣乾位,不慌不忙,掐訣以守勢。那巨浪撲面而至,剛到他跟前,已然被分作數條支流,大部分被陣法轉入坎位,流出房間。另有兩部,被采微和杜遠山硬扛了下來。

杜遠山所受之力,已不足十成中的一成,但能場剎那逼壓時,竟覺呼吸為之停滯,整個身子有僵硬感。待得能消潮退,方才大喘一口氣。

那采微卻不同,能場邀擊處,他一臉輕松,以拈花之勢化解,待得那沖擊退去,古墨余贊道︰「哎,和尚,看不出來,你還真有一手。」

采微「呃」了一聲,深吸一口氣,嘆道︰「拈花微笑,雖然舉重若輕,但畢竟有所舉,畢竟有輕重難易之別,我有一大堆知見尚在起用,沒辦法來者不拒、去者不留呢。」

古墨余稍一細辨,方知他已盡力施為,勉強過關而已。采微所謂的「沒辦法來者不拒,去者不留」,便是受到攻擊處,還不能完全坦然,那攻擊雖然退了,可外物外境的影響還留在老衲這里,不舒服著吶。

忽听身後杜小仙輕聲道︰「嗯,**……。」

眾人轉頭一看,卻見杜小仙盤坐在地,雙掌朝上擱在膝蓋,微閉雙眼,就像迎著陽光、迎著輕風一般,煞是享受。古墨余暗笑道︰「這厄里斯真是個怪物,不去泡男人,卻盡心盡力護著這個凡人女子。」

正是厄里斯替杜小仙消解身前的所有沖擊,以至于杜小仙根本不知爭斗已在生死之間,反而安心地體會著身體內外的能場脈動,極是享受。

眾人又看了看尤只虎,見他依然沒有動靜,無奈之下,只好振作精神,全力以赴,準備迎接下一波沖擊。

卻說尤只虎一專注起來,立刻進入自己潛意識設定的虛擬場景。

安冬不斷重復著當時他完成瞬移的整個過程。可這個過程被虛擬場景像放電影般重現後,整個細節異常繁瑣,元嬰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把這個過程中的每一步都功能化。

池本理也看得有些不耐煩起來,道︰「兄弟,我記得當年我完成瞬移的過程,好像沒這麼復雜呢,只是一念既起,那元嬰立刻響應……在感覺上,就是知道你自己能了,你能完成這個動作了。」

尤只虎在潛意識中的那個形象,非常困擾,實在想不通當時為什麼會突然間就完成瞬移了,此時卻無能如何都沒辦法把元嬰調動起相同的功能來。

安冬在一旁道︰「一個思路沒有了出口,往往說明這個思路本身就是不對的呢。我們一直想的是,當初那樣瞬移,是完成了一個空間折疊的過程,可如果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的呢?我們這樣的設定,不僅沒法找回當初的經驗,可能會在錯誤中越陷越深了。」

尤只虎被她一提醒,立時有所領悟,自言自語道︰「是了,因為有你說的這個思路在,我們一直在空間問題上做文章,想要元嬰來完成一個空間轉換過程。可如果當初這個過程,並不單純地是在身外做文章,而是在先改變自己後,引發的內外相應而產生的過程呢?」

他有此一念,剛才的局限立刻有了新的突破。

他不斷地來回走動,說道︰「如果是改變自己,這反而說得通了。我當初沒有死下去,後來修出元嬰,又整合池大哥的月影,其實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個根本作法,就是在我自己的觀念上做文章。人是有慣性思維的,我那麼多事都在同樣的思考模式下完成,不可能單單一件事月兌離了這個慣性思維……也就是說,我要找回當初的體驗,還得在自身的觀念上下手才行。」

他這個形象和元嬰聯系極為緊密,心有所想,元嬰似乎也得到了鼓勵,立刻開始活潑起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安冬守在元嬰一旁,像看護嬰兒似的,笑道︰「這個新觀念是什麼呢?我們需要樹立起什麼樣的觀念來呢?是樹立起一個‘我們能跨越障礙’的觀念呢,還是樹立起一個‘障礙根本就不存在’的觀念來呢?」

她此話一出,那元嬰不斷向外放射出閃電,  啪啪,極是沖動。

尤只虎又提起杜遠山剛才的話,默道︰「用若在雙腿,則神行萬里。能行,才是根本的,是不是用腿,反而不重要。繼續向下推演,所謂‘用若在雙腿’這句話,只是先賢們在描述自己體驗時的一個權宜說法,因為人的觀念,雙腿才是行的工具,若要實現這種能行,把功能的作用關注在雙腿上,就是變相地把功能調用到‘能行’這個觀念上。因為能行的反面,是不能行,目的要改變那個不能……。」

推演到此處,他心中猛地開朗起來,叫道︰「是了,障礙我的,是‘不能’的觀念,由此觀念,我的‘能’便被限制了!」

他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認為元嬰替他完成的事,都是將模糊的功能具體化,比如元嬰外化出月影等。漸漸忘了,他當初能化出元嬰,卻正是將身體器官代表的功能模糊化產生的結果。當他在不知覺中,開始認同元嬰的能力的時候,其實又在重新定義這個本身已模糊化的功能。

他越想越專注,越想思路越清晰。

那元嬰反應極其靈敏,隨著他每一個念頭的轉換,舊的觀念不斷被消滅,新的觀念一個個被樹立起來。而這些新的觀念往往還不到幾秒鐘,又被更新的觀念所代替。元嬰大放異彩,就像灰暗的天空中,無數的閃電打破黑幕,讓人耳目一新;又像一個被困在房間的愁人,突然間推開窗戶,竟覺天地原來如此大,驚喜不已。

池本理也被其感染,覺得大量的能量充斥著自己,心中莫名涌出陣陣歡喜,不由得大笑起來︰「觀念,觀念,兄弟,你這觀念一詞,內涵實在是太豐富了,哈哈哈。」

隨著那觀念的急速轉變,尤只虎只覺得大腦神經高度崩緊,那元嬰將新的觀念重新置入。這個過程瞬間引發大腦內的微電荷海洋開始組成新的運轉結構。這個過程,首先將他對世界的看法、對世界的認知方式摧毀,將他對物理世界的感觸覺知抹殺,不讓他去確認四周牆壁的物理特性,不讓他去確認山川河流的形貌質構。

這個過程極快,剛一開始,安冬已叫道︰「四周的牆壁不見了!」

尤只虎正在激動,那牆壁剎那又恢復原狀,清清楚楚地立在原處。尤只虎此時在專注中,立刻知道原因,月兌口罵道︰「他媽的,我原來的觀念太頑固了,剛剛滅下去,不到一秒,又樹立起來了!」

觀念反反復復,這種事在咱們凡夫中很常見。就像吧,對自我認知的觀念時時刻刻都在變。情緒高昂時,覺得自己就像一只猛獸,打個噴嚏也能把電腦嚇死機。可情緒低落時,就覺得自己像一只猥瑣的小貓,躲在牆角畫圈圈,詛咒那些看書不回貼的老大們半夜尿床。雖然我們的觀念起起落落、反反復復,但總得來說,偶們總是順著慣性的觀念在生活、取舍、選擇朋友、選擇事業、選擇愛人,構成慣性的人生軌跡,因此我們總是難擺月兌自己設定的命運。

可尤只虎不同,他有元嬰相助,這代表「我」的整體功能極其強大,一旦體驗到一個境界,哪怕是體驗的時間只有萬分之一秒,他也會將這種體驗極度放大,而能放大到什麼程度,又完全取決于人的願望。因為願望越強烈,越帶來專注,而越是無心雜念的專注,越能將元嬰之能充分調動起來。

隨著尤只虎體內翻天覆地自我改造,那四周的牆壁也是一會兒有,一會兒沒,一會只有一半,一會兒又好像是透明的。種種閃影相續不斷,種種變化此起彼落。

尤只虎被弄得眼花繚亂,分不清真假。就在這時,忽然間一切安靜下來,他清楚地看到寧劍冰和另外幾個人就在身前作法,心中一凜,知道這個境界已經暫時穩定下來,立刻高聲叫道︰「墨余!往哪個方向去?」

古墨余前時尚能勉強支撐,但對方都是和他同樣量級的人,多撐得一會兒,已然不堪,漸漸開始乏力,心中已準備投降,打算干脆把這幾個人交上去得了。

那乘風早已被逼得來搖搖晃晃,胡言亂語,比吃迷幻藥的反應還大。采微和杜遠山已傾盡全力,幾乎處在等死狀態。

厄里斯開始還能幫助杜小仙化解沖擊,此時自己已經開始手忙腳亂,好幾次都險些月兌陣,但所幸她心中尚有杜小仙,因此仍咬牙苦撐……這份感情固然難得,可杜小仙卻完全失去了剛才的享受,只覺得四周空氣都變成了大山,這些大山全在向自己擠壓,連骨節都在吱吱作響。

那古墨余正準備放棄,忽听見身後尤只虎的吼叫,就像沙漠中快死的人猛地喝了一杯泉水似的,一股透心清涼油然而起,立刻高聲應道︰「不管往哪個方向都行,你要有本事,直接跨出半個星球的距離吧!」

尤只虎保持著那境界,扔出月影,將眾人鏟地而起,用力回拉,直接扔了出去。自己隨之一步跨出,消失不見。

那陣法沒人支撐,頃刻被擊破,外面的巨浪鋪地蓋地而至,撞在四周的牆上,又彈回來,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內,相互回旋沖擊,漸漸消耗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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