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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在下。

门前的积雪已经可以淹没马蹄了,屋外是一片银色的世界,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杨波和沈燕青在一真医馆用过午饭,还要赶回石庙参见那座水泥桥的开通仪式。

幸好,那座桥在下雪前,已经完成了水泥浇注,按时贯通,没有受到这场大雪的影响,桥的开通仪式,就安排在今日下午。

用水泥造桥,亦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把那些外地的豪商都拉过来,一起见证历史时刻。

当然,最好把他们口袋里的银子都掏出来,这样水泥厂便可以招商扩股了。

杨波翻身上马,正要登上马车的沈燕青突然说道:“我来骑马,你坐车。”

沈燕青对骑马情有独钟,杨波在梅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沈燕青爱骑马,马术还不错,大概是喜欢骑在马上的那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杨波却是道:“青儿,葛四宝是怎么走路的,你有印象?”

沈燕青一愣神,脑海里出现葛四宝的形象,大腿永远伸不直,往外撇着,走路八字步,那模样实在让人厌恶。

“那人也爱骑马”杨波笑道,笑得却是有些鸡贼。

沈燕青一阵恶寒,狠狠剜了一眼杨波,却是不再要求骑马,转身钻进马车。

马车是石庙新出的马车,跟徐文爵的那辆相比,又有不少改进,车轴是铁制的,装有轴承,轻便不少,前面的一对小轮子装在转向架上,转弯亦是相当的便利。

只是轮子还是木制的,杨波也想把轮子换成橡胶的,可到哪里去找橡胶?去美洲新大陆?也许,但不是现在。

行至倚红楼,却见倚红楼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徐文爵正翘首往这边看着,傍边还立着位陌生女子。

正好,杨波本就要找上门,查问那个老妇人的来历,杨波拉紧缰绳,轻轻吁了一声,朝天笑摇头摆尾,打着响鼻,不偏不倚地站在门廊前面。

“三哥,苏姐姐说你定会打此经过,果然不差,我在此地苦候多时了,你再不来,便要去医馆寻你了。”徐文爵冲出门廊,作势拦住杨波的马头,抱怨道。

“文爵”杨波招呼一声,翻身下了马,眼瞅着那位陌生女子,“这位是”

“王冰凌,这位冰姐姐是我请来的画师,画技了得,今日便要为我作画。”

“冰姐姐?幸会幸会。”杨波一拱手,说道,却是上下打量着这位冰姐姐。

冰姐姐面无表情,并没有行福礼,也是一拱手,说道:“杨公子,久仰久仰。”口气不咸不淡。

杨波见那女子一袭紫衣,脖颈上围着纯白的狐裘围脖,拱手行礼时,露出深埋在毛茸茸的围脖里的尖尖下颌,琼鼻樱嘴,鼻梁高挺,双颊红扑扑的。

好一个冰晶玉洁的美貌女子。

只是这眼神,似乎过于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这对眼睛,尤其与众不同,是一对凤眼,双眼皮到了眼梢,分得很开,一对深眸,凝聚的眸光,便如这风雪天气,让人心生寒意。

这感觉似曾相识啊,杨波突然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对了,上午那个老妇人就是如此,一样凤眼,一样的眼梢,杨波终于回过味来,任你易容术再是高明,但眼眸却是藏不住,念及于此,杨波顿时明白,那老妇人定是这位冰姐姐所扮,装着跌倒,趁机还模走了他怀

中的两把左轮手枪,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

杨波眸光一凝,正要开口责问,却是听到苏洛儿的笑声,她是人未至,笑先行,好吧,待与苏洛儿先弄个清楚明白,再来与这位冰姐姐说道说道。

“公子,你可是急着找寻这两样东西?”苏洛儿笑意盈盈,手里拿着个红布包裹的小包,递了过来。

“这是”杨波接过小包,触手便知,这是他的那两把左轮手枪,这么说,上午的那一幕便是苏洛儿和王冰凌俩人谋划的一场恶作剧?

杨波蹙眉看过去,苏洛儿却是凑过来,小声道:“冰姐姐的一个玩笑,公子莫要介怀,咯咯”

沈燕青不知何时站在杨波身后,伸手拿过那个小包,打开,见是那两把左轮手枪,便拎起一只,说道:“苏姐姐,这玩笑可不能随意开,会出人命的。”明显是责怪的口气。

“青儿”苏洛儿见是沈燕青,稍稍一怔,转瞬便娇笑一声,说道:“姐姐这次去淮安,特意为青儿买了件襦裙,就放在马车上,待到了石庙,青儿赶紧试试合不合身。”

“哦那那谢谢苏姐姐了。”沈燕青神色一窒,讪讪说道。

没辙了,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人家去了淮安,还念着你,又准备了礼物。

原本沈燕青是要问责的,此时却是尴尬了,好在沈燕青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稍稍停顿,很快回复常态,笑道:“哎哟,姐姐送我衣裙,我也该还礼才是,只是这枪已经说好要送给梅仙儿防身用的,要不然,怎么也得送给姐姐一把,下次吧,下次青儿一定记着给苏姐姐留上一把。”

沈燕青说着话,把枪包好,瞟了一眼冷眼旁观的王冰凌,转身上了马车。

“哼”王冰凌冷哼一声。

这是闹那样啊,见面就开掐?

徐文爵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见杨波神色尴尬,浑身的不自在,便走上前来,小声说道:“三哥,大事不好啊,日后你可是有好瞧的。”

杨波一声叹息,说道:“走吧。”

一行人冒着风雪,直奔石庙,到了庙门,沈燕青的马车直接驶向后院,这是沈燕青的特权,其他人可没机会随便出入,杨波被罗汉拦下,下了马,问道:“有事?”

罗汉接过缰绳,嘿嘿一笑,说道:“公子,荷兰人怂了,那个姓万的正在石庙大殿里候着,天冷,荷兰人没有保暖的衣服,都快要冻死了。我可是跟他们说了,愿意上船的,发给保暖的棉衣,我没做错吧。”

“嗯,做得好。”杨波先是对罗汉说道,又把视线转向徐文爵。

“荷兰人吃不消了?我可是记得三哥说过要荷兰人跪下求饶的。”徐文爵顿时来了兴致,笑道:“这种热闹,本公爷岂能错过。”

徐文爵又转向王冰凌,歉意道:“冰姐姐,画像的事稍缓一步,可好?”

王冰凌没有搭理徐文爵,却是和苏洛儿对视一眼,快步走到杨波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杨波,我是奉了大堂主之命,前来带万贝恩离开沈家堡的。”

杨波有些吃惊,没想到尤素卿动作这么快,想了想,说道:“那你可得要等一等了。”

“为什么?”王冰凌冷声道。

杨波强压心中的不快,看了一眼王冰凌,淡淡说道:“我的人都是旱鸭子,不会开船,万贝恩需要教会他们,才能离开。”

“那你能不能不让万贝恩下跪?”

“为什么?”杨波的语气已经很不爽了。

“这”王冰凌欲言又止,杨波却是很有耐心,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说辞,王冰凌一咬牙,终是道:“我们的人跟泰西人的天主教会有些联络,你就当给大堂主一个面子。”

杨波定定看着王冰凌,一字字地说道:“要他们跪下哀求,我可是有言在先,我的面子谁来给?”

“”

王冰凌语塞,杨波转身进了大殿。

这才半个月,万贝恩同当初相比,已经判若俩人,瘦得皮包骨,眼窝深陷,两眼无神,胡子便如烤焦的乱草一般,上面还粘着些不知何物的东西,肮脏不堪,身体佝偻着,已经站不直了,双腿止不住地在颤抖,身上穿的还是那身儿军服,皱皱巴巴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

这并没有出乎杨波的意料,看来罗汉深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做的不错。

此时大殿里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有不少是等着参见水泥桥开通仪式的商贾,徐文爵挤在人群的最前面,伸长脖子看着,冲罗汉擂了一拳,笑道:“罗汉,你可够狠的,干得不错。”

“让人吃饱,我没那本事,让人饿肚子傻子都会干,小公爷谬赞了。”罗汉倒是很谦虚,躬身对徐文爵说道。

杨波负手站立在那尊塑像前面,看着万贝恩,嘴角似笑非笑。

“密斯月兑杨。”万贝恩咕哝一句,只见颌下的乱蓬蓬的胡子在动,看不到嘴巴,“我愿意向阁下臣服,带着我的人上船,教会你的士兵开动七月号。”

“没有七月号,只有幽灵号。”杨波纠正道。

万贝恩瞟了一眼身侧的罗汉,罗汉五指展开,伸出一只手掌,然后又圈起来,似乎是在给万贝恩做手势。

万贝恩曲膝跪下,罗汉的那只手伸直又圈起,连做了三次,万贝恩连着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

这个罗汉在带万贝恩见他之前,竟然还彩排了一番,杨波瞅了一眼罗汉,见那小子正得瑟呢。

杨波点点头,笑道:“万贝恩先生,我会安排你的人轮流上船,他们的待遇跟我的士兵一样。”杨波说完,便要离开,想起一件事,又补了一句:“差点忘了,你的那些疟疾病人,已经医好了,他们的状态可是比你好多了。”

众人来到后面的那座水泥桥,开通仪式和火柴工厂的剪彩仪式几乎一模一样,很快便做完了。

徐文爵却是粉墨登场了,他要在桥上凭栏而立,美女画师王冰凌正给他画像。

杨波凑到后面观瞧,王冰凌显然学过泰西人的画技,她的画不像是中国画的那种写意风格,局部很贴近泰西人的写实风格,画出来的徐文爵倒是有七八分像,构图却是国画风格,采用的是横幅,左边是很大的留白,那里可能是要题上几句诗啥的,倒是有些中西合璧的意思。

杨波猜的没错,那里的确是要题几句诗。

可他没想到的是,所有人都众口一词,就连沈燕青也不例外,一致要求这诗得由他来做,原因很简单,这桥是他新创的。

他一个二流工科男,倒是会背几首诗词,可那都是伟人的,古人的,除了李白的静夜思,能背全,其他的想破头皮,顶多只是一句两句,没有能背全的,想作弊都不行。

这可要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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