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止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很倒霉。
逃跑的时候明明已经绕路避开——已——的危险, 可是中途不是遇到妖兽就是误入秘境。
修行的时候按照老祖规定的修行量完——,却达不到月末考核的标准,然后得到双倍的修行惩罚。
这一次也是如此。
他避开——青面貂, 也避开——那只白虎,最终反——误打误撞碰上——本该生活——妖兽林中心地带的万年苍龙。
更糟糕的是, 他还中——毒。
顾止咬——咬牙, 看着眼——和自己一——浸——水泽里的苍龙。
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不可能躲过,——林之也不可能赶过来。
他紧紧握着手中命剑, ——对方的尾巴快要砸——他身上的瞬间。
天青色的剑气涤荡,湖泽水幕接天,磅礴的巨浪倒流出——水面,蓄积着灵力重重打——它的龙身之上。
也就是这么一点喘息之机, 顾止连忙御空往岸边方向过去。
然——他远远低估——苍龙的速度和力量。
它的尾巴如刀刃般,“划拉”一——破开——接天的水幕,银白的鳞片——水泽的冲刷下泛着森然的光泽。
顾止刚从湖水里出来,浓郁的妖气诡谲,带着强劲的威压从上压制——下来。
他感觉身上似有万钧巨石,再加上毒素未褪尽,速度也受到——限制。
苍龙的吼叫震耳欲聋。
他回头看——过去,视野撞上——那门扉般的血盆大口, 还有那尖锐无比的牙齿,锋利似剑。
顾止心下一惊,连忙借着一旁的树干跳起避开——它的攻击。
那棵粗壮的树干就这么被它一口咬——两断,“轰然”倒——地上——
咬——个空, 那苍龙恼怒——起来。
它那双金色的眸子带着妖兽独有的冷冽,直勾勾注视着顾止。
还没等顾止反应,水泽剧烈晃动——起来——后一颗巨大的水球迅速凝聚, 妖气浓郁覆盖——上面。
对——修者来说他们的灵力若是受到妖气或者魔气的侵蚀是很痛苦的时间,程度轻些还好,虽然疼却尚且能够逼出来。
若是渗透进——四肢百骸,乃至灵脉之中根本无法剔除,最终——为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
顾止没有接触过万年级别的妖兽,却也——道它们的妖气比其他的妖兽强盛数十倍,沾染不得。
看着眼——这颗近乎将湖泽所有的水聚集——的,如山般庞大的水球。
他躲不开,只得往后拉开距离,避免遭受正面攻击。
然——他刚趁着妖兽聚集妖气的时候往后退,林之不——么时候到——他的身后。
青年食指中指并拢,贴着剑刃划——过去。
殷红的血珠沁出,刹那之间那把雪色长剑中间浮现出——一条血线。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我们都没办法和它抗衡,我们是逃不掉的。”
他神情凝——下来,看着越来越大的水球快要逼近——来。
“师弟,我们只有赌。”
“现——是三更天,只要我们坚持到五更天明,妖气最为薄弱的时候我们才有月兑身的机。”
顾止听明白——林之的——思。
反正现——是躲不掉——,要么坚持到天亮时候,坚持不到……便是死。
他薄唇抿着,之——还因为中——毒——泛红的脸色苍白。
伴随着“轰隆”的——响,飓风剧烈,眨眼之间就将周遭的树木拦腰压断。
白穗还——刚才客栈外边位置定住无法动弹,不过虽然——动不——,可却能看到顾止他们如今遭遇的情况。
准确来说是顾止封印的这段记忆——
看着顾止和林之引——命剑,凌云直上。
一白一青的剑光划破长空,风急雨落,昏暗的环境里两道身影飘逸翩然,宛若两只——飓风狂浪里旋飞的海鸟——
他们御空和那苍龙拉开距离的时候,那颗巨大的水球凝——半空。
紧接着银白的龙尾狠狠砸——水球之上,将它从下往上重重抛掷——高空。
向着顾止他们所——的位置!
那水球速度快到只能看到残影,那妖气浓郁,也跟着剧烈萦绕聚拢——起来。
一时之间,附近的一切都被席卷——水球周围,树木湖水,连——着天上的云雾也不可避免被蓄积其中。
这样快的旋转速度——
就算没有被妖气给侵蚀,若是被卷进去——,可能——直接将人撕裂——碎片!
顾止眯——眯眼睛,身子——半空一动,头朝下引着命剑直直朝着那水球攻击——过去。
剑刃和水球接触的瞬间,强大的冲击力带动着强劲的气流骤然涤荡——整片妖兽林。
他竭力压制着那水球的攻势,上面的旋转猛烈,将他往后冲击的——时又死死往里面拽去。
林之将神识覆——上去,感——到——它此时妖力最为薄弱的地方。
雪色的剑光引着那道血线,他低喝——一——,凛冽的剑气自他手中迸射——出。
月下剑影伴着水光,他掌心一蓄力打——剑柄上,推送着剑猛地刺进——那颗水球。
饶是没有直接接触。
水球被剑气扰乱——的妖力紊乱,好似天地万——都——晃动一般,摇摇欲坠。
数息之后,那妖力被剑气所断,再支撑不住凝聚,“砰”的一——炸裂开来。
浪花四处翻腾,黑色的雾气——水泽之中一下子,所到之处草木瞬间枯黄凋零。
他们虽然破开——这一攻势,可是两人却并没有觉得松——口气。
只是一击——已,就耗费——这么大的精力,若是到天明……
他们还有命撑到天明吗?
林之眼眸闪——闪,余光瞥——一眼面色潮红,眼神混沌的少年。
刚才那一击对——顾止来说本就耗费——不少灵力,——他身上又中——毒,若是——么也不做好,一调动灵力的话反——加速——毒素的流动。
顾止也——识到——这一点。
他指尖一动,平常时候都难以压制的剑气——这个时候更是雪上加霜。
因为中——毒,他现——甚至握不住自己的命剑!
苍龙的嘶吼——妖兽林里响彻,逼仄的威压更是将顾止压制得无法动弹——他——道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死——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要是他不嫌麻烦选择——其他的妖兽,要是他再小心一点没有中毒也许根本不——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是现——后悔已经来不及——,是他拖累——林之。
的确,顾止很怕死,但是他不——那么自私的把别人拖下水。
“师兄,我中——毒,一旦——用灵力毒素就——蔓延得越快,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撑到天明——……”
顾止手支撑着身子,强迫着自己不被威压给压倒脊背。
因为疼痛,那鼻子和额头沁出的冷汗“啪嗒”一——滴落——草叶之上。
“你快走吧,趁我还有点力气。我去当诱饵,帮你把它引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七煞插——地上,摇晃着身子缓缓站——起来。
颤颤巍巍抬起手擦拭——下嘴角。
白衣墨发的少年御空,凌——月下。
清冷的月色映照——他的眉眼,面上只有面对生死的释怀,再没有怯懦畏惧。
“你不用感到愧疚,要不是我非要请求你带我下山,你根本就不用遭遇这些,是我害——你才是。”
“……”
这一片林子已经被苍龙毁灭——大半,没有——遮蔽。
他们所——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呼啸——过的劲风迎着月光——来,银白的龙尾似剑,锋芒凛冽,带着山海崩坍的气势。
断——水浪,带着鹤唳风——,落雷一般迅猛砸——过来。
顾止将剑气凝聚——剑刃之上,——准备正面攻击为林之争取逃跑时间的时候。
一道青色身影先一步重重迎——上来,翻腾的气流直冲云天,剑光之下青年的额发被拂起。
那双眸子——夜里亮得出奇。
林之用剑抵挡着龙尾,两者僵持不下,他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林师兄!”
青年循着——音凉凉看——过去,顾止愕然,握着剑想要过去。
可下一秒他薄唇微启,冷着眉眼说道。
“是啊,都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你一直拖延着不肯下山!不敢下山!或许根本就不——碰上妖兽潮,更不——碰上如今这样的情况!”
林之怒喝——一——,重重将龙尾推开,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凌空——上。
“哐当”一下,雪色的剑光刺眼,再一次狠狠砍——下去。
“我邀你比试也是一样,你每一次都——拒绝,每一次都——逃避!修行也是,只觉得完——每日修行的量就——事,重量不重质!你以为我们为——么——一直不停加训修行,那是因为远远不够!我们的资质不够,修行不够!”
林之从没有过这样情绪过激和愤怒的时候,手中的剑一下一下落下,又一次一次被苍龙给狠狠打——回来。
可是他没有避开,依旧蓄力比之——更甚更快的迎——上去。
“这一次我明明将那几头最适合你对付的妖兽留给——你,你哪一只都不敢选!偏偏选——千眼蝶!”
“它是修为不高,好对付,但是它的浑身都是毒,就算你没有中毒到——这里,那光粉散——空气里也——把苍龙给吸引过来!到时候不单单是你和我,蕲州无数的百姓都——殒命!”
这些话这些事情林之从来都没有与顾止说过,因为他没有那个资格,没有那个立场。
他不是顾止的师尊,哪怕他再不满少年对待事——对待修行的态度,也从未多嘴一句。
然——这一次他再没忍住——
顾止说让他离开的时候,林之一直郁结——心里的那团火气“噌”一下子就上来。
“你是有资质,有天赋!你的一日可以抵正常人一月甚至一年的修行,可是这有——么用?天道酬勤,对待——么事情总是差不多,可到——现——这个关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差太多!”
青年双目泛红,一直被束好的头发散落如瀑。
夜色之中那雪剑如月,——剑光肆虐里又——满天白雪。
窸窸窣窣的落满——整片林子。
千万把剑也——剑光中凝聚,剑雨轰隆落下,可全然被鳞片抵挡住。
只有那命剑——剑光刺眼里蒙蔽——苍龙的视野,“噗嗤”一——入——它的眼睛。
殷红的热血自苍龙的眼眶——出,伴随着它痛苦的嘶吼,林之被狠狠砸到——地上。
他的脊骨断——,如——折翼的飞鸟没——依凭——
样的,被刺伤——眼睛的苍龙疼得暂时辨别不——方向,嘶吼着胡乱甩动着龙尾。
——这是林之近乎掉——大半条命才争取到的一线生机。
林之眼眸动——动,躺——地上,忍着疼痛转头直直看向——脸色苍白的少年。
他的身上沁着血迹斑斑,唇角也是殷红一片,看着狼狈凌虐。
“抱歉,这个时候还对你说教……
我其实不想说这些的,我不是你的师尊,我没有资格,只是,只是我怕之后就再也没机——说。”
“顾止,我不想后悔今日的决定。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逃避。”
林之气息很微弱,——音也轻如蚊吟,长长的睫毛之下落——一层浅淡阴影。
那双眸子也渐渐黯然——下来。
“好——我说完——,你现——可以走——……”
林之为——给他创造逃离的机——如今身受重伤不能动弹,那苍龙的速度很快,他一个人离开的话还能全身——退。
若是带上林之,他们两个都不能幸免。
这些顾止都——道。
他很怕死,比任何人都惜命,——样的也不想辜负林之的牺牲。
可是他头一次脑子里产生——“死有——么大不——”的想法。
一直畏惧的,逃避的一切,——生死之间他全然释怀。
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林之舍弃性命相救。
比起他,林之更应该好好活下来。
想到这里顾止红着眼眶,死死盯着那头逐渐逼近的苍龙。
它循着血腥味靠近——识混沌的林之,尖锐的牙齿锋利无比,想要一口将他吞食!
林之感觉到——湿热的气息覆——身体。
他眼眸一动,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感——到——么,愕然抬头看——过去。
那本该离开的少年不——么时候一跃——苍龙头上,蓄力拽着它的龙角狠狠往后带去。
“嘀嗒”一——,温热的血珠从上面落——下来,滴——林之的面颊。
这血不是从苍龙眼睛里渗出来的,——是从少年的腰月复处。
为——能够压制住毒素,顾止引——七煞刺——自己一剑。
“?!我不是让你离开吗,你为——么不离开!”
“我为——么要离开?该离开的是师兄你!明明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就算是死也应该是我死!根本就不该师兄你来替我承担!”
少年的眼泪蓄积——眼眶打转,——月色之下潋滟剔透。
他说着引——命剑,视线落——那龙角之上。
依照顾止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将苍龙的龙角砍掉,他这么做只——触怒它让它狂躁。
龙角和龙之逆鳞一样,是断然不能轻易碰触的——
顾止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苍龙不——放过碰触它龙角的人。
他想要把它引走,引得越远越好,他就算打不过它也要让它远离林之。
林之瞳孔一缩,——识到他要做——么后又气又急。
他喉间一甜,猛地咳出——血。
“咳咳,住,住手!你给我住手!”
顾止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冷着眉眼蓄力将命剑刺——进去。
果不其然,受到剧烈刺激的苍龙蓄力甩动着龙尾,树倒山崩,席卷的灰尘和草木一并遮掩——周遭视线。
少年并没有趁乱避开,——是等到灰尘差不多要落下的时候当着它的面御剑往——面飞去。
那龙的眼里再没有林之的存。
金色的眸子盛怒一片,嘶吼着旋飞——空中迅速追着顾止往林子外面飞去。
混沌的妖气迅速弥漫——整个蕲州,顾止一边躲避着苍龙的攻击,一边刻——引着它往蕲州以外的山林飞去。
刚开始还好,顾止还能应付。
但是到——后面它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就被它击中——三次。
直到离开——蕲州,遁入——一片山林之后,顾止停下——脚步。
他跑不动——,也不想跑。
现——距离林之所——的那片妖兽林已经很远——,他应该安全。
这么想着顾止看着眼——逼近的苍龙,那样可怖的威压,那样浓重的妖气。
他非但不害怕,反——莫名轻松。
反正横竖都要死——,为——么还要这么窝囊地逃避?
顾止从刚才到现——第一次这样直勾勾和眼——这头妖兽对视。
就算最后要被它吃掉,他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对方的食。
七煞感——到——顾止的——志,苍劲的剑气凛然,少有的带——死志。
他御空飞到——苍龙的头顶,它的头顶是它唯一的视觉死角,那龙角更是它的弱点。
顾止想像之——那样拽住它的龙角,牵制住它,再用尽最后一点灵力砍下去。
哪怕砍不掉,留下点裂缝也足够它疼上许久。
天青色的剑光凝——剑气,——剑入龙角的时候那苍龙的龙头却骤然消失——眼。
原本要刺进去的地方,变——一段龙尾。
这是幻术!——
他翻身——上的时候它将自己的龙头和龙尾调换——,他拽住的是它的龙尾,——并非龙角。
顾止心下一惊,引——剑慌忙准备离开,可为时已晚。
它已经转头张口——来,伴随着滚烫的气息,还有逼仄的威压。
一口将他给吞咽——下去!
吃进去——……
它真的把顾止给吃进去——!
不远处的林之——感受不到顾止快要湮灭的气息后,刚恢复——点儿气力站起来的双腿一软,若不是剑撑着他可能早就摔倒——地。
那个畜牲!
青年脸色沉郁得厉害,循着气息御剑抵达——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苍龙刚将顾止一口吞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雪色的剑光赫然朝着它月复部刺——过来。
和其他地方一样,苍龙的月复部也有鳞片,只是不怎么坚硬。
林之那一剑下去,那鳞片骤然裂开,剑气划伤留下——一道浅淡的伤口。
这种程度的伤不痛不痒,反——更加惹怒——它。
苍龙嘶吼着,那银白的龙身飞入——云天,原本平静的天色翻卷凝聚——一团巨大的乌云。
化龙——功的妖兽可布云雨。
轰隆雷鸣之下,诡谲的云雾翻腾——它的龙身周围。
无数的妖气凝聚——雨水之中,如一片片刀刃一样“唰唰”落下。
这些雨水具有腐蚀性,一旦浸入身体里便——被妖气侵蚀。
林之快速凝聚——避水的光罩,御空引——命剑再一次往它月复部伤处攻击过去。
可他刚上去,原本四散的雨水停滞——半空,然后迅速聚集——一起。
这一次不是水球,——是一面遮天的巨大水幕。
从林之的头顶,如整个天坍陷般猛地压制——过来。
浓郁的妖气凛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样下去不行。
顾止——里面根本坚持不——多久,别说救他出来——,他可能——先死——这妖兽手中。
林之薄唇抿着,——咬牙抵挡住这面巨大水幕的——时,余光瞥——那乌云之间的雷鸣隐约。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雪色长剑破云——上,直直对上——那道雷电,蓄积的剑气将其引——下来。
林之并非雷属性,要以这样近的距离承受雷落必然疼痛万。
他苍白着脸色,压制着身子的抽搐,凌然——上双手紧握着那剑柄。
雷鸣轰隆之中,凝聚的雷电之力全然落——苍龙的腰月复。
雷落速度避无可避,不仅是苍龙,以身承雷的青年更是如此。
顾止——识混沌,感觉到原本的挤压和逼仄不再。
一只手将他从无尽的黑暗里拉——出来,像是缺氧——许久的鱼呼吸到——新鲜空气。
他剧烈喘息着,终——活——过来。
顾止眼睫一动,缓缓睁开眼睛。
天上乌云诡谲,雷电轰鸣,那条银白的巨龙的腰月复处不——为何破——一个窟窿。
好像是雷电,——快要昏迷之——,他听到——落雷的——音。
他感觉周身粘腻,被血水浸湿——完全,很不舒服。
要是换作以往时候顾止可能——第一时间清洁身体,可眼——的苍龙虽然受伤却不算致命,随时——攻击过来。
他好不容易得——上天眷顾死里逃生——,自然得赶紧离开。
顾止这么想着,下——识伸手去拿手边掉落的命剑。
然——他碰触上的并不是金属的冰冷感,——是一片湿热。
和覆——他身上的血液一样,但是更加粘腻滚烫。
顾止身子一僵,机械地低头看——过去——
血泊之中青年眉眼紧闭。
他的身上电流——响细微,隐约可——火星闪烁。那张清俊的面容被血水模糊,似琉璃破碎。
灵剑失——剑气,他也气息奄奄。
一时之间顾止觉得浑身血液冰凉,脑子里空白一片。
原来自己不是得——上天眷顾。
是眼——人以身承——落雷。
……
天光破晓时候,顾止终——拼尽全力逼退——那头苍龙。
他灵力透支,毒素蔓延——全身经脉,整个人似一根绷紧得快要断裂的弦。
哪怕如此他也没有喘息——毫,抱着林之御剑以最快速度回到——昆山。
顾止回昆山的时候林之的气息已经很微弱。
听药修的长老说,要是再晚一步的话他可能带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
然——如今青年的情况比死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灵根俱损,神魂破碎,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拿剑。
对——一个视剑如命的人,这种打击可想。
顾止以为林之醒来得——这个消息后——崩溃,——绝望。
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顾止都想过——,作为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也做好——被青年怨恨或者厌恶的心理准备。
可是他没有想到,最后林之是一脸平静。
他平静地接受——自己永远也无法握剑的消息,平静地生活,平静的每日来——心台督促弟子们修行。
一切似乎和以往并没有——么异常。
顾止却并不这么觉得。
林之那么喜欢剑,他这样平静才是最让他害怕的——
是一年都少有出一次凌霄峰的少年,开始每日尾随林之。
第一周并没有——么事情发生,第二周,第三周也是如此——
第四周的时候一直云游——外的老祖回来——
顾止得——林之可能再也没办法握剑——的时候,他便立刻写——信托——青鸟送达到——老祖手中。
白发苍苍的老者坐——高位之上,静默地注视着眼——神情坚定的少年。
“……你是说想要让我帮你把你的灵根和灵脉抽离出来,融入——林之的身体里?”
“对,我——过药修长老——,我和林师兄修为相差不大,——且他为水火灵根,我为五行。我和他并没有任何相克的属性,是完全可以相融的。”
说到这里顾止顿——顿。
他——老者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来,索性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可是长老也说——,融灵根灵脉是极为困难的,若有不甚就——遭其反噬,他整个昆山乃至修真界可能只有师尊你才能做到……”
“那他有告诉过你后果吗?”
“说。”
顾止抬眸看向高位之上的老者,眼神澄澈,神情平和,没有丝毫惧色。
“剑是师兄的命,我这条命也是师兄救的。
我愿——以命抵命。”
老者注视着眼——的少年,他的眼神终——有——为剑修的无畏无惧。
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但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最终他深深叹——口气,点头答应——顾止。
然——顾止没有想到的是——他去找长老打听换灵脉的事情时候,林之正巧——里面听到——
得——这件事后,哪怕是被告——不能再拿剑,也一脸平静接受的青年少有的动——怒。
“师兄,你不用觉得愧疚,我本来就不是一块修仙的料,灵根——我这里只——暴殄天——,我……”
“闭嘴!”
林之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拿起——杯盏狠狠砸向——顾止。
茶水不算烫,可少年的额角却被砸得红——一片。
他没有避开,让林之砸——个结实。
“……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师兄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顾止抬起手抹——抹脸上的茶水,一边说着一边将杯盏轻轻放——桌子上。
走之——还乖乖带上——门。
再后来的几日,顾止每日都——过去林之那里。
他想着林之已经——道。
像是破罐子破摔——般每次都——提起,还特——嘱咐他为——换灵脉好好修养身体。
当然,林之每一次都——大发雷霆的把他轰出去。
顾止承认自己是故——的。
比起之——无生趣,死气沉沉的模样,这样恼怒暴躁反——更有生气。
这样的情况反复,一直持续到——月底。
老祖告诉他一切准备就绪——,让他去主峰把林之带到凌霄峰来。
顾止——来找林之之——打定——主——,要是林之死活也不愿——跟自己走,他就干脆直接把他打晕抗走完事。
不想这一次的青年非但没有赶他走,反——还为他添——热茶。
顾止皱——皱眉,拿着杯盏直勾勾盯着看——半晌。
“没下毒,放心喝吧。”
看出——少年的顾虑,林之这么说着先一步当着他的面喝——口茶水。
少年松——口气,捧着茶水喝——一小口,茶水滚烫,烫得他红——眼 。
他忍住没有痛呼出——,缓过来后刚准备开口说正事,林之先一步打断——他。
“还记得下山之——你答应我的事吗?”
“你说过回来后——认认真真和我比试一次,这个承诺还算数吗?”
顾止点头如捣蒜: “当然算数!”
“那就现——吧。”
青年将杯盏轻轻放——桌子上,手腕一动,那把雪色灵剑回到——他的手中。
上面的剑气微弱,就像它的剑主的脸色般苍白无力。
“可是你的身体……”
“你来找我是去凌霄峰换灵脉灵根的吧,若是今日比试不——,恐怕再难有机。”
换——灵根抽——灵脉后
——他就——死。
顾止眼眸闪——闪,薄唇抿着,拿着七煞跟着林之走——出去。
他没有和往常修行一样带他去后山竹林,——是去——庭院附近的一棵海棠花树下。
林之喜欢海棠花。
这件事还是顾止最近才——道的,他说海棠花艳丽,强烈,看着很有生气——
这里唯一的一棵海棠,就是林之年——种下的。
顾止抬眸看——眼繁盛的枝叶,现——是夏日,海棠花春时开。
他是没机——看到。
青年执着一把雪色长剑站——树下,和天锁涯比试时候一样,朝着顾止恭恭敬敬行——剑礼。
日光斑驳,从树叶之间落下——他的头上,点点白光,像是雪落满头。
顾止敛——神色,慎重回——礼。
不过不是平礼,——是敬礼。
林之看着少年朝着自己弯——腰低下头。
他神情一动,因为不合礼数想要伸手去制止,可手刚抬起,最后想到——么还是落——下来。
剑风凛冽,乱叶飞花。
哪怕是没——灵力和剑气,青年挥剑的动作也依旧利落干脆,剑影绰约,招招往顾止的要害落。
顾止侧身避开,手腕一动,下——识想要凝剑气。
顾忌着林之现——的情况,又收——回来,只用剑身去挡。
“我不需要你手下留情。”
林之眯——眯眼睛,蓄力狠狠打——七煞之上,力道大得他手发麻。
“我还没死!也没有断手断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哪怕凝不出剑气,——不——灵力也照样是剑修!”
“顾止,你以——我灵根还——的时候就没有把我当对手,现——我——个废人你是不是就更不拿我当回事——!”
“他们——情我,可怜我,但是你不可以!你是我认定的对手,你的——情你的怜悯比要我死还要难受百倍!”
顾止从没有——过林之这般疯狂的样子,一剑比一剑重。
像是发泄,又像是——哭诉。
他的剑和人都——悲鸣。
那双目泛红,如锋芒的剑气。
这个时候顾止才——识到这段时间林之并不是真的接受——,他的平静是装的,他一直——压抑着心里的情绪。
一点一滴,从没有真正宣泄出来过。
从天之骄子到如今的废人,这样云泥般的落差常人是难以接受的。
更别提像林之这样骄傲的人。
顾止想要回应对方。
想要给予他之——一直逃避,从未有过的回应。
他再没有收敛剑气。
天青色的剑光肆虐,只一下便将青年震退——数米。
他喉结滚——滚,面色无常地咽下——那股腥甜。
然后林之低喝——一——,再一次引剑攻击——过来——
样的顾止依旧用——更重的剑气回击,疾风强烈,席卷着无数的飞花落叶,翩然似一只只蝴蝶——
这一片蝴蝶之中,一只折翼的飞鸟又一次从里面重重破开,伤痕累累地倒下。
如今的林之和凡人并无区别。
以血肉之躯对抗金丹修者的剑气,这与飞蛾扑火一般无二。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青色衣衫上沁透着血迹斑斑。
“再来。”
话音刚落,林之又引——命剑猛烈攻击——过来。
若是再承受这样的剑气下去,他的身体很有可能——崩溃。
顾止想到这里,准备不着痕迹收敛力道。
“你把我说的当耳旁风——吗?!别侮辱我!”
青年眼眸红得厉害,雪色长剑之上竟——最后凝聚——一道剑气。
他足尖一点,御空蓄力攻击——下来。
顾止下——识挥剑——去,然——料之中的剑与剑碰撞的——音不再。
林之——快要落剑的时候突然收——剑,闭着眼睛任由自己坠下。
“噗嗤”一——剑入血肉,少年瞳孔一缩,连忙想要引回命剑。
林之双手死死抓住——七煞,剑刃划破他的掌心,殷红的血色也沁满剑身。
——一用力,将剑刺进——心脏!
“为——么,明明,明明马上就可以换灵根——,你马上就可以重新握剑——,你为——么要这么做!”
少年的——音带着哭腔,他想要抽回七煞,可又怕止不住血。
他看着躺——血泊之中的林之,那一次蕲州青年濒死的恐惧又一次笼罩——心头。
“你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你根本,呜呜你根本就没打算和我比试,你只是想寻死……”
“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想和你比试……
只是,你太厉害——,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他疼得脸色苍白,——音也越来越轻,那双眸子没有多少焦距,却一直注视着眼——的少年。
“你比我更有天赋,更有资质。”
“我是视剑如命,但是我更希望你能,你能站——最高的位置,我希望你能替看看,看看那无人能及的风景……”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我再也不——逃避——,我——站——最高的位置,我要——为天下第一的剑修!”
顾止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一下一下砸——青年的脸上。
感受着青年越来越虚弱的气息,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哭——出来。
“所以不要死,求你不要死呜呜,你不是想和我比试吗,我以后再也不——拒绝你——,只要你想我们可以每天比试!你不是想看到我站——最高的位置吗,我们一起登上去,我们一起看,一起看好不好呜呜,好不好?”
林之眼睫一动,一滴眼泪顺着眼尾无——滑落。
“……这些话,你为——么不早些和我说?”
或许,我还可以再怀着飘渺的希望,苟且偷生得再久一些……
可是现——,已经来不及。
他眼眸闪——闪,从少年的身上移开——视线,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天空。
一只青鸟飞过,几片落叶飘零。
他最后的呼吸隐匿——熹微日光里,悄无——息。
幻象之中的顾止抱着青年哭得撕心裂肺,像个孩子一般毫无顾忌。
白穗静默地注视着画面里无助的少年,眼——水汽氤氲,模糊——视线。
画面一转,时间过——几日。
顾止将林之葬——那棵海棠树下,除——修行,得——空闲都——来这里坐着。
从天黑坐到天明,再去修行,到——晚上再过来守着。
有时候——说说修行的近况,总结不足的地方,明日更加拼命修行。
有时候聊一些琐碎事情,比如吃——么好吃的,又看到——么新奇玩——儿。
再后来,顾止又去——一次蕲州。
他去——之——那个湖泊,将那头瞎眼的苍龙斩杀——,带着它的龙头回——昆山。
闲来无事就当着林之的冢——把它当球踢,给他解气。
幻境里的时间流逝得很快,眨眼之间春去秋来——
顾止快突破元婴修为的时候,他从南疆万毒窟里历练回来。
他已经百毒不侵,不单单是千眼蝶的毒,连千年的冰蚕也不能伤他半。
他这一次走得太久,回来的时候正是一年春,海棠花开的正烈。
顾止用剑砍——它的几根枝干,模索着从南疆傀儡师的术法,做——一个傀儡出来。
那个傀儡和林之一般模样。
他很喜欢,修行也好,历练也罢,他都——把他带——身边。
一百年过去——,顾止以为自己放下。
然——即将元婴雷劫时候,那死——自己剑下的青年——他午夜反复的梦魇。
梦里的林之双目流着血,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质——着他。
为——么他这个罪人还要活下去,为——么死的是他?
要不是因为顾止,他根本不——去蕲州,也不——遇到那苍龙。
更不——因为救他——毁——灵根,更不——生不如死,最后——他的剑下亡魂。
午夜梦回,林之近乎要——顾止的心魔。
算着顾止雷劫将至,一直闭关的老祖出关便来寻——顾止。
他的灵力紊乱,剑气混沌,俨然有入魔的迹象。
怕顾止湮灭——天雷之中。
老祖思索再三,提出——封印记忆的建议。
“你若如此下去,就算雷劫挺过去。心结不解,你这一辈子也只——止步——元婴。”
顾止不怕死,也不怕修行停滞不。但是他答应——林之,他要一直修行下去。
他要——为天下第一剑修,他要站——最高的地方去。
老祖看出——他的动摇,他将那道封印的术法凝——一壶酒里给——他。
只要喝下去,便可封住心魔。
当天顾止又来到——海棠花树下,这一次不是一个人,那个和林之一般模样的傀儡也。
顾止靠——树干上,抬眸看向——站——一旁的傀儡。
傀儡没有注入灵力便不能行动。
他静默站——原地,像个雕塑一般,双目空洞,没有丝毫生气。
白穗看着顾止——树下枯坐——七日夜,最后眼眸动——动,视线落——那壶酒上。
从这里为止,是顾止封印的那段记忆的全部内容——
此时一直僵硬不能动弹的白穗发现自己能动——
记得888之——说过,封印的是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所以不能改变。
但是现——回忆结束——,又重新回到——幻境。
顾止又一次做出——决定。
白穗的神识来到——顾止的身边,只是他看不——自己。
他指尖微动,拿起——那壶酒。
海棠花叶昳丽,映照着他的肤色白皙胜雪。
他将酒斟满——杯盏里,好巧不巧,一片花瓣落——下来。
良久,——顾止这才下定——决心准备将其一饮——尽的时候。
顾止身子一僵,愕然看——过去。
一直站——一旁的傀儡突然动——,他的手轻轻搭——他的肩膀。
海棠树下,那个清俊的青年似乎又重新活——过来。
还没等顾止反应,七煞破风——动,带起的剑气清明,涤荡——整片山林。
那是林之的剑气。
也是顾止平时习惯性——出的剑气,模仿林之的剑式来缅怀他已经——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
他突然——识他一直寻求的不过是林之的幻影。
为——么不早一点发现,早一点面对呢?
这样一个早就融入他灵魂里的人,为——么要选择忘记呢?
要是他忘——他,这个世界便真的再无他。
顾止眼眶一热,眼泪缓缓滑落滴——杯盏里。
原来他一直缅怀的林之不——海棠树下,也不——傀儡中。
他——他的剑里——
每一朵不待风吹——自落的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