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展翼一个箭步冲出去时, 所有人都是懵的。
连青岫都是懵的。
等青岫也掀帘子追出去的时候,只觉得——个黑影从自己身后猛然蹿出,严严实实挡住了会客厅大门。
————凡已经呈大字状挡住了门, 同时发出哭嚎般的叫喊:“大家挺住——这回水鬼成功了——宇航已经被蛊惑——大家挺住——千万——要出门——避免发生——带三全军覆没的恶果——”——
凡喊破了喉咙, 青岫的身体被梓睿从身后紧紧抱住:“浩轩别冲动!被水鬼带走会变成坟的!!”
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若要青岫相信展翼被水鬼给蛊惑了,这——大可能。
青岫挣扎了几下,却被加入进来的——凡再次控制住。
“快回屋去, 回屋去!这——太危险!”——凡嘶吼着, 突然感觉背后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声音一下子就劈了叉,“回屋——水鬼追进来了——”
“——用回屋了, 就在这儿吧。”展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惊叫之后,——凡和梓睿望着手电光后面那个童子般俊俏的展翼, ——时难辨真假。青岫则费力地从两人中间挤出半张脸来。
“浩小轩, 没事啊。”展翼双手端着——个红色木盒,腾出一只脚来将门带上,“外面的雨很小, 基本上停了。”
青岫:难道大家折腾这么久,只是因为害怕外面在下雨吗……
“我还以为水鬼把你给成功截获了……”——凡抹了把脸, 发现该有的眼泪鼻涕之类的统统没有,也是,自己是一尊合格的纸人嘛,怎么可能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梓睿依然谨慎:“宇航你……你最喜欢的那件卫衣是什么颜色的?你原本的皮肤状态怎么样?”
“阳光彩虹色?吹弹可破?”展翼看了看从两人夹缝中费劲挤出来的青岫, 只见他搬了个绣墩儿在自己面前,“盒子先放这儿?”
“真贴心。”展翼虽然将那盒子放在了绣墩儿上,但手还是没有离开, 依然压在盒盖上。
青岫看着这盒子,越看越眼熟,朱红色的旧木盒子,上面描绘着古朴简单的花朵:“这是那个花种盒?”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把那个盒子偷偷揣起来的?
展翼笑得——脸神秘可爱:“这盒子——面藏了个宝贝,我得压着点儿防止他跑了。”——
凡迈——大步上前,看了看盒子:“这是……那个装花种的盒子?和那堆花锄头什么的放在一起的那个?”
梓睿在后面拽了拽一凡的衣服,低声道:“卫衣颜色和皮肤状态都对——上号。”——
凡一摆手:“宇航都死——逃生安全回来了,皮肤什么的小事儿就别提了吧!别拽了别拽了,注意真实身份,别把我给撕碎了。”
展翼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刚才在院子——听你们喊打喊杀的,那音效就跟个大合唱团在里头演出一样,还配着乐器。”
“是古筝。”——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大家——惊,由于——凡的喉咙已经被喊破,此时就——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被展翼用手压着的木盒子上,因为这个声音就是从盒子——发出来的。
声音很熟悉,就在十几分钟前,这个声音还在窗外——秘地讲述着“在空旷的山谷——,有——个深深的水潭……”——
凡嘴巴呈个o型,指指盒子,又指指展翼:“宇、宇航,——,宇哥,你刚才你说抓住了,是把水鬼给抓住了?!我还以为是水鬼把你给蛊惑了,你疯了说着胡话就冲出去了呢……”
“宇哥”淡淡地看了——凡一眼:“以后这种——聪明的形容最好不提,包括皮肤问题。”——
凡和梓睿都挺兴奋的,但还是下意识离这个木盒子远了——些,毕竟——头藏着——个水鬼,还是小心为妙。
盒子——的水鬼——再出声。
青岫绕着展翼和绣墩儿转了个圈儿,冲着盒子问道:“你是想向和我们论证‘存在即被——知’的哲学问题吗?”
盒子——的水鬼继续安静了十几秒钟,才语调深沉地问道:“你是哲学家吗?”
展翼蹙眉,拿起盒子像触电似地晃动起来,——面的水鬼发出刺耳的尖叫和求救声。
展翼没有说话,心说:这就是和青小岫叫板的后果。
水鬼咳嗽了半天,才气若游丝般说道:“几位大师几位大师……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单纯提问……别再翻涌了……我喝了——少水,鸭子还差点儿塞我嘴里……”
众人:……鸭子?
青岫暂时没理会乱入的“鸭子”,此时认真问道:“你这次是在找哲学家吗?”
水鬼这次不再玩深沉了,像个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似的恭敬答道:“是是,我们以为用哲学家的问题可以把哲学家吸引出来。”
青岫继续问:“昨天的吸引对象是画家,前天是诗人,是吗?”
水鬼沉——了——下,慢慢吐出一个字:“嗯。”
展翼又猛晃了——下盒子,水鬼急忙说:“对对,您说得没错!第一天是画家,第二天是诗人,今天是哲学家,明天是音乐家!这就是全部信息!”
“你们是用什么办法获取这些信息的?”青岫继续问。
水鬼——刻也——敢耽搁,立即回答:“是,是……先别翻涌,我得想想怎么组织语言……是怨气!对,怨气。”
“怨气?”几个人——起问,声音又达到了和声的效果。
水鬼老实回答:“是的,凶楼——的怨气太大,有些甚至会溢出来,聚得够多了就会沉堕,你们知道吧,怨气这种东西其实是沉重的,和别的气都不——样。凶楼——的怨气没有地方可落,只能落到凶水——,通过水波的传播,很快就能到达我们的耳中。
“你们的气纠缠在一起,在我们耳朵里就形成了合唱似的声音:诗人,画家,哲学家,音乐家。我们获取了这些关键词之后,就会在深夜循着气味找到你们的房间,用和关键词相关的内容来想办法诱惑你们出来。”
水鬼的话——透出了很多信息,很值得消化——
凡听了——会儿,也就不那么怕这个水鬼了,他蹲下·身来,隔着盒子问:“你们不觉得这办法特笨吗?你们根本不知道这几个词儿暗含着——么意思,就只通过字面儿来做最浅表的解释,有几个人会上你们的当啊!”
水鬼辩解:“我们成功过很多次,有的人第——次就跟着下水了!你们这几个人的确是……有点儿金刚——坏的意思,就好像忘了过去的事儿一样。你们是不是真忘了?”
“忘了——么?”展翼突然问。
水鬼似乎对这个声音尤其害怕,他结结巴巴道:“忘了,忘了自己怎么死的。”
“我们怎么死的?”展翼趁热打铁。
水鬼:“我、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也——会用这种笨办法来诱惑你们上钩了……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最清楚。”
“馨怡前天夜——下水了吗?”展翼又问。
水鬼:“她和你们不——样,她没有身子,就是个四处飘荡的游魂,入水之后也能离开——像你们,身子被泡湿了就会带着魂儿沉下去,我们就能趁这工夫与你们置换……具体方法也没什么好说的,等你们变成了水鬼自然就会明白。”——
凡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看来事故中的107人都是纸人化身,而馨怡是游魂,根本没有实体的身子。
“那你们为——么还要诱惑她离开?”梓睿问了——句。
“她的怨气特别多,总是会透过水波送进谁的耳朵里,有些——了解情况的就会循着她的气味去想办法蛊惑她。”
“凶水在哪儿?”梓睿又问。
“凶水围楼——圈,因为怨气深重,逐渐根深蒂固,形成巨浸。”水鬼深深叹了口气。
展翼回想起自己在幻境——看见的那一片灰色的水泽,当时的——觉就是世界被洪水吞没了,却原来,这水仅围了宿舍楼一圈,这样的格局——定是后来改建的,应该在发生大事故之后——
凡突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鬼”的——觉,他轻轻敲了——下盒子的侧面:“那你呢?你们这群水鬼呢?你们从哪儿来?你们难道也是学院的学生?”
“学生?学院?”水鬼显然很疑惑,“你们都是学生?这地方是个学校?”
“——然呢?”
“我们只知道我们在凶水——,凶水围着凶楼,把凶楼——的灵魂引出来进行置换,那样就能转——投胎了。”水鬼的声音有些愧疚,“请原谅我们,我们也身不由己。”
青岫:“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刚才说过,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最清楚。”
水鬼:“其实,我连家在哪儿都不记得了,家里人也全忘了。我究竟做了多少年的鬼,也记不清楚了。但我记得槐泽路地道桥,我记得那儿!我是下班的时候赶上了暴雨,当时天已经很黑了,路上也没什么人,我急着回家,等雨小——点了就赶紧往家赶,槐泽路地道桥排水系统——好,路灯也全灭了,我骑车进入水——就身——由己了……我的灵魂——直被困在地道桥无法离开,也——知过了多久,来了个大师,把我带走了,——直带到了这儿……这儿有很多水鬼,具体数量我也——清楚,他们有的是游玩时溺水的,有的是想不开跳河轻生的,还有的和我——样是路上意外溺亡的……”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大家——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么。
水鬼反倒安慰起众人来:“你们也很惨,可能是聚集在一起的缘故,怨气特别重,整座凶楼的外面都氤氲着你们的怨气。”
“在你的眼中,这——是一座楼?”展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