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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歌说完后, 皇帝——天后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

“朝歌?”天后殊为吃惊,讶异道,“你说什——?”

李朝歌直——身, 微微垂眼, 合手对皇帝——天后肃拜:“儿臣说, 我愿为圣人——天后分忧,捉拿此妖。”

天后——皇帝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意外。天后收敛——神色, 把李朝歌叫——来, 说:“朝歌,你有这份孝心是好的,但是那个妖物——危险了,连羽林军护卫都捉不住, 何况你一个——姑娘?洛阳有龙气庇佑, 城中亦有众多佛像镇压,这只妖魅翻不出水花,你尽可放心。”

李朝歌抬头,直视——天后的眼睛, 说道:“天后, 我并不是为了邀宠才说这些话,我是真心想为朝廷、为百姓做些什。那个妖魅能混入京城,食人脑髓, 可见已能化形。它最开始挑较文弱的读书人下手, 渐渐变成两人,说明它的力量在逐步增长,若是——放任下去, 它的力量越来越强,捕食目标将不——限于读书人,说不定,也不——限于深夜。到时候洛阳里白日行妖,会引得人心大乱,若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

李朝歌说的话天后——皇帝如何不知,他们经历过朔方之乱,尤其明白这些妖魔鬼怪对民心的冲击力。天下难得——平,皇帝并不想让当年长安的悲剧重演在洛阳城里。

皇帝沉吟一会,问:“朝歌,你有多——把握?”

皇帝这样问,就说明他动摇了,按理李朝歌应该乘胜追击,不管能不能成,先将任务拿到手——说。可是李朝歌想了想,并——有大包大揽,而是如实道:“——有看到那只妖物——,我也不好胡乱定论。但是它在夜里出——,而且下手对象都是年轻男子,我想,它应当是个擅长魅惑的妖怪。既然它需要靠魅惑取胜,实力就不会——强,如果有人配合,我应当可以将其拿下。”

皇帝沉——脸不说话,天后左右看看,凝眉道:“但这毕竟是个未曾开化、手段凶残的妖物,京兆尹调动了上千羽林军都防不住,你才十六岁,接触这些东——危险了。”

李朝歌缓缓摇头,说道:“天后,羽林军奋勇杀敌,武艺非凡,但这是妖怪,光有武力是——用的,对付它们得用降妖术。我虽然能力低微,但毕竟——周老头学过几年法术,略有几次降妖除魔的经验。那个妖物越来越强,——派羽林军去只会让将士妄送性命,说不定还会助长妖怪升级。不如让我去,趁——它未成气候,一举将其擒获。”

皇帝亲眼见过李朝歌杀熊,知道她确实有过人之处,但杀熊——杀妖毕竟是两回事。上次那只黑熊力气虽大,但好歹是个动物模样,——东都这种食人脑髓的怪物不可同日而语。人本能害怕未知,或许黑熊的杀伤力更大,但皇帝始终不放心东都这只怪物。

皇帝依然犹豫,皱——眉道:“但是,你连它是什——模样都不知道,万一出点什——事,那可怎——办?”

这种时候,皇帝的优柔寡断就显——出来了,真正拿主意还得靠天后。李朝歌看向天后,肃拜道:“请圣人天后成——,给我一次为民除害的机会。”

天后抿——嘴沉默了片刻,示意宫——扶李朝歌——来,慢慢说:“你既有心报国,去试试也无妨。但是,你得保证,绝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中,一定要平安归来。”

李朝歌松了口气,立即道:“遵命,儿臣必——心谨慎,绝不让圣人天后担忧。”

皇帝习惯了凡事询问天后,天后说可以,皇帝便也觉得可以。他叹了一声,仍然不放心,絮絮道:“你一个人——危险了,朕——从北衙调些人手保护你,一百骑够吗?”

这只食人妖——黑熊妖不同,食人妖隐藏在东都坊市里,埋伏、排查、追捕都需要人手,李朝歌绝不可能自己完成,势必需要人手辅助。但是北衙六卫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壮男子,擒贼平乱可以,抓捕妖物,恐怕不——行。

李朝歌想了想,抬眸说:“儿臣倒有几个人选,还请圣人、天后开恩,允我自主选择人手。”

这些都是——事,皇帝想都——想就同意了:“好。这是北衙的令牌,你若是缺人手,随时去六卫调人,千万不能独自涉险。”

天后听到,眉尖微微一挑,回头轻轻扫了皇帝一眼,眼中神色莫辨。皇帝并——有在意兵符,也不觉得自己这句话给了李朝歌多大的权力。在他看来,李朝歌只是个——姑娘,就算学了一身本领,也是武力厉害而已,胆子能大到哪里去。

所以皇帝放心地将龟符交到内侍手里,示意他们递给李朝歌。李朝歌本来——算拒绝,可是看到那枚古朴厚重的龟符时,她——改变主意了。

兵符是稀罕物,模一次不容易,就算她这次用不——,握在手里过过瘾也无妨。反正,是皇帝亲自开口的。

李朝歌面不改色将龟符收下,郑重对上首行礼:“谢圣人、天后成。儿臣必不辱命,绝不辜负圣人——天后的信任。”

皇帝——当回事,依然殷殷嘱咐李朝歌注意安。李朝歌一一应下,她见时间差不多,就——身告退。

如今妖物还在洛阳里行凶,每多耽搁一天,兴许便要多死一个人。科举考试在即,放任恐慌蔓延下去绝不是明智之举。

皇帝也忧心外面的局势,见状——有多留,由——李朝歌出去了。

李朝歌从文成殿出来后,看了眼时间,戌时一点,很快就要宵禁了。李朝歌——有耽误工夫,立刻拿——龟符,往宫门外走去。

单——独斗非长久之计,捉妖之——,她得先找几个帮手来。

北里内,白千鹤倚在塌上,手指随胡笳——拍,另一手握——酒杯。美艳如花的胡姬跪坐在白千鹤身侧,拈——樱桃,轻轻放到白千鹤嘴里。

美人,美酒,美景,三美齐聚,简直是人间胜事。白千鹤抿了口酒,悠悠唱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种日子,给神仙也不换啊。”

胡姬围在白千鹤身边,似嗔似怨道:“白郎知己遍天下,妾身知道自己色浅才轻,留不住郎君。只望白郎这次在洛阳多待些时日,莫要让奴家空等。”

白千鹤自然一口应诺,握——胡姬的手好一通表白心意。白千鹤游历天下,放浪形骸,各州各地有不——红颜知己,眼——这位胡姬,就是其中之一。

白千鹤从不在任何一个地方久留,他从李朝歌手里逃出来后,本来——算立刻开溜远走高飞,但是他转念一想,李朝歌刚刚回宫,肯定忙——父母兄弟联络感情,这段时间恐怕顾不上外界。白千鹤难得来洛阳一次,不如——洛阳游玩几天,顺便会会之——的红颜知己。

白千鹤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他吊儿郎当——城,一——洛阳直奔北里,如今已在花楼酒肆里浪荡了半个月。

自古繁华之地必有灰色产业,长安平康坊闻名天下,洛阳北里便是平康坊的翻版,虽然知名度差很多,可是美人美酒都是相似的。白千鹤这些天过得醉生梦死,浑不知白天黑夜,简直快乐极了。

他正——胡姬互诉衷情,忽然——外面走——来一个——郎,贴在门边站——,不说话不表态,就偷偷地一眼——一眼瞅白千鹤。胡姬注意到了,她轻哼了一声,把白千鹤手中的酒夺过来,斜眼问:“许久不见,你倒是——添了许多风流债。这是你的——情人?”

白千鹤冤枉,他连忙道:“我确实沾花惹草,行事风流,但我——人留情有三个准则,一不碰良家——子,——不碰不情愿之人,三不碰童——幼。这个——姑娘身体都——长开,一团孩子模样,我就算——有底线,也不至于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吧?”

胡姬知道白千鹤的品行,他虽然行走于黑白两道,干的是顺手牵羊、偷鸡模狗之事,但为人最重义气,绝不会动老弱病残的主意。白千鹤说不认识这个——孩子,那就是真的不认识。

胡姬信了,她眸光流转,问:“那她眼巴巴跟来,眼珠子都不错地盯——你,是想做什——?”

白千鹤也想知道。他从塌上支——身,对——姑娘招招手,说:“——妹妹,过来。”——

孩左右看看,确定说的是自己,悄悄靠近。白千鹤给——孩塞了块馍,问:“——妹妹,你是谁?”——

姑娘结结巴巴,说:“我是在这里——杂的,平时都在厨房。”

白千鹤看向胡姬,胡姬轻轻点头。白千鹤——问:“你为什——一直盯——我?你认识我吗?”——

姑娘摇头,说:“不认识。但是刚才一个漂亮姐姐给我一串铜板,让我把这张字条递给你。”

白千鹤挑眉,一个人影瞬间浮——在他眼。他低头,接过——姑娘手中的纸条,缓缓——开。

“戌时五点,北市南门见。”——

姑娘把纸条递给他后,就抱——馍跑了。胡姬摇——扇子看了一会,见白千鹤完——陷入思绪的样子,意外地挑眉,问:“——是哪位红颜知己约你?”

白千鹤摇头,掌心微微用力,将纸条化为齑粉。他——有问传信之人是谁,身形容貌为何样,即便不问,他也知道这是谁。

白千鹤双手枕在身后,大咧咧地靠在围屏上。过了半晌,他忍无可忍,道:“这——诚意的吗?请人帮忙,本人连面都不露?”

其实李朝歌并非——诚意,她将纸条交给——姑娘就走,并不是不重视白千鹤,而是她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宵禁在即,很快洛阳内各门便要落锁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得尽快去一个地方。

禁狱内,看守拿出钥匙,开门之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提醒:“安定——主,这里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各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今年秋后就要问斩了。您确定要——去?”

李朝歌点点头,说:“我知道。开门吧。”

看守见劝不动,叹了口气,认命地开门。罢了,这些王孙贵族成天都有——主意,——人物管不了,也不能管。

狱卒——开漆黑沉重的锁,替李朝歌推开门,却不肯——往里走了:“——主,地上路滑,您——心脚下。”

随——牢门——开,一股腐朽、阴暗,还混——血腥味的陈腐味道扑面而来。李朝歌适应了一下光线,便从容地走入死牢。

狱卒担心李朝歌无法适应牢狱里的气氛,殊不知,——世镇妖司的诏狱,可比这里血腥多了。李朝歌穿——精致干净的鹿皮靴,一步步踏在乌漆墨黑,不知道是灰尘还是血迹的地面上,两边牢狱静悄悄的,唯有李朝歌的脚步声回荡其间,阴森——诡异。

李朝歌很快停在一座牢狱——,里面,一座黑影正一动不动地盯——北墙。

狱中人隐——在黑暗里,肌肉虬结,身形庞大,胳膊比得上寻常人腿粗,然而他的四肢、脖颈上却拴——铁链,身形像座——塔一般,黑压压的,压迫感惊人。

即便成了这幅模样,也不掩他身上的危险气息。但他的表——却——他的危险外表截然相反,李朝歌已停在门——,他却——什——反应,依然失神地盯——墙面,看——来完——懒得搭理外面的一切。

李朝歌不在乎对方的轻慢,她不紧不慢开口,道:“周劭,汾州人士,——时纠集地痞,逞凶斗恶,——家劫舍,永徽十五年金盆洗手,退出黑白两道。永徽——十一年,当街杀晋州刺史之子。可是你?”

狱中人像尊雕塑一般,就算听到了自己名字,他也——什——反应,冷淡道:“既然知道,何必多此一问?我已经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罪名我不会认的。”

李朝歌点点头,道:“好。你身为平民却袭击官员,还杀了晋州刺史的儿子。民犯官是死罪,你已被判斩首,秋后问斩。你永徽十五年便已金盆洗手,六年来安分守己,——有惹出任何争端,按理说不会轻易杀人才是。可是你偏偏杀了当朝三品大员的儿子,还拒不认错。大理寺因你情节恶劣,毫无悔改之意,便判处死刑,今年秋后执刑,而且不参与天下大赦。周劭,你当年也算叱咤一方的风云人物,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可有什——想法?”

周劭听后沉默良久,冷笑一声,道:“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死了就死了,有什——可叽叽歪歪的?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能出——在这里,想来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我——你们这些朝廷之人——什——可说的,你若是想听忏悔认错的话,那还是换个地方吧。”

周劭话语中对朝廷的敌意极大,李朝歌——做解释,她在牢狱外缓慢踱步,仿佛在丈量狱中的面积。走廊中灯光晦暗,时隐时灭,她走到光芒交界处,突然问:“若是我给你另一个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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