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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振兴略有不快的盖住纸上的字, 一副‘你别想剽窃我’的眼神瞪着谭振学, “凡事因人而异, 你有你的想法, 我有我的见解,咱们互不干涉,等文章写出来再说罢。”他承认谭振学勤奋刻苦,文采斐然, 但他也不差,父亲说自己的心思如果用在学业上,超过谭振学是早晚的事。

要知道,自己在诗文方面天赋极高, 前两次作诗,谭振学都不如他。

大哥, 始终是大哥!

兄弟两暗中较劲之事谭盛礼向来不插手, 但他看不得谭振兴得意洋洋的嘴脸就斥责了两句, “兄弟友爱的道理又抛在脑后了是不是, 还是说写了两首好诗就尾巴翘上天了?”

成大事者喜怒不形于色, 谭振兴则生怕旁人不知他心里想什么,表情生动夸张, 比说话还富有情绪波动, 怪不得谭盛礼想打他。

就是长了张欠揍的脸。

外边风越来越大, 雾沉沉的天不多时就昏暗下来,不仅是谭盛礼皱起眉头,谭振学也忧心忡忡, “风太大了,陈伯会不会出事啊?”

“父亲,不如我去客栈看看吧”谭振学不放心道。

风呼呼地吹着,仿佛嘶吼咆哮的怪物在空中盘旋不散,谭盛礼眉头拧成了川字,沉默半晌,道,“去吧,顺便把生隐的信送出去。”

他们进城大半个月了,结果太忙忘记提醒谭生隐写信回去报平安了,谭辰风没收到消息想必此刻正急得团团转,要不是今早大丫头在院子里喂鸡说怀念家里的鸡笼,他恐怕还想不起这茬,问谭生隐,谭生隐也给忘了,赶在午饭前把信写好了。

经谭盛礼提醒,谭生隐顿时想起来了,“成,我这就回屋拿。”

跟着谭盛礼过得很充实,无论是背书还是写文章还是作诗,心无旁骛,根本没心思想其他,他推开椅子,忙跑了出去。

信很薄,谭振学问他写了住址没,赵铁生明年进城参加院试会提前来,没有住址他进城没去处。

“写了的。”

谭振学点头,接过信就和谭振业赶着马车走了,家里两辆马车,搬进宅子后卖掉了辆,这辆还没来得及卖的,这会刚好派上用场。

随着车轮声慢慢远去,宅子又恢复了安静,谭盛礼和剩下的两人道,“刚刚讲到哪儿了?”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谭振兴摇头晃脑的读给谭盛礼听,谭盛礼毫不犹豫地抬手拍他脑袋,“又不是几岁孩童,矫揉造作给谁看呢”读书都改不掉浮夸的毛病,不知跟谁学的。

谭振兴模模脑袋,心下委屈,读书必须摇头晃脑不是谭盛礼要求的吗,好端端的怎么又批评他了?

他身体坐直,慷慨激昂地重新读了遍,谭盛礼这才接着之前的往下讲。

他讲课会从文章衍生出诸多内容,几句话,他能讲两个时辰,平时四个人等着他讲课,他会点到即止,今天只有谭振兴和谭生隐,他讲得就多了,听到后边,谭振兴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沉浸于谭盛礼的学识渊博而没听进去多少,谭生隐握着笔奋笔疾书,生怕漏掉了什么关键。

作为老师,谭生隐的求学态度无疑是令人满意的,谭盛礼特意放慢语速配合他。

不仅这样,他试着糅合了些高深的内容进去,谭振兴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谭生隐则格外神采奕奕,两人表现截然相反,谭盛礼拿起手边的木棍就揍了谭振兴两下,“听不进去就滚。”

“听得进去听得进去。”谭振兴张嘴就来,脊背再次挺得直直的,“父亲,你为什么懂这般多啊。”谭盛礼懂得越多,他们日子就越惨,几个句子,谭盛礼讲了好久,久到他都快忘记文章本来的释义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谭盛礼不指望他说的是好话,怒道,“都是被你们几个不成器的给逼的。”

好吧,谭振兴不说话了,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听谭盛礼讲课。

整个下午,谭盛礼总共讲了四段文章,提到了六本书,且是谭振兴没听过的,其中有两本他尤为感兴趣,问谭盛礼,“父亲,你提到的书郡城有卖吗?”

“没有。”那是他在翰林院里翻到的古籍,并不在民间流传,他曾抄了本放在自家书房,谁知后来被儿子贱卖给了武将家,那名武将甚至都不懂那本书有多珍贵回忆涌来,又是痛心疾首暴跳如雷的心情,谭盛礼深呼吸两口子,平复心底翻涌的情绪,心情复杂道,“真想看就好好考科举,他日到了京城或许有机会。”

“不用不用。”谭振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那么麻烦的。”

大不了不看,去京城多难啊,凭科举入京就更难了。

他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县试能得第四是靠其他人成全,想入京少说得过乡试,就他目前这半吊子水准,哪怕谭盛礼说他能考上举人他自己都不信。

这辈子想进京赶考恐怕是等不到那个机会的,父亲对自己寄予的希望恐怕要落空咯!

知子莫若父,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突然这般谦虚客气,除了不想努力没有其他原因,谭盛礼冷哼了哼,口干舌燥的,骂都懒得骂,收了书,让他们去外边看看谭振学和谭振业回来没,客栈离这说远不远,照理说早该回来了。

两人去了趟客栈,回来说没找着人,两人约莫赶马车出城找人了,问要不要出城找找。

“不用,看书去吧。”谭盛礼不担心谭生隐,而是怕放谭振兴出去惹了麻烦,到时候还得收拾他的烂摊子,不是添乱吗?

趁着他时间多,继续给谭生隐讲诗文,诗文方面谭生隐比较弱,即使这几个月有显著进步,但离乡试的水平还有距离,想要写首好诗,没有底子是做不到的,得日积月累慢慢慢慢的来,除此之外,他经常布置诗文的功课,要他们记住自己写的诗,若运气好碰到类似的考题,能省许多时间思考。

因此讲完诗文,他就抽几篇谭生隐写过的诗要他自己背。

等谭生隐背完,他又抽查谭振兴背的情况,同样的以梅为诗,谭振兴挠破头都想不到上次怎么写的,惶惶不安的注视着谭盛礼表情,“父亲,即兴做首诗行吗?”

谭盛礼:“随你。”

谭振兴想想,张口就念了四句,虽达不到惊艳绝伦的地步,却别有番意境,谭盛礼又出其他题,谭振兴仍然张口就来,即兴的诗缺少精雕细琢,谭盛礼叫他写下来慢慢修改,谭振兴有这水平出乎他的意料,比起谭生隐,他的临场发挥更好,背不了自己的诗他就没勉强,侧重给他讲修改诗文时要注意的细节。

诗文是谭振兴感兴趣的,故而听得津津有味。

恨不得科举就考诗文,这样他或许能考个榜眼也说不定。

为什么说是榜眼呢,因为有谭盛礼在,他是考不上状元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更比后浪浪,谭盛礼是他心目中永远的状元,无人能及。

所以在谭盛礼面前,他甘愿做榜眼。

冬日天黑得快,谭振学回来时天已经黑尽了,跳下马车就往屋里跑。

“父亲,陈伯身体不太好了。”门口,谭振学站定,掸了掸衣服的灰,面庞被冷风刮得面无表情,简短地说了陈伯的情况,山里风大,陈伯惊觉天不对劲想往回走,结果绊倒了,他们找到陈伯时,陈伯脸色通红,额头滚烫,浑身烧得滚烫,这会正在医馆里呢,“三弟在医馆守着,我回来给他拿点吃的去。”

“你就不去了,我和你大哥去看看,灶房里温着饭菜,你先吃。”谭盛礼吩咐谭振兴赶马车,他回屋拿银子,顺便叮嘱谭佩玉备两个馍馍给谭振业带去。

医馆夜里不营业,是谭振业硬敲开的,坐馆的是个老大夫,好像认识陈山故而没抱怨谭振业的莽撞,而是询问谭盛礼和陈山的关系,得知两人曾在同间客栈住过,不由得佩服谭盛礼的慷慨解囊,开药方时,尽量挑便宜的药,“他也算有福气的人”否则不会遇到这么多好人。

陈山高烧不退,要人时时刻刻守着为其热敷降温,谭盛礼打发谭振兴和谭振业回去休息,他在医馆守着,前半夜陈山被烧糊涂了,浑浑噩噩的说胡说,谭盛礼打盹都不敢,后半夜稍微好点,他才靠着眯了一小会,结果醒来时,病榻上的人不见了,谭盛礼心惊,下楼问大夫,大夫直摇头,“那人性子倔,回客栈去了。”

那就是铁打的身体,不到倒下的那刻不会屈服的。

看谭盛礼站着没走,老大夫在给病人把脉,沉吟道,“你也甭管他了,真要撑不住他会回来的。”

这几年,陈山不是没来医馆抓过药,老大夫自认还算了解他,和谭盛礼道,“你别怪他不辞而别,他啊,就是怕欠的人情太大,几辈子都还不完。”

“他身体怎么样了?”谭盛礼怎么会和他计较,担心他而已。

“没什么事了。”

都说病去如山倒病来如抽丝,谭盛礼不敢相信愈合得这般快的人,恐怕强撑着而已,他无奈地叹气,“你算算药多少钱”

老大夫摆手,“不用了,都是些不值钱的药。”

要不怎么说陈山有福气,这些年他来看过几次病,老大夫没收他半文钱。

谭盛礼过意不去,放了两个碎银在桌上,随后去客栈看陈山,陈山在柴房睡着,身体缩成团,只露出个脑袋在被外,看到他,陈山呲牙笑了笑,“谭老爷,我没事,吃了药睡会就好了,医馆的床硬,我睡着不舒服。”

“药拿回来没?”谭盛礼四下瞅了瞅,闻着中药味,却是没见着药。

“嗯。”陈山似乎不太想说话,“你忙你的事去吧,不用管我,我睡会就好了,睡会就好了。”说着,缓缓闭上眼,不再和谭盛礼说话了。

谭盛礼担心打扰他休息,找到旁边的药,给了几个铜板给厨子,托他帮忙熬药,厨子拿了药却是不肯收钱,“熬药不算什么,给钱就太见外了,听说是令公子进山把他带回来的,他心里很不踏实,害怕打扰你们读书导致你们落榜。”

谭盛礼心下微震,原来陈山不肯搬过去和他们同住还有这个因素。

若是耽误半天就落榜,可见学业并不扎实,落榜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接下来几天,他又劝陈山搬到北街住,陈山说什么都不肯,眼看要过年了,谭盛礼退而求其次,邀请他到宅子过年,吃个团圆饭。

过了年,就得紧锣密鼓的准备科考事宜。

他和谭振兴谭生隐要参加府试,得去府城,没时间顾及陈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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