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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雪终于落下了, 对这座曾经富裕的城市来说, 往年落雪的季节, 就是一年难得休息的时间,辛苦了一年, 终于能够好好休息,为明年的生活蓄力, 但是今年的冬天也不一样。

雪落之后,路也不能修了,池晏原本想让人们扫雪, 一次来继续给人们发工资, 可大多数人的保暖衣物不够, 为了挣钱,很多穷人会走上街头, 他们如果感冒,发烧,在这天气就会成为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池晏没有让人们出来扫雪。

但道路的积雪需要人清扫,所以池晏就朝奴隶主伸手, 让他们把牛头人全都卖给他。

去跟奴隶主谈“生意”的,自然就是大河了,现在大河天天带着那个地精少年,从一开始的人人侧目,到现在人们习以为常,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

地精少年原本没有名字,还是大河给他给他起了一个——湖。

大河这个名起的十分随意, 因为他自己是河,所以年纪更小的地精就是湖。

好在湖自己本身不在意,觉得有个名字就很好了,所以这个名字就确定了下来,成为他在人群中的代号。

大河去见奴隶主之前,专门换了身体面的衣服,这衣服还是领主大人叫人给他置办的,又舒服又保暖,就是看起来稍微臃肿了些,但臃肿也好,一看就暖和。

只有什么都不愁的贵族,才会追求漂亮。

湖羡慕的看着大河身上的衣服,他知道自己虽然和大河一样都是地精,但他们却是完全不同的,他是低贱的奴隶,而大河却是一个自由民,大河还能跟商人以及奴隶主交谈,人们即便看不起他,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嘲弄他。

因为他是领主大人喜欢的地精。

以前湖不知道原来地精还能成为自由民,他一直以为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奴隶,永远都是奴隶,可是跟在大河身边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想要摆月兑自己奴隶的身份。

同样都是地精,为什么大河却可以像人族一样,而他和他的族人,都只能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即便是最寒冷的冬天,也只能蜷缩着取暖,也没有一件可以保暖的衣服。

大河整理好以后,对湖说:“走吧。”

大河穿的是新棉衣,湖穿的则是大河的旧棉衣,旧棉衣没有破,也没有开线,很结实,因为一直都是擦拭,没有入水洗过,所以依旧保暖。

湖跟在大河身后,离开了他们暂时住的房间。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走路也要小心翼翼,一些雪化成了水,又结为了冰,上面有刚降的雪,如果不小心就会滑到,在这样的地面上滑倒,要是严重一些,后果不堪想象。

湖不知道他们要去干嘛,他小声问:“我们去干什么?”

大河:“去买奴隶。”

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甚至有些气愤,大河也是地精,他凭什么用奴隶来称呼他的同族呢?

大河:“买些牛头人,大人需要人铲冰扫雪,牛头人强壮,一件麻衣就行了。”

湖:“牛头人吃得多。”

大河笑了笑:“大人又不是出不起那些粮食,好的没有,豆子和麦麸是管够的。”

湖听得眼睛发亮,他小心翼翼地问:“地精不行吗?”

他们都是地精,理应先为地精们打算。

地精在奴隶里算是最低等的奴隶,牛头人还能吃个半饱,矮人们也至少有糊糊,地精却只能吃一些发霉烂了的食物。

大河却忽然停下脚步,严肃地对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是地精,在成为自由民以前,我跟你一样是奴隶。”

湖第一次知道原来大河曾经也是奴隶。

湖傻了。

大河:“那时候我比你们更惨,奴隶主要把你们卖出去,所以还得保证你们活着。”

“可是我们已经被卖走了,当时的领主并不像浪费粮食养我们这些废物。”

大河说起以前,忽然觉得一点不难过了,以前的事,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已经无法真情实意的想起曾经自己的感受。

他说:“大人来了以后,我们才活得像人,有衣服穿,有地方住,有能干的活。”

他对湖说:“就在离这儿不愿的萨克德,那里也是大人的领地,里面生活的所有种族都是一样的,一起干活,一起吃饭。”

这简直像是故事里才会发生的事。

湖看着大河,他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出对方在说谎的证据。

可大河目光坦荡,他说:“我是地精,我当然希望所有地精都能过上好日子,但是除此以外,我也是大人委以重任的人,我得分清轻重缓急,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

“你以为我选你跟在我身边,是没有原因的吗?”

湖忽然升起了希望。

大河:“大人想建立一个,新的城。”

大河捏紧了拳头:“所以无论有多艰难,我得做到。”

大河拍了拍湖的肩膀,像一个稳重的长辈,但其实大河到现在都还是个没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这几年的时间让他迅速成长。

“走吧。”大河,“你现在不懂,将来会懂的。”

他们冒着小雪,来到了奴隶主的房子。

奴隶主的日子也不好过,有钱人之前都屯粮,消减人手了,他的奴隶卖不出去,只能靠存款支撑度日,当大河上门时,他们还恭恭敬敬的把大河请了进去。

就算再看不起地精,这个地精也是领主的人。

他们可以在心里鄙夷,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艾富里阁下。”大河摘下帽子,朝奴隶主行了礼。

艾富里连忙还礼:“阁下怎么来了?是领主大人有什么命令吗?”

大河笑了笑:“开始下雪了,大人想买写牛头人铲雪。”

艾富里脸上的笑容易真诚了许多,他连忙把大河请进去,让大河坐在椅子上,还让仆人去端来热水,他搓了搓手,坐在大河的旁边说:“牛头人力气大,又不怕冷,还老实,所有奴隶里,就他们最有用。”

大河点点头:“价钱怎么算?”

艾富里:“既然是领主大人要,我也不会卖得太贵,一个牛头人两百个铜币,您看怎么样?这已经是最低价了,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想买牛头人,我想着大人可能会需要,就一直没有卖出去。”

大河笑了笑,表情十分温和地说:“我先见见他们,看他们是不是值两百个铜币。”

艾富里满脸通红地让仆人去把牛头人们带过来。

牛头人还没被带来的时候,艾富里就一直跟大河东拉西扯,他甚至说:“我曾经见过您这样的地精,要我说,地精都聪明,只是以前没人发现。”

大河对这样的马屁已经免疫了。

人在面对利益的时候,可以虚伪的连自己都不敢置信。

大河:“您的忠心我会领主大人的,说起来,阁下是斯德丁的本地人?”

艾富里摆摆手:“不是,我二十岁的时候才跟着家里人搬过来,买卖奴隶的生意不好做,您不知道,现在奴隶生的孩子越来越少了,想要更多的奴隶,就只能去他们聚集的地方抓,有时候还得跟人抢。”

艾富里一脸忧愁地说:“可是奴隶的价格却几年没涨过了,他们就是生了小崽子也很难养活。”

艾富里话锋一转:“自从领主大人来了以后,我才觉得这里安全了很多,要是能见见领主大人就好了,我可是他最忠诚的仆人。”

大河只是笑。

正好这个时候仆人把牛头人带来了。

仆人也是聪明人,他只带了一个过来,还是牛头人里身体最健壮的那个。

大河打量了一会儿,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没有一点遗漏:“我看不值两个铜币。”

艾富里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但他很快重新扬起了笑容:“那您说个价,只要能卖,我没有二话。”

大河比起一根手指。

艾富里的嘴角抽了抽:“一百个铜币,阁下,这连……”

大河摇摇头:“不是一百个铜币,是一个。”

艾富里傻了,他不是没碰到过砍价的,但没碰到过这么砍价的,更何况买主还是领主,一般来说,贵族和领主派来的人都是不怎么砍价的。

然后这些人会跟他对价钱,把价钱才报高一些,他挣足了钱,那些人也拿到了好处。

哪有大河这样,把价砍成这样,这不是要买卖,这是要结仇。

大河没等艾富里反应过来,又继续说:“我知道这个价格对阁下来说有些勉强,但是我能在别的地方补偿您。”

艾富里眨眨眼睛,他刚刚涌起的愤怒迅速消失,笑着问:“您说。”

大河:“大人说,城里不必有这么多奴隶主。”

艾富里小心翼翼的试探:“大人的意思是……”

大河正襟危坐,很是严肃:“只要那些奴隶主行为有失,按照领地的规矩,他们是要被关起来等待审判的,至于他的奴隶,当然是由有能力的人继承。”

“艾富里阁下,这样的机会可不常见。”

艾富里有些踌躇:“我只是个小奴隶主。”

他不敢跟那么多奴隶主为仇。

别到时候他没把他们吞了,他们就已经把他活撕了,艾富里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正因为胆小,所以从没犯过什么错误,是城里的奴隶主里最干净的一个。

大河:“既然阁下不愿意,那么这笔生意我们就不用谈了,我还要去拜访格吉尔阁下,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艾富里吓得抓住了大河的手腕。

格吉尔是本地最大的奴隶主,他甚至有一支奴隶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比他们这些人强多了,以前伯爵大人还在时候,也要拉拢格吉尔。

格吉尔如同听到这样的交易,是绝对不会放他们这些小奴隶主一马的。

艾富里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他连忙说:“大河阁下,还能商量,还能再商量。”

大河又坐了回去:“我知道您可能不信我,不过您不信我,也总该信领主大人吧?”

艾富里没什么野心,但是人也不蠢,他小声说:“但是阁下,我只是个小奴隶主,现在我手里的奴隶,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多人,大人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大河:“当然是因为大人记得你。”

艾富里更不明白了,他可从没有跟领主大人打过交道,别说说话,就是连面都没有见过,领主大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他?

大河:“城堡里有你送给伯爵大人的礼物。”

大河朝艾富里眨了眨眼睛。

这个消息让艾富里瞬间高兴了起来,他是给伯爵送过礼,不过除了美酒以外,就是美人了,美酒别想了,伯爵大人肯定喝光了,但美人肯定还是在的,都是漂亮的女奴,有苗条的,有封面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萨克德做生意,也没有被排挤出去。

既然大人是通过“礼物”知道他的,就证明这位领主大人,也被那些女奴迷住了。

艾富里可从来不会小看女人的力量。

他的父亲就是因为太宠爱一个女奴,被那个女奴杀死在了床上。

他还听过很多人被女人蛊惑的失去一切。

艾富里咽了口唾沫,他觉得给伯爵送美女,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没有之一。

他倒没觉得这是池晏给他挖的坑,毕竟论钱,他并不是奴隶主里最有钱的,相反,他只能排倒数,池晏能图他什么呢?难道就是图他院子里那一百多个奴隶?

艾富里觉得自己是想的太多了。

“既然大人看得起我……”艾富里鼓起勇气,“那我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的。”

大河冲艾富里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把牛头人带走了,至于钱……”

艾富里:“不要谈钱了,谈钱多不好,您把牛头人都带走把,我一枚铜币都不要。”

于是大河就这么一分钱没花的带走了十多个牛头人。

这点牛头人当然是不够的。

大河把牛头人安置好之后,又带着湖去了几个小奴隶主那里,说的话都跟刚刚对艾富里说的一样。

等大河凑过了近一百个牛头人,天也已经黑了,路上只有燃着的火把照亮前路。

湖很害怕,他问大河:“要是他们发现您是骗他们的……”

大河:“他们怎么会发现?”

“我挑的都是胆小的人,他们得到了这样的秘密,不管会不会去做,也绝不会说出去。”

大河:“他们越是胆小,就越是会担心自己说出去了会不会被记恨,那些人会不会怀疑他已经高密了,会不会想办法除掉他。”

湖:“既然他们都是胆小的人,那他们就不会按照约定好的去做。”

大河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有时候胆小的人不觉得自己胆小,只觉得自己谨慎。

一旦他们觉得收益大于风险,当然会去赌一把,而且不过是栽赃陷害而已,是阴暗的手段,只要不被查出来,就算那些被他栽赃的奴隶主没被抓,他们也不会有事。

把奴隶主的事处理了之后,大河一身轻松,决定回家洗把脸倒头就睡。

城堡里,池晏正坐在壁炉前,他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

克莱斯特也洗完澡回来了。

虽然城里的工作基本都停了,但克莱斯特训练骑士和卫兵可没停,冰天雪地的,他们就穿着一身麻衣训练,好在运动量大,一直在出汗,停下就立马回室内,所以也没人感冒发烧。

体格倒是一天比一天好,吃的也是越来越多。

哪怕是身体素质最差的人,现在也能寒风中坚持住,一顿能吃一大块面包,喝两碗糊糊。

听见克莱斯特的脚步声,池晏转头朝克莱斯特笑:“回来了?他们今天又让你生气了?”

克莱斯特没说话,他只是站在池晏的身后,执起了一缕池晏的湿发。

克莱斯特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能蠢成那副德行。

就好像他们的脑子出了问题,身体也出了问题。

哪怕一个最孱弱的魔族,都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克莱斯特:“还是用魔族更好。”

池晏却摇摇头:“不能用魔族。”

原本魔族就是嗜血的种族,池晏不准备让魔族上战场,他想让魔族跟其他种族融合。

一旦让魔族杀红了眼,池晏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奥斯汀大帝。

奥斯汀大帝当年的选择,何尝不是万般无奈下的绝望之举呢?

他管得了近处的魔族,却管不了远处的魔族,魔族们欺压其他种族,杀人抢劫,没人能管住他们。

奥斯汀大帝,当年应该也是纠结了很久吧?

但这话池晏不能对克莱斯特说。

说来也奇怪,池晏以前不觉得奥斯汀大帝做得对,也不觉得对方有苦衷,他那时候觉得魔族跟其他种族一样,也有生活在阳光下的权力。

然而现在,他竟然奇异的理解了奥斯汀大帝。

奥斯汀大帝后期变得冷酷无情,或许也是因为他最终选择抛弃人形,变成真正的权力机器。

池晏解释道:“魔族好不容易过上安稳的日子,既然是人族的争斗,还是让人族去吧,不然不公平。”

克莱斯特嘴里念道:“公平。”

池晏:“是啊,魔族在深渊之下过了那么多年不见天日的日子,现在也该让他们好好生活了。”

克莱斯特深深地看了池晏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池晏:“对了,你中午吃的什么?”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一起用餐了,克莱斯特都是跟骑士和卫兵们一起吃饭。

克莱斯特:“跟他们吃的一样。”

池晏连忙说:“那我让厨房给你做点煎肉来。”

克莱斯特没有拒绝,魔族的肠胃更适合进食肉类,谷物杂粮只能让他们活着,却不能给他们提供营养。

长期吃那些东西,哪怕吃的再多,魔族也会慢慢削瘦。

“希望明年上半年就能把事情都做完。”池晏叹了口气。

他要把奴隶全都解放,但这需要一个过程,他不能直接去抓住所有奴隶主,然后把他们杀了,这必然会引起整个城市的动荡,平民还好,但那些商人,那些有钱人,那些处于乡绅阶级的人,都会把这当成一个讯号。

而池晏又需要这些人。

所以他必须逼反奴隶主,并且还要做到跟他无关。

他从头到尾都得是个好人。

这样,奴隶主们才会显得更凶恶,才会让上层阶级的人认为池晏不处理奴隶主们,他们就会遭殃。

那时候池晏再出手,就会把影响降到最低。

更安全。

克莱斯特一边吃了肉排,一边说:“你想怎么做?”

池晏笑了笑:“先让他们内讧吧。”

奴隶主相互之间并不团结,他们毕竟存在竞争关系,虽然看起来格吉尔是奴隶主中间的老大,但下面的奴隶主们还是会明争暗斗,互相抢生意。

他已经让大河去做事了。

到时候只要抓住一个奴隶主,然后散步他是被其他奴隶主栽赃陷害的传言。

那么奴隶主们就会开始互相怀疑,必须要抓住这个内鬼,否则下一个遭殃的可能就是自己。

奴隶主们争斗起来,那场面就好看了。

池晏撑着下巴,坐在克莱斯特的对面,目光温柔的看着克莱斯特。

克莱斯特:“你累吗?”

他总担心池晏瘦弱的肩膀担不起越来越重的担子。

而且这些担子,是找不到人分担的。

池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我也不知道。”

最开始是累得,每晚只有在克莱斯特的怀抱中他才能睡个好觉。

可现在,他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生活。

甚至池晏自己的都分不清,这样到底是好是坏,他给自己选择的是否正确,他做的事又是否没有错误。

他是不是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池晏目光迷茫的看着克莱斯特:“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事,你会提醒我吗?”

“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对我吗?”

克莱斯特放下刀叉,他专注的看着池晏的眼睛。

两人的目光交汇,池晏只从克莱斯特的眼里看到了疼惜。

克莱斯特:“我不会变的。”

他加了一个期限:“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小魅魔现在的状态,就像是生产前的阵痛吧,熬过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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