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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最后的温暖

五更的更鼓刚落,一身金黄凤冠朝服的兰心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金黄为装,肤若凝脂,眉目如画,鼻梁挺翘,唇似朱丹,纤腰细细,翩亭袅袅,入目一颗,几乎将在场之人都震惊了。

尤其是罗氏当这般金黄耀眼的兰心缓步入了她的视线,她竟有些不敢置信,太像了,以往兰心装扮浅淡,她也不过觉得人有相似,可这一刻金黄朝服将兰心本身便高贵的气质瞬间在面前放大了数倍,如今看来竟是像极了。

“见过平江县主!”厅中众多女眷纷纷向兰心跪地叩首,连带着寒岁静也不得幸免。

“快快请起!”

兰心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赶忙俯身扶起寒岁静“小姐,不必多礼的!”

“礼不可废,日后不仅是我,就是小舅爷见了你也需行礼的!”寒岁静望了眼如今这般耀眼的兰心,心中很是感慨,这般高贵的形容前世倒是被她给毁了。

罗氏回了神方才走到兰心身边也服了方才道“这小姐,夫人的也不好再唤了,可莫要忘了!”

“夫人与小姐,永远是兰心的夫人与小姐!”头上的金黄流苏轻晃了下,兰心的话语却分外铿锵。

“好孩子!罗氏轻拍了下兰心的手,又道“进宫一切按礼数来,我让罗嬷嬷随你进宫,不必紧张,罗嬷嬷是陪着我的老人,宫中规矩她也熟,她会提点你的!”

“好!兰心都听夫人的!”兰心笑着点头应下。

“兰心!”一声男子低低的呼喊声后,门帘处出现了一身冠服的罗百川身影。

蓝白锦袍,金黄玉冠,剑眉星目,如松似竹长身玉立。

寒岁静难得见罗百川这般正装又丰神俊朗的模样,记忆中罗百川也着过正装朝服,但那时的罗百川沉稳内敛不苟言笑,身上的沉重压抑几步之遥都清晰可见,而这一刻……

寒岁静望着罗百川呐呐站在原地,只望着兰心傻笑个不停的二傻子模样,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

“哈哈!小舅,你这模样哪里像个才华横溢的解元郎,分明就是个二愣子嘛!”

一厅的奴婢也不禁掩嘴笑,明明是郎才女貌的美好画面,被寒岁静这么一说,性子全变了。

罗氏也掩嘴笑着拍了下寒岁静的手“没大没小的!”

罗百川显然还没从兰心的惊艳中回神,又是愣愣挠了挠

头,呆呆说了句“我家兰心这般好看,我都不敢认了!”

这话一出兰心也笑了,她觉得如今的罗百川当真是太逗了。

寒岁静也止住了笑,拉着罗百川来到了兰心跟前,罗百川依然呐呐,兰心依然娇笑,寒岁静将兰心的手交到了罗百川手上。

“好了!我的二愣子小舅,赶紧带着你家媳妇进宫吧!否则,时辰当来不及了!”

罗百川也不介意寒岁静对他的称呼,紧紧握住兰心的手,声音欣喜而郑重“兰心,日后无论喜悲贫富,我都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我们走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番话,偏偏让在场许多女眷都红了眼,尤其是兰心,眼波汹涌,竟是出不了声,只能郑重点了点头,随着罗百川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

寒岁静望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身影,眼眶瞬间又红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不知她何时方能有这一日。

栖霞院里一派喜庆喧嚣,偌大落雪院内却显得有些冷清。

王氏自打活色生香那事后,便被寒老太太所厌弃,连带着寒岁宁也被禁足在了花语楼绣嫁衣,除非必要,否则不得外出!如今能在王

氏身边的也就寒雪岩和寒岁安,可王氏对寒岁安自然也不待见,身边便只有寒雪岩了。

王氏被寒雪岩扶着坐在了外室的榻上,听着外头传来的喧嚣声,有些不解的问道“府中出了何事竟这般热闹?”

寒雪岩迟疑了下方才道“二伯母院里的兰心被圣上封了平江县主,赐婚给了罗老师,老师与县主今日进宫谢恩,这会儿外头正忙着摆宴席庆贺呢!”

王氏轻笑了下“罗氏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寒雪岩望着王氏依然固执的面容,叹了声,复又蹲到王氏跟前,劝道“母亲,二伯母说得是家和万事兴,三房如今这般光景我们便安生些,好好过日子,至少如今我们一家子都在,这不也挺好的,母亲又何需计较这般多?”

王氏望着寒雪岩那张与她有六分像的面容,沉默了许久,方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的性子不随我,亦不随你那薄性的父亲,却是不知随了谁,罢了!如今这般我纵使计较又能如何,不过让自己多赌口气而已!”

“母亲能看清那便是最好,往后一家子和乐,祖母定然不会再怪责的!”寒雪岩心中一喜,笑着道。

王氏模了模寒雪岩的脑袋,这孩子心思当真单纯,有罗氏在,活色生香那事便会时时横在二房与三房之间,老太太也不可能视而不见的,她如今被厌弃也只能被厌弃了,成王败寇她认了。

门帘被撩开,多日不见的秀琴一身橙色樱花褙子款款走了进来,来到王氏身边行礼道“夫人,奴婢回来了!”

王氏望着秀琴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良久方才同寒雪岩道“因着为娘之事,你的课业也落了许多,雪岩你回去用功吧!这有秀琴,你大可安心!”

寒雪岩知晓王氏是有意要支开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躬身行礼后,便要退出去。

“岩儿!”王氏突然又唤住了寒雪岩,很是贴心的给寒雪岩理了理衣襟“好好跟着罗解元读书,好好照顾自己和宁儿,为娘不是位好母亲,对不住你与宁儿!”

“母亲莫要这般说,日后定然一切都会好的!”寒雪岩有些不解王氏这番话,却还是宽慰道。

王氏又珍视而爱种的模了模寒雪岩的脸,才让寒雪岩退了出去

直到亲眼看着寒雪岩退出去后,王氏才收了视线,又将屋里的小丫鬟都给打发了方才淡淡开口道“阁楼失火与你有关吧!”

王氏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从一开始重用秀琴她便晓得秀琴与府中大多婢女不同,她身手不凡又有心机,身份绝不简单,可因着目的与她一致她也就留着用了。

如今她落败,处境又这般不堪,她也明里暗里的警告过秀琴,可她似乎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阁楼失火,寒岁静差点没命,如今寒山正命人四处盘查,若是查到她这里,无疑是会害死她的。

秀琴心中一紧,面上倒是不疾不徐“奴婢听不懂夫人所言,奴婢兄长成亲,这半个多月奴婢都在温州,夫人此话奴婢当真听不懂了!”

“听不懂?”王氏突然干笑了声“我王氏是骄傲不是傻,你是谁的人,我虽不知但因着你我目标一致,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下了你。可我如今这般光景,你若还给我惹麻烦,就莫要怪我无情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我死你也别想活!”

“夫人这话奴婢当真听不懂!”秀琴依然面不改色的否认。

王氏冷笑来到秀琴跟前,一把拿过秀琴的手,摊开了,一双白润的素手上,粗糙的茧子明晃晃的。

“那你告诉本夫人,你这一等丫鬟,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茧子又是做何解释?是!京都到温州马车来回也需十来日,可你会武,骑

马来回也不过四五日,阁楼失火那日你还未曾启程去温州吧!”王氏盯着秀琴像是要看破她脸上的面具般。

秀琴沉默了许久,方才道“说吧!夫人此时与我摊牌,究竟想做什么?”

王氏清冷一笑“我想做什么?是我该问问你,秀琴姑娘你究竟想做什么?放火烧藏经阁,差点害死昭儿和五丫头,我王氏虽手段狠毒,却也不屑欺凌弱小!”

“藏经阁失火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奴婢并非有意想害夫人的,奴婢跟了夫人多年,虽有利用之嫌,却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弄到如今这般境地,奴婢也是进退两难!”秀琴依然面容平和的解释道。

王氏狠狠地盯着秀琴,声音有些低却分外寒凉“你去阁楼做什么,你们又在密谋什么,老太太可是说了,罗氏要有个意外,那便是我的罪责,你这是想害死我!”

秀琴从容的面容忽然冷然抬起,望着王氏一改刚刚的柔顺,语气平淡“夫人纵使日后二夫人当真能长命百岁,你便甘心一辈子被幽禁?而且事到如今,你觉得你我主仆还分得开吗?奴婢可以明确告诉夫人,奴婢不会停手,夫人若想保三房,只能想法子保住奴婢!”

“呵呵呵!”王氏突然嗤笑了几声“后面这几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秀琴略一挑眉“难道奴婢说的不是事实?”

王氏沉默了良久,方才问道“你要我如何保你?”

秀琴的目光中现出了狠厉之色“如今侯爷命六少爷盘查府中所有女眷,奴婢既回了侯府想来不多时六少爷便会让人来带奴婢过去,以六少爷与赵统领的眼力定然很快便会知晓奴婢会武的事实,顺着线索定然也能模清奴婢近几日的行程,奴婢这凶手暴露无疑,就算奴婢告知他们是奴婢自己动手,与夫人无关!夫人觉得侯爷他们可会信,奴婢可是夫人您的贴身婢女啊!”

王氏冷笑,直愣愣望着秀琴道“何况你还不可能替我开月兑!”

秀琴笑了笑,径直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夫人您实则一直都是个聪明人,无奈太过骄傲,有些人你瞧不起,有些事你不屑所以你注定会落败!”

“所以你这次回来便想好要与我摊牌了?”王氏又道。

“是!不仅是摊牌……”秀琴柔和的一张脸,望着王氏一脸惋惜。

王氏又是一笑,如今能保下秀琴的只有她的命,只要她以死谢罪,将所有的罪责一并担下,方能保住秀琴而且水到渠成,别人也不会疑虑,只道她是心存怨怼,才恨不得二房死。

“我凭什么要拿命护着你?”王氏终究还是不甘心。

“你别无选择!”秀琴突然从袖口里拿出一条白绫“你若留书自裁,奴婢保证绝不累及五少爷与三小姐,否则……”

秀琴又凑近王氏几分“奴婢是名杀手,杀人那可是家常便饭!夫人可要考虑清楚了!”

王氏自嘲一笑“这便是狼狈为奸的后果!望你记住自己的承诺!”

王氏颓然走到内室的梳妆台,她是个要面子的人,纵使死也当死得体面,她缓缓打开梳妆台,缓缓给自己梳妆,望着铜镜里依稀可见年少娇俏的面容,她淡淡笑了,咎由自取说的便是她吧!

她取出妆台里的一支一支有些古旧的凤凰点翠珠钗,眼前闪现出罗氏那张柔和的面容,望着她含笑道“弟妹不怕,三弟外放做官,也不就一年多,你若觉得待在落雪院里不安,我便日日来陪你!有二嫂在,不怕的!”

两行清泪,瞬间滑落,不曾想她王氏这般骄傲的人,临死之前惦念的温暖,还是她曾经这般怨恨之人给予的,可悲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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