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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水设想过两种可能,一是辽王真的病得快死了,二是辽王已经死了,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竟然根本不在江陵。

藩王私自离藩视同谋逆!

朱贵的话像一声巨雷震的人发闷,许久她才回过神问:“殿下说的……是真的?”见对方点点头她急切道:“你可知这是死罪?”

“我……现在知道了。”朱贵忽而露出一些胆怯的样子,看着目光炯炯盯住自己的沐秋水。

后者知道自己的样子吓到他,深吸几口气放缓了语气问:“辽王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他是你哥哥,你怎么会不知道?”

朱贵委屈道:“他没说呀。”总算辽王还还有良心,不想太多牵连府里人,因此没有告知太多。

“他离开多久了?”

朱贵低头想了一下说:“离开有七、八年了,四年前回来过一段时间又走了。二哥说不喜欢当王爷,王府的俸禄被朝廷减了又减,侍卫也消减去多。二哥说在这里觉得不自在,要出去过自在日子。”

沐秋水在心里骂了一句荒唐又问:“夫人也不劝他?”

朱贵摇摇头,以示母亲的无可奈何。

“这么说,除非王爷找你们,否则你们是找不到他的?”

“是。”

沐秋水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越发不安。她看得出朱贵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被放逐在辽王的秘密之外,和自己一样一筹莫展。

但愿殿下赶紧就藩,那位王爷不要闹出格才好。她在心里这样希望。

又过几日,宫里来人说已经择定吉日,冠礼将会在十日后举行。

十日弹指一挥,天蒙蒙亮,郡王朱贵已穿戴上礼服,坐上马车往宫里去。这是盛礼,沐秋水的身份不得同车而坐,因此在一旁跟着马车步行入宫。

仪式在文华殿之西举行,文武侍从已在殿内就位,宾赞执事官在阶下等候。等吉时一到,庄严的鼓乐之声响起,郡王缓缓入冠席。

沐秋水远远站在人群之后,看到大殿内隐约有个人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料想那就是皇帝朱祁钰了。

郡王进入文华殿之后的场景便看不见了,只看到有宾赞陆续进入。又过一阵郡王走出时,已头戴冠帽。亲王冠,一加折上巾,再加七梁冠,三加九旒冕。

朱贵转入另一殿换了朝服,复又出来祝词一番,便往内功叩见皇帝和太后,只等翌日谒庙即可礼成。

沐秋水跟着郡王的仪队后头往慈宁宫去,皇帝已在上圣皇太后所居的慈宁宫等着。

两宫太后中,皇帝的生母张太后称身体不适,草草见了一番便已离开。

另一位上圣太后孙氏乃是当今皇帝的嫡母、太上皇的生母。传闻她幼年时便容貌俊美,又聪颖机灵,因此很得当时的宣宗皇帝宠爱。

孙太后是个颇有手段和头脑的人物。虽只是一届县臣之女,却惹得宣宗皇帝以“无子多病”的理由废除原配胡皇后,立她为后。

而后她在京师告急之时,又反对效仿南宋的南逃主张,采纳于谦等主战的意见,让庶子朱祁钰即位。幸而新帝不负众望,终于化解危机。

“上圣皇太后”的尊号就是在如今皇上继位后所加。

叩见皇上和太后则是皇家比较私人的礼仪,礼毕后便和走亲话家常无异。沐秋水不得入内,正站在殿外阶下等着。

这时从殿内走出一穿着艳服的宦官,只见他略带傲气站在台基上朝下问:“随侍弋阳郡王的沐护卫,是哪一个?”沐秋水连忙应了一声。那宦官又说:“过来,皇上要见你。”

沐秋水以为自己听错,愣了片刻只听那宦官催促让她“赶紧的”。

沐秋水这才抬动脚步,一边走上石阶一边问:“公公,皇上为什么要见我?”

“咱家怎么知道,皇上他呀,就喜欢你们这些有趣的女子。”

沐秋水停下脚步,那宦官转头催促了一声,她才低着头进入殿内。一入殿内便跪倒在地问两位圣安,礼毕不得圣令,便仍旧低头跪在地上。

孙太后微微带着笑意,和蔼可亲地说:“宫外的人第一次进宫面圣都是诚惶诚恐,你倒挺乖觉。”

沐秋水徐徐道:“太后过誉,愧不敢当。”

这时只听一个清朗纯净的男子声音响起:“听闻郡王于一年前险些遭刺,是你护卫有功当场擒杀刺客,可有此事?”说话的正是皇帝朱祁钰。

“是。”

朱祁钰不紧不慢道:“哦,那倒是巾帼不让须眉。”

“并非卑职一人的功劳,还有九品典仪正寇勤,是他先替王爷挡下刺客的。”

“你倒不贪功,既然你和郡王都提了,那么他有功朕自然也会赏。”朱祁钰面无表情道:“你抬起头来。”

沐秋水并不喜欢被人参观,更不喜欢下跪的感觉,无奈皇命难违只得垂目昂首。朱祁钰看清她的容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和缓地问:“你怎么不抬眼看朕?”

“卑职一介草民,不敢目视君主。”

那个声音威严道:“朕让你抬眼。”

她只得朝前看去,见前头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戴着装饰精致的翼善冠,身着黄色盘领窄袖袍,前后及两肩各有金织盘龙,甚是耀眼。

她心想,这便是统治万民的九五至尊,想不到自己居然能亲眼见到。

这位年轻的君主看起来才二十几岁,面如冠玉、玉树凌风,眉眼之间不怒自威。也难怪,往上几辈都是天子,自然广纳天下美女,生下的孩子多是一个赛一个漂亮。

沐秋水见他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忽而慌乱地低下头去。

“你怕什么?”朱祁钰语带轻松道:“朕又不可怕。女中豪杰真是少见,朕久居皇城见得就更少,不若你就留下伺……”

“咳。”朱祁钰话没说话,沐秋水就听到一声轻咳,这是孙太后发出的声音。

朱祁钰转而道:“罢了,郡王年少,你好好在他身边尽好本分。”

沐秋水低着头默默听着这一母一子的角力,轻轻说了声“是”。

只是朱祁钰忽然转向朱贵,和缓中带着肃然说:“弋阳郡王回到江陵,不日就要就藩,到时候要谨记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

沐秋水从这突如其来的话中听出警告的意味,暗道皇帝果然忌讳宗亲,幸好已提前嘱咐过郡王。

朱贵谦和地一一应了下来,朱祁钰这才想起叫沐秋水平身。

其时她已跪的一条腿发麻,又不得御前失礼,只得勉强站起,忍着那条腿上如万千蚂蚁啃噬的痛苦,许久才渐渐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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