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珞殷惊呼一声,四周墙头的弓兵与持棍的守卫也没少惊讶,待珞殷回过头去看前厅里坐着的张杞辰,却见他也是一脸不解,皱眉想了许久,都没想起睚欣是谁。毕竟一个长得太过显眼的人,即便人想不记住都很难,睚欣那张好看的脸他此前的确从未见过。
睚欣一脸平静的回过身,看着张杞辰有些难看的脸色,口气略为一缓,向张杞辰点头示意道:
“在下白景。”睚欣顿了顿,又补道:“承母姓白氏,单字景。”
通常说何地何家,乃是说父姓。而自称某氏,则是在说母亲一族的渊源。一般向人自荐,都不会提到母族,毕竟当家多为男子,也多随父姓。哪怕是百位天帝,经过千年,其中也只不过仅有十余人是女帝。
珞殷边听睚欣胡扯出个古怪名字,边莫名觉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却还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待他再去看那张杞辰,却现他原本脸色黑沉的脸色已经变得光彩熠熠,双眼更是神情炯炯,笔直的盯着睚欣,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问:
“你叫白景?”
“没错。我就是白景。”
睚欣对张杞辰颔首。张杞辰则再也按耐不住,猛从椅子上弹起身来,望着他,难以置信的再次问道。
“是‘白景麒麟帝’的白景吗?”
“难道还有其它的白景吗?”睚欣眯着眼睛瞥了张杞辰一下,才颔首认:“这是我家的母族姓氏,往常很少用到这个名讳。”
“白景。居然是白景……”张杞辰兴奋不已,两眼瞪得老大。
睚欣看他激动的模样,只觉不悦,便想开口讽刺他几句。
张杞辰却在他开口前,已经朝着他大步飞奔而来。
张杞辰的双手向睚欣的双肩伸去,似是想抓住他的肩膀,近距离好好端详一番,再做确认。
惜,当他即将碰上睚欣肩膀的瞬间,手便被睚欣一掌拍开来,顺便他还侧身闪到了珞殷身后,把珞殷作为一道人形屏障。
珞殷抱着紫杉木盒,看着激动得有些吓人的张杞辰,再回头去看院子墙壁上的那个守卫与弓队,现他们的表情也与张杞辰相似,双眼瞪得老大,直盯着睚欣看个没完。
珞殷回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睚欣,见他还是那副无甚所谓的表情,顿时更觉得莫名其妙。
张杞辰那两条僵双臂在半空僵硬许久,才尴尬放了下来。被这般无礼对待,他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怒意,还是一副激动难掩的模样,甚至连声音都带上了微弱的颤音,喃喃地念道:“白景麒麟帝,昭梦得天启。”
“啊!”珞殷闻言,也惊叫了一声。难怪他会觉得白景这名字耳熟,原来是小孩启蒙时所万物诞生之说的童谣里的最后两句。
睚欣看珞殷终于懂了,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却不言语。
珞殷看他眼底三分清亮、三分戏谑、三分玩味,最后一分似笑非笑,恰如二人初次见面时那般,瞬而明白了睚欣并未骗人,他的名字里的确有一个:白景。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蒙上天不弃……”
张杞辰语焉不详了整整大半晌,才转身,走到前门前,对院中瓦上那个执棍的守卫摆手示意,随即,多达百人的弓兵队卸箭、收弓,转眼便从屋顶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杞辰回身来到珞睚二人面前,恭敬无比地把睚欣迎到厅内正座,请他坐下。之后,又请珞殷坐在次主坐的椅子上,自己道是恭恭敬敬的站在睚欣面前,鞠躬施礼,道:“白景大人有什么吩咐,小将能帮的忙都会尽量帮,您只管开口。”
张杞辰话到途中,旁边的珞殷早已用见鬼般的表情盯着他。
睚欣则敛起唇间的似笑非笑,明显是有些不悦。
本来张杞辰这人的态度不说如何讨喜,至少不会惹人生厌。现下,在提到“白景”之后,他顿时变直判若两人,口气里慢慢都是让人倒胃口的献媚言辞。
“这白景到底是什么?”珞殷不解,单单两个字居然能让人态度变如此之多。
睚欣抬眼看了珞殷一下,不等他开口,那边张杞辰已经凑到珞殷跟前,颇为亲密地搭起话来:“小哥你是叫珞殷吧?怎么会连‘白景麒麟帝,昭梦得天启’都不知道?”
珞殷摇头,再一次听见他喊自己小哥,也有几许不满。看张杞辰都得如此之近,他便立刻站起身来,像睚欣那样退开了一些,绕到睚欣的椅背后面,站在那里不再挪动。让坐着的睚欣,成了隔在二人之间的一道屏障,继续问:“我只知道这两句是启蒙的童谣,不知道这‘白景’有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没用的名字罢了。”睚欣对珞殷道。
“容易重名?”珞殷继续疑惑。
“不能的,天下间,仅一位白景。”张杞辰认真的道。
待珞殷还要再问,睚欣却是撩起眼皮,平静的扫了张杞辰一眼。
张杞辰一噎。他看人何等细致,一看那眼神便识相的闭上了嘴,摆摆手,任珞殷再是提问,也不再提白景二字。
比起张杞辰的殷勤态度,珞殷的一无所知却让睚欣颇为高兴。
睚欣弯着唇角,冲珞殷和张杞辰露出个笑,道:“你要当做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要跟其他人提。”
珞殷立刻颔首。张杞辰却立马一个激灵。
明明是张特别好看的脸,也是个非常好看的笑,却突然张杞辰觉得有些害怕。
待张杞辰定下了神,才开口:“刚才二位提到铭剑阁,是否已经得到了凌云剑?”他言辞间已经不如开始时那么高傲,也没来献媚,显得颇为小心翼翼。
见珞殷点头,他才指着珞殷怀里的紫杉木盒,试探性的问睚欣:“白……呃,少侠,否让我看一眼凌云剑?”
睚欣颔首,无甚所谓地给珞殷递了个眼色。
珞殷却是觉得奇怪。睚欣告诉他剑的名字是凌云无双,而张杞辰却只叫它凌云剑,不知二人说的是同一种东西。更何况风陌与君迁子想碰这个盒子的时候,睚欣到是百般不情愿,现在却首示意以让他看,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
张杞辰自然是没现珞殷脑中的古怪,见睚欣点头,便朝珞殷伸手。
珞殷看睚欣同意,不管古怪不古怪,也只得颔首,双手递上盒子。
张杞辰伸手就接,却听睚欣清冽的来了一句。
“张大人最近见过君迁子?”
张杞辰摇头:“清官难为,穷兵如寇,要找君迁子来问这次的事情始末,怕是要倾家荡产。”
睚欣颔首,脸上似笑非笑,道:“你也知道木盒很有几分特别。持盒的人若内力不够,是不能赤手空拳去碰的。而且当初封得颇为诡异,找不到开口,也看不到机关,你若惜命,出手还是要谨慎为好。”
张杞辰点点头,改伸左手指尖,运好内息,稳稳的往珞殷双手递过来的那盒面上,轻轻一点。
突然,一股森蓝的火焰从盒燃起,窜了半尺多高,一瞬就吞没了张杞辰的手指。
站的距盒最近的珞殷和张杞辰都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珞殷也吓得差点扔了盒子。幸亏睚欣伸手点了点珞殷的后背一记,示意他冷静再看。
等珞殷定睛再看那盒面,哪还有什么火,不光是火,连一条灼伤的痕迹都看不到。再去看那被火点着的张杞辰,却现他还是好端端的杵在旁边,显得颇为淡定,惜从他手上却溢出了皮肉被烤焦的刺鼻味道。
珞睚二人凑上前看,只见张杞辰左手小心的藏在背后,但是因为太过疼痛,脸上已是汗流入雨下。他碰过木盒并非整只手仅是指尖上,他碰过盒子的皮肤上却已经是焦黑一片,似是被烙铁灼伤一般。虽然面色未动,汗水却不停的顺着他的脸侧滑下,手指也无法自控的微微颤着。疼痛让他不敢多做动作,怕是什么奇毒。
珞殷看了睚欣一眼,看他一脸似笑非笑,开始往怀里模,不会儿抓出个瓶子,在张杞辰面前晃动两下。
“这机关很是霸道,久了你的手便废了。”
张杞辰扫了一眼药瓶,却并未去接,而是仔细看去珞睚二人的神色。
一个普普通通,却平静漠然。另一个俊逸清冽,却是眼带戏谑。
他看睚欣的神色,便察觉出他有几分故意。而珞殷,却像是已经知道,但却不想阻止。
“张大人觉得性命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如何?”睚欣了口,声音依旧清冽。
珞殷叹了口气,回想方才睚欣,应该是为了那堆弓箭埋伏的事不悦,这才开始报复——真不愧他名字里的第一个字。
说话间,张杞辰手上的黑色灼痕已经顺着指尖迅速向上,转眼便漫延过半掌,使得他整只手都如同被烈火灼伤般的剧痛起来。
解药的瓶子正被一只好看的手摇来晃去,却又不敢贸然去拿。偏偏做这恶事的人又是“白景”,他根本不能拿对方如何。只能忍着灼烧之痛,防止自己再中下一个阴谋。
睚欣笑,虽没入眼底,也是笑得颇为开心。
张杞辰尽能表现出不着急的模样,心底却急得要命。
珞殷看似平静,其实却很替张杞辰心急。
珞殷看睚欣与张杞辰,来来回回,看了两巡,却见他们一个笑得好看无比,一个似乎不在乎自己那只手,根本没完没了。
珞殷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手把木盒往睚欣怀中一塞,另一手夺过药瓶,直接开塞,就往张杞辰伤处猛洒。
睚欣有些愣神地抱着盒子,张杞辰却惊愕不已看那黄白的药粉落转眼满了自己的手,也缓和了大半的疼痛。
珞殷用完药瓶,把塞子盖好,放回睚欣手里,再次接过紫杉木盒。
睚欣脸色已经是恢复如常,直睨着珞殷似笑非笑,道:“你这人到是不管对谁都亲切得很,也不怕对方是奸邪妄佞小人恶霸?”
珞殷听他说完即刻明白他果然还在记恨被张杞辰用计胁迫的事,只好道:“你若讨厌这人,直接揍他一顿,何必拐弯抹角,废这心思?”顿了顿,他又斜了睚欣一眼,道:“何况,你明明就有求于人,就别故意作弄他了。”
“我才没打算求他。”睚欣不甘示弱的瞪了珞殷一眼,道:“我等着他来求我。”
说着,睚欣从怀里抽出三张悬赏。
第一张是从天都府而来、张杞辰接到芙风镖局总镖头的钦命要犯的悬赏,第二张是芙风楼出的睚欣的悬赏,第三张也是悬赏睚欣,却是出自花虞堡……张杞辰单手摆开三张悬赏,另外那只刚被撒了药的手也不得多动,双眼疑惑地在睚珞二人之间反复轮换。
从出生到现在十七年,张杞辰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愚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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