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两点,酒店里住进了一位四十开外的台湾商人。水蓉刚好到总台办点事,她好奇地瞟了他一眼。他中等身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他的皮肤保养的非常年轻,鼻若悬胆,全身透着一股成功男人的非凡的贵族气息。水蓉从他那考究的衣着,温文儒雅的气质来看,此人并非泛泛之辈。
所以,他一办完入住手续,走向电梯门时,水蓉便紧跟其后,假装也要乘电梯,她主动而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您好,欢迎您入住我们酒店!”
那男人方才回过神来,他立即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你好你好!”
电梯到了,水蓉见他行李很多,便主动帮他拖起一个大箱子,一直送到他房间门口。
“太谢谢了,怎么好意思叫美女效劳啊?”那男人连连道谢。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水蓉帮他把东西放入房间,这是本酒店最昂贵的总统套房。
“小姐,你叫田水蓉?”男人看着她工作服上的胸牌,“这名字取得真好,真是名如其人!清水出芙蓉啊!”
“呵呵,哪里哪里,先生过奖了!好的,您好好休息,有事请打服务台电话。”水蓉说着就要告辞。酒店有明文规定,员工是不能无故逗留在客人房间的。
“嗳等下!”男人说着,马上打开一个黑色的旅行箱,取出一个小包东西递给水蓉,“小姐,这是我从我的家乡台湾带来的一点小特产角板山香菇,平时用来炖鸡或做汤都很不错哦!”
“不,不!”水蓉连忙谢绝,“我们酒店有规定,员工不能接受客人送的礼品……”
“这哪里算得上什么礼品,只是我们家乡的一点小特产,拿点给小姐尝尝而已!我这次特意带了很多打算送给我这边的供货商们。他们上次被我邀请去台湾考察,我带他们去一家饭店吃了这个角板山香菇炖鸡,他们吃了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了,这次指明要我带这个来。”
盛情难却,水蓉只能收下,她心里美滋滋的。虽然她根本不需要什么香菇,因为她从来都不开火做饭。
“小姐,你是新来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不过来了也快有半年了。”
“因为我是这家酒店的老顾客了,我都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我每隔两三个月就会飞来一次滨江,每次都住在这里。怪不得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原来你是新来的啊!”
“幸会幸会!”水蓉职业性地和他握了握手。
那男人受宠若惊,握紧她的纤纤玉手就不肯放了,他这才细细地打量起她,连声称赞道,“都说大陆出美女!我见过漂亮的,但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水蓉被他说的脸红心跳,她礼貌地告辞了。之后两天,风平浪静,水蓉与那个台湾人再无交集。
这天正好轮到水蓉值夜班,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她无聊地坐在九楼值班室,困得眼皮都快打架了。突然,她看见门童拿着几份资料从电梯里走出来。
“喂,小坛子,你拿的是什么呀,是国家一级机密文件吧?”门僮叫黄潭,她和他很熟,她调侃道。
“是918房间客人的传真,商务中心让我送上来的。”
“918?”水蓉大喜,那不正是上次那个叫崔家雄的台湾客人的房间号码吗?
“嗯,听说是个台湾人。”黄潭嘟囔着,“这么晚了还有传真,准是生意上什么要紧的事……”
“我来我来!”她一把抢过传真纸,迫不及待去敲响了崔先生的房门。
崔先生连忙迎她进来。看得出,他对她的到来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后,他夸道:“田小姐,又要麻烦你亲自跑腿,我崔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水蓉礼貌地地笑着,一边提出告辞。
崔先生却关上房门,恳求道:“田小姐,你能陪我聊聊吗?我很孤独。”
水蓉摇摇头:“不好意思,崔先生,现在是我上班时间,我不能无故离岗。”
“你们值班台不是还有另外服务员,再说你是领导,谁敢来管领导啊?吃了豹子胆还差不多!”他看着她胸前写着“客房部领班”的胸牌,诙谐地说。
“领导更应该以身作则啊!”水蓉调皮地,她被他的幽默和成熟深深打动。
“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我这人有个怪毛病,就是在酒店里很难睡得着觉,有时甚至会失眠到天明。像我们这种一年四季在外闯荡的生意人,也许别人会很羡慕,说我们住的是宾馆,吃的是饭店,可谁又知道有时候我们是多么的空虚和孤独……”他操着一口台湾普通话,话语中满是真诚。
水蓉彻底被打动,她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崔先生打开冰箱,拿了一罐橙汁递给她,一边用无比欣赏和殷勤的目光盯着她:“太美了,田小姐真的太美了!”
水蓉别他说的越发不好意思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她只能低着头一个劲地吸着饮料。
“田小姐,我记得你们房间墙壁上本来有仕女图的画挂着的吧?现在怎么没有了?”
“啊,本来就是这样的呀,酒店房间从没挂过什么美女画啊!”水蓉不解地。
“噢,我知道了!”崔先生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我说呢,难怪美女画不见了!原来美女从画上走下来啦!”
水蓉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来他是想方设法地称赞她的美,千方百计地在讨好她。她被他逗乐了,冲他莞尔一笑。
“如果不是从画上走下来的,现实生活中哪会有那么美的美女啊!”崔先生还在极尽恭维。
就这样,他们一见如故,在客房里海侃神聊起来。从谈话中,水蓉得知他是台湾人,祖藉福建。他说他在台湾是做窗帘生意的,滨江市的许多窗帘厂家都是他的供货商。他说他的生意做的很大,和滨江的生意来来往往已经有七八年之久了。从他说话的语气和他描述的自己在台湾的富足生活来看,水蓉断定他是个腰缠万贯的主。尤其让水蓉惊喜的是,他举止儒雅,彬彬有礼,谈吐幽默诙谐,丝毫没有那些暴发户身上的那种粗俗样。而且他目前单身,太太在五年前因病去世了。
两人都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忘乎所以地谈了一个多小时。水蓉一看时间,糟了,她都忘了上班这回事了。她不得不依依惜别,临走前崔先生捉住她的小手,塞给她一张名片。
为了这次谈话,水蓉缺岗一个多小时。那天也真不巧,酒店总经理正在查岗。总经理刚好找水蓉有点事。他见她的对讲机也忘在了值班台,以为她去了洗手间,应该马上会回来的。谁知等了很久,一直都不见她的身影。他叫了几个保安,把酒店上上下下都搜了个遍,还是没发现田水蓉的踪影。所幸的是,水蓉从客人房间出来时无人看见,她便谎称自己有点紧急私事出去了一趟。尽管找了借口,她还是受到了警告处分,并扣除了当月奖金。按规定她还要在全体员工面前检讨呢,后来领导考虑到她平时表现不错,再加上冯晓兰也来替她求情,这事也就作罢了。
但水蓉并不后悔那天的所作所为。自从崔先生退房离开滨江后,他一直都在和她保持着联络。水蓉的宿舍有一个只可以接听的分机电话,崔先生几乎每天都会打来长途电话,两人有时一聊就达几小时之久。水蓉整天处于兴奋状态,和他煲电话粥成了她最幸福的时刻。她感觉自己似乎真的爱上他了,一天不听到他的声音就感到心里不踏实。他说话也越来越情意绵绵,他夸她是全内地最美的女子,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寻觅觅,想在大陆找一位意中人,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
他还经常问她喜不喜欢台湾,将来能不能适应异地的生活。一切都不言而喻,水蓉有足够的自信,崔先生也爱上她了!她沾沾自喜,整天都在憧憬嫁入豪门的幸福生活。现在,她对工作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兢兢业业了,她想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的,那一天或许并不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