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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我的家,谁做主?

林静下了5路车,意外地发现明涛带着儿子还有杰在车站等她,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用家乡话说,就是天鼓一响,多难得啊!她在记忆里使劲地搜索,结果只有一个匹配项,也就是自己第一次来港城,应该有十年了吧!

儿子看到她就高兴地直喊“妈妈”,还跑过来牵着她的手。明涛接过她手里的旅行包,杰上前喊“幺幺”,她知道在这里等应该是杰和儿子的主意。杰是前一天来的,大学里课程比较松,放七天假也没地方玩,正好娭毑在这里带鹏鹏,打电话叫她过来玩,坐火车几个小时就到了,蛮方便的。

四个人很快就到了家,婆婆正在看电视,见她们回来,起身去厨房端出一个碗,往餐桌上一放说:“快来吃饭。”

林静见餐桌上摆着几个盘子,以为大家都没吃,走过去一看,每个盘子里都只有吃剩的几根菜叶什么的,连婆婆端出来的饭都是炒的剩饭。她顿时觉得自己走错了家门,她怀疑自己还是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觉得万分委屈,回的分明是自己的家,却连一口热饭热菜都吃不到,还吃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明明发信息说过七点半左右到家,为什么不能等我到家再吃?你们都是一家的,就我一个人是外人?可怎么说这也是我的家啊!

林静坐下来,拿筷子在饭碗里扒拉了两下,饭炒得有点过了,饭粒很干,还有几粒炒糊了,黑黑的。她又拿筷子在菜盘子里搅了几下,一根菜都没往嘴里送。然后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站了起来。

儿子问:“妈妈,你怎么不吃饭呢?”

林静说:“不想吃,坐车时间太长,没胃口。”她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

婆婆的视线从电视转到了餐桌,扫了一眼,说:“不好吃呀?晓得你不吃我就不炒饭了。”

林静看到杰在这里,就懒得理她,自己进房间坐着。她觉得这个屋里根本不需要她,自己成了这个屋里多余的人。婆婆一来就成了这个家里的女主人,自己又成了小媳妇。

她想出去走走,背上包,到门口换鞋。看电视的几个人都回头望她,明涛不高兴地问:你去哪里?她头也不抬,闷闷地答:“我饿,出去吃点东西。”

“家里有饭你不吃,跑出去吃。你蛮有钱呀!”明涛冷笑着说。

林静不冷不热地答:“有钱没钱,我也没靠你养。想吃的东西还是买得起的。”

鹏鹏听妈妈说出去吃东西,高兴地喊:“妈妈,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吃烧烤。”

林静在小区门口的烧烤摊上点了几串羊肉串,让鹏鹏一个人吃,自己坐在旁边发呆。林静知道他们家吃饭时一向会给没回的人留菜留饭,自己都亲眼见过好几回了,怎么到自己头上就变了?

杰洗澡去了,明涛和妈妈在看电视,气氛有点沉闷。

明涛妈说:“五伢子,你说林静是不是嫌我弄得不好吃才出去吃的?”

明涛看了她一眼,说:“妈,您别管她,她有神经病。她不是有钱吗?让她去外面吃!”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你看你们去年才买的房子,还亏了钱,哪能不节约像这样大手大脚的花呢?她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还不知道省着点!你挣钱也不容易啊!”

明涛明显的有些气了,说:“她不吃您做的饭,明天您就不做给她吃”。

老太太有些不安,说:“这不好吧?总不能天天做给你们吃,她一回来就不做了。”

明涛气呼呼地说:“这是她自找的!再说了,她给您做饭就犯法了,媳妇做饭给婆婆吃是天经地义的,她凭什么不能做呀?”

晚上睡觉,明涛关了门,林静跑去把门打开了,明涛一下子火了,“砰”的一声把门摔上,还加上反锁。林静狠狠地横他一眼,赌气上床躺着。

明涛气势汹汹地质问林静:“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呀?你半个月才回一次,晚上睡觉还不让关门,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个正常男人?你是不是在外面有情况?”

林静骂他:“你瞎说又不怕烂嘴巴!我要有情况,我回都不会回!我有病?你和你妈才有病呢?”

明涛气得眼睛瞪得牛眼睛似的,低声吼道:“你说我就说我,不要说我妈呀!”

林静也瞪着他:“你妈怎么了,说不得?不是杰在这里,我会当面跟她说清楚的。这个家到底是谁的,是你一个人的是吧?”

“这跟我妈有什么关系?”明涛吼道。

“当然有关系!你妈认为这个房子是你一个人挣钱买的,就是你们何家的,那她在你这个孝子家里还不是有绝对的权威!你跟你妈是一伙的,只记得你们姓何的,而我这个外姓人就是多余的。”林静说得有点伤心。

明涛又气愤又无奈:“我说你是不是不正常呀?从你进门到现在,你总共跟我妈说了几句话,我妈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相反的,她好心好意炒饭给你吃,你不吃,还带鹏鹏去外面吃。你说是不是你脑袋有问题?”

林静回道:“是你脑袋有问题!你明知道我七点半到家,为什么不等我吃饭?就算饿得受不了先吃,是不是也该给我留点菜?摆几个吃剩的空盘子,加一碗炒糊的剩饭,把我当什么了?我是到你家要饭的叫花子呀?”

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明涛一下子就怔住了,他和老太太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是现在他也没觉得这是个大问题。他鄙夷地一笑,说:“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我说哪,女人心,针眼大。这是多大的事呀,犯得着生气吗?”

林静的气还没消呢,说:“多大的事?你觉得是小事,可我觉得是大事。你们家只要有人在饭点没回,你妈准给他留菜。你别狡辩,我都看见过几次了。可为什么不给我留菜呢,而且还是在我家里?你说你妈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她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媳妇当回事?”

明涛说:“哎,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爱择错呢?是我不让我妈留的,你要怪就怪我!”

林静拿一个枕头扔过去,骂道:“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倒好,压着媳妇为了娘!你这种人根本就不该结婚!”

明涛接住枕头,换了一副色色的表情,说:“我怎么不该结婚?我现在就要结婚。”

到底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第二天早上,两人一起去大菜场买菜,然后明涛就去了单位值班,鹏鹏和杰看电视,林静和婆婆就剥豌豆。

到了中午,林静看婆婆没有去做饭的意思,又抹不开面子叫她做饭,本不打算做的,可杰是客人,总不能叫她饿肚子,只好自己起身去了厨房,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中午吃饭,明涛一个劲地夸林静做的菜好吃。他说:“我妈当了几十年的炊事班长,炒菜的水平还赶不上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哎呀,你真该好好露两手了!晚上再接再厉啊!太好吃了,我都舍不得放碗了!”

林静知道明涛这是糖衣炮弹,是想让她多干活。她笑笑说:“你也不用夸我。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呀,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不就是想让我晚上做饭吗?没问题,我做,但首先请你们把厨房弄干净。”

明涛眉头一皱,说:“你什么意思呀?不就才做一餐饭吗,就嫌厨房脏了。嫌脏,你就做卫生呀!正好,你眼睛清楚!”

林静瞪他一眼,开始数落起来:“那个煮饭的电饭煲,外面都生锈了,那个旁边接水的小盒子,估计从来都没洗过,里面都长绿霉了。那个抽油烟机,也不知道每天洗碗后用抹布擦擦,网面上糊得黑乎乎的油垢,哪抽得了油烟呢。那个煤气灶后面的墙砖,上面都是油点,每天都应该擦擦的。还有那个水池……”

明涛不耐烦地打断她:“你还有完没完?夸你两句,你就尾巴翘天上去了!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家里不干净,就是你的责任,你还说别人!”

林静不依了:“我的责任?我又不住在家里,天天又不是我做饭?厨房的卫生不是做饭洗碗的人负责吗,关我什么事?天天做饭,不做卫生,这饭怎么吃呀?晓得干净不干净?”

明涛妈一听,不乐意了:“难怪不吃我做的饭,嫌不干净啊!”

林静故意气她:“哪敢嫌您啊?我是嫌厨房!您说厨房那么脏,来个人多不好啊,人家嘴里不说心里会怎么想?您不信去别人家看看,家家都很干净的,城里可不比乡里。”

明涛狠狠地剜她一眼,骂她:“你有病啊,说起来没完没了。什么城里乡里,你不也是乡里的!”

林静也不客气,回道:“你才有病!你会不会听话呀?”

明涛恨恨地把碗往玻璃餐桌上一顿,准备发作。婆婆看了杰一眼,赶紧说:“吃饭,吃饭,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午饭后,明涛又去了单位,婆婆和杰在鹏鹏的房里睡午觉,林静带着鹏鹏在自己房里睡。

林静起来的时候,鹏鹏还在睡,她怕看电视会吵醒他,干坐着又闲得无聊,想想还是把厨房的卫生做了吧,又不是别人家。

厨房就挨着走道,听得见外面有人说话,林静开始也没在意,后来在擦抽油烟机时好像听见了婆婆的声音,她一下子来了精神,放下手中的活跑到卫生间的窗户下偷听,只听见有人问:你媳妇好像回来了,早上还买菜了吧。听声音好像是对面的小小女乃女乃。马上就听到婆婆说:是回来了。听声音有些不快。又一个声音说:“她还蛮勤快的,一回来就买菜。我那个媳妇不管上班还是休息,从不买菜,更不做饭。还经常的嫌这嫌那,跟我吵架。好像是隔壁的陈婆婆。”

林静心想,在家当慈禧太后当惯了,听听人家的婆婆都是怎么当的。

只听见小小女乃女乃问:“前天你和你媳妇好像又吵架了,是为什么吵呀?吵得那么狠!”

陈婆婆说:“您不晓得,我那个媳妇有几恶?那天不是有点凉吗,我给薇薇加了件我原来给她买的衣服。哪晓得媳妇下班回来在楼下看见了,当我的面把那件衣服月兑下来一丢,说乡里乡气的。你说气不气人,这不明摆着嫌我是乡里人吗?我也不跟她客气,回家就跟她吵起来了。她说我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婆婆,我就说她是我见过的最坏的媳妇,我要回老家叫人评评理,叫她没脸回去,她说正好不想回去,想说就随便说。气得我要死!”

林静听见婆婆问:“您儿子就不管管她呀?这样对待老人还得了,叫您儿子好好教训教训她。”

陈婆婆说:“我儿子老实,什么都由着她。再说我在这里住得了几长时间呢?薇薇上小学我就回去了,我跟她闹没什么,儿子跟她闹以后怎么过日子呢!”

婆婆说:“那不能这样说。媳妇要有媳妇样,婆婆也要有婆婆样,婆婆哪能在媳妇面前丢面子呢。我们家明涛就不一样,他就敢为了我跟媳妇吵,儿子孝顺才能震得住媳妇。”

小小女乃女乃说:“您家媳妇看起来那么好,还跟您儿子吵架呀?”

婆婆说:“吵哦,怎么不吵?看起来老实,其实不老实。今天中午就差点吵起来了。”

陈婆婆问:“为什么事呢?”

婆婆说:“不就是中午做了餐饭?就开始嫌厨房脏,这里那里说了一大哆嗦,话里话外就是说我厨房没弄干净。她昨天晚上回来就没吃我做的饭,还一个人跑到外面吃。明涛今天就吼了她。”

林静心里那个气啊!好啊,在家里狠还不打紧,还要跑到外面炫耀,要让隔壁邻舍都知道你儿子厉害,在家里能吼媳妇是吧。这老不息祸的,不想儿子和媳妇好啊,是不是我和明涛离婚了她才喜欢呢?她还以为他儿子多了不起,我非跟他儿子不可,狗屁,我闭着眼睛都能找个比他强的。当个芝麻大的官就以为不得了了,成天在老婆面前拽,什么东西!

林静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可不想让自己气死。丢下手中的抹布,她跑进房间把鹏鹏弄醒,给他洗个脸,说带他去逛街吃肯德基,鹏鹏高兴得不得了。

可能是听到了开门声,楼道里的三个老太太都望着这边,鹏鹏喊了女乃女乃,林静跟小小女乃女乃和陈婆婆都打过招呼,就逛街去了,直到晚饭时间才回。

接下来几天,林静都没做饭,不是明涛做,就是婆婆做。每天上午林静就和杰带鹏鹏出去玩,下午睡觉起来又出去,反正不到饭点不回。婆婆对她有意见,她装不知道。

五号晚上,明涛关上房门跟她说这个事,她回答:“我没回来你妈每天不都要做饭给你们吃吗?我回来她就不能做了,难道就多了一个我?喔,她儿子和孙子能吃她做的饭,我这个当媳妇的就不能吃了!那我是不是你们家的媳妇?你天天说我没把自己当你家里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们没把我当一家人?你就当我没回来,把我当这个家里的客人也行!”

明涛眉头一皱,说:“你有病呀!你回来和没回是一回事吗?你没回那是没办法,你回了就不一样了。你要是在家里,我妈也不会来给我们照顾鹏鹏,她在家里多自在啊,想玩就玩,想睡就睡。”

林静一脸的不屑:“她在这里比谁都自在!我不在,这个家还不是她说了算!不对,我在,也是她说了算。”

明涛又来火了,说:“你这人真的蛮奇怪啊!你怎么老跟我妈过不去呢?她大老远的跑过来给你带孩子,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处处挑她的毛病。你什么意思呀你?”

“我挑她的毛病?何明涛,你到我们单位打听打听,我林静是挑毛病的人吗?你说为什么你妈做几餐

饭你就不乐意?人家的婆婆不是都天天做饭吗,人家的儿子怎么就都不像你这样呢?你要是心疼你妈,你就别让她来照顾鹏鹏,反正我也没让她来!”林静也激动了。

“她不来照顾,你来呀!”

“你以为我照顾不了?过去的六年都是谁照顾的呀?没有你妈,鹏鹏不是一样长这么大。不是你硬要把儿子弄到这里来读书,我不一样的照顾他吗?”

“别说你照顾了,你看你把儿子带成什么样?一口的横山话,土里土气!”

“横山话怎么了?你和你妈成天在家里叽里呱啦的说湖南话就好,你怎么不嫌土气呢?”

“你真是有病!老人和孩子能一样吗?”明涛说到激动处,抓起手边的一本书“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林静还想说什么,房门就被捶得很响,鹏鹏在喊:开门,开门。门一开,他就问:“你们是在吵架吗?爸爸,你又在欺负妈妈呀?”

明涛气还没消,没有回答。林静赶紧说:“没有呀,只是不小心把书掉地上了。”

鹏鹏说:“那你们不许关门了。”

林静跟鹏鹏一起出去,看都没看婆婆,顾自往卫生间去了。冲水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蹲便池里残留着淡淡的粉红色液体,内心里有些紧张,还有点害怕。她想跟明涛说,但看他那猪不啃的南瓜相,她的犟劲又上来了,咳嗽两声,像咽唾沫似的把嘴边的话吞进肚子里了,一个人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发现尿液的颜色比头一天更深,她觉着自己一定是得了什么大病,紧张得不得了。她慌慌张张地跑进卧室,带着哭音跟还没起床的明涛说:“我的小便是红色的,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明涛一听,也很紧张,爬起来就套衣服,说:“别慌,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婆婆一听他们俩要去医院,就问原因,然后神情轻松地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女人嘛,得个尿道炎什么的也蛮正常,在家吃点消炎药就好了,犯不着到医院花冤枉钱。”

明涛一听他妈这么说,一下子也不紧张了,说:“那你就吃点阿莫西林吧,反正在医院也是开这些消炎药。吃两天,要是不行的话,再去医院。”

林静看他们娘俩的态度,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浑身都凉了。她觉得真没意思,也懒得说自己不舒服。不去就不去,大不了自己回去看医生,两天也死不了。死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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