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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中秋之夜

程子君长篇小说《苍茫》

说到他表妹,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我说:“过两天就是中秋,今年中秋我们二人要去探我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他们呢。”

我们这有个习俗,就是新婚的头两三年里,一定要在逢年过节里,携带着礼物去探望自己的至亲亲戚,壁如姑妈姨妈姐姐等等,舅舅刚不用说了,“天上雷公,地下舅公”,还是最近代的血亲呢,哪能漏掉的?

我们现在是结婚的头一年,春节里探视的是宋云重的“父系氏族”,接下来在我们民间里除了春节之外最隆重的中秋节里,自然轮到他的“母系氏族”了,不可等到明年春节才去的吧?春节时纵使又再次去,那也是正常的探亲,而不是象如今我们夫妻二人必需一起去的“婚探”了。而且,中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说农历八月十七,是宋云重外公的八十八岁大寿,那是连我家公、家婆还有表妹夫妇等等“出屋”的各路人马都要齐齐到位的,那更不能马马虎虎就可了事的了。

本来我家婆也想与我们同一辆车回她的娘家的,但想到如果她走了之后,宋云重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小儿子宋云强所就读的学校中秋节肯定会放那么一两天假的,他回来也没有个人看管,只靠张叔夫妇她又不放心,而我家公是整天忙到晚的,因而还是选择过了中秋到她父亲生日当天才和丈夫一起去。所以我们夫妇二人还有表妹夫妇及小婴儿五人同一辆车,往宋云重的外公家进发。

在经过肇庆时我们自然回到我父母家,一来带些月饼之类的礼物,二来也顺便看望一下二老吧,我都有近两个月没有回家看望过父母亲了。

再出来时已是近十点多钟了。在快要开出市区之时,却意外发现陈创夫妇以及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在路边,脚边大包小包的,正焦急地对来往的车辆张望着,看样子是在等车。

我停下车子,降下车窗,喊了他一声。

他看到我,有点惊喜莫名,一路小跑着过来。

“凤凰,你怎么在这?”并与宋云重打招呼。

“我们回乡下探亲,你在这干什么?等车吗?”

“我们回乡下探亲,你在这干什么?等车吗?”

“就是,我也是回外家探亲。车站里早就没票了,车价又涨得厉害,所以出来看看有没有过路车,可是都已经满座,查车严,都不敢超载,从早上等到现在还没得到车呢!”

宋云重忽然道:“你也是返老婆外家是吗?不如上车吧,到梧州再转车就多车了。”

陈创有点纳闷:“你们是去哪里的?”

“我们是到封开,都是走同一路线。”宋云重道。

陈创看了车内的人一眼,有点犹豫:“太挤了,哪里行呀?”

宋云重擂了他一拳:“男人老九,别婆婆妈妈行不行?多一个人也不是怎么的挤,将就一下就是了,要不你等到猴年马月呀?”

“对,小孩子坐我这儿来。”我说道,并让出驾驶员的位置,“让我抱着你的女儿就行了,云重开车。”

陈创于是转身回去跟他妻子说了些什么,便一起提着那些大包小包走了过来。

他们四个挤在后排,陈创的女儿跟我坐在前排,安顿好之后,我们继续上路。

一路上的闲谈,我对陈创的近况自是又知道了许多。毕竟平时大家都忙,自从我结婚的那天见了面到如今,也已有近一年了吧?在电话中聊的自然没有坐在一起聊得那么详细,况且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陈创的工作是酒楼的厨师,这几年的磨练,他已经由一个学徒跑堂工熬到了带班,除了厨房大佬就是他了。

宋云重忽然接过我们的话茬,说道:“做二佬的收入也很不错啊,我有个高中的同学,他也是读完高中之后入酒楼这一行,如今已经做了大佬了,听说可民月入过万哩。”

我瞪大眼睛,有点不相信地看了看宋云重又转头征询地看着陈创:“不会吧?月入过万?好厉害喔!”

真的,虽然这几年经济的腾飞比起最初开放的前十年来说,可以说是比较迅猛,工薪一族的收也都逐年在提升,但普遍来说,月薪都在千来元左右,已算是不错的一个阶层了,大多外企的高级白领,也不外乎有三四千元,月薪过万,那可真是凤毛麟角了。许多企业之中的金领,最乐观的估计,也只在这个数目左右而矣。

“那也得看这个酒楼的生意好与不好,而且做我们这一行的老大,往往不只是一个场,好多都同时兼营着有好几家的,月入过万,也不是很奇怪的事。”陈创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

“那么,作为二佬的你,收入肯定也差不了多少的哦!”我笑道,语气里还带点艳羡。

“哪里,差的何止天与地。”陈创苦笑说,“说实话,我的工资只有一千五百元,还要除伙食、除税金,除保险,每月净到手的最多也只不过一千二百元多一千三都不到。真的,不骗你。”

“怎么会相差那么远?”宋云重饶有兴趣,我也附和。

“其实,做大佬的,酒店所给的工位工资也高不了多少,一般都是在二千五到三千左右,已算是顶点了。”

“那他钱从何来呢?”我好奇地问。

“剥削呗!”

见到陈创有点犹豫,他坐在旁边的妻子插口说。陈创瞪了她一眼。她朝他嘟了嘟嘴。

“剥削?”我和宋云重异口同声。而宋云重表妹与他丈夫二人一直都不作声,仿佛于这一切都充耳不闻,而表妹怀中的婴儿沉沉大睡。

“是。”陈创见既然他妻子都说出来了,本有点不想说的,只好将这些事说了出来。

原来,做他们这一行,似乎都有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俗成和规矩,也不知是始于何时始于何人,一般酒楼的老板都承包给人——也就是所谓的大佬了。部门里有几个工位,需要几个工人,由酒楼给承包人定好之后,每个工位是多少钱,哪个工位是什么价位,都有明确的价钱。而人员则由承包人自己找。到发工资时,如果酒楼方将这班人的工资总额统一发给承包者的话,承包者自然克扣出每人三百五百甚至于更多,才发放到手下的员工手上,如果酒楼方是直接发到各个员工手中的话,回到宿舍就要被大佬“抽水”,自然也是三百五百不等,这就要看你最初被大佬招进来时,跟你摆明谈的时候的“水位”是多少了。陈创的工资本来是两千块的,可到手的只有这么一点点了。

开始时陈创也想不通,也曾提出过疑问,但是,要不就是被炒鱿鱼,要么就是被打一顿还要再扣多一点,不干你拉倒。如果你不顾被毒打一顿到酒楼老板那里讨什么说法,非但讨个没趣,还会将自己的名声传出去,说此人如何如何坏了行规,再也没有大佬肯收你了。后来工友劝说,说这一行不管走到哪里都一样,心里度量过工资能过得去也就算了,除非你不干这一行。看不惯的话。

“那你可以自己做大佬啊,这样岂不是既不用被人剥削,还可以反过来剥削别人吗?收入也可以成几何数增长,一举多得呢!”宋云重笑道。

陈创刚想说什么,他妻子立时接口道:“他这个人哪里能做得了大佬呀?又老实又怕事,就算让他做也没胆量克扣工人的工资呀。”

陈创瞪了她一眼,说道:“并不是每个人想做就可以做得了大佬的,一来要熟悉这类市场的运作,二来也要有你自己的马仔,如果没有你自己的人,就算你跟酒楼方谈妥了,一下子你哪里找这些工位上的人呢?一两个倒无所谓,十几二十个,并非是说找就能找得到的。这当中得靠自己平日工作中所交的朋友,还要靠自己平日留心的带出几个徒弟,这帮人才肯跟你帮你,你才能做下去。加上做我们这一行的不稳定性系数太高,经常会‘塌场’,什么叫‘塌场’知道吗?那就是说要不是酒楼生意倒闭了,连带着我们一起失业,要不就是我们自己的原因做不下去和酒楼方谈崩了必须换场。在未找到新的东家之前,这班人的生活你也得费心安排,要不然,人家就会东奔西跑各谋出路,一时间你找到场子要进了,如这帮人已散了,你要立时开张就是一个麻烦事。如果差一两个无关紧要的工位的人员倒还罢了,可以培养新手,但师傅就不是那么呼之即来了。”

我们这才明白其中的奥妙。

“咦?如今正是中秋,做你们这一行的不正是旺季吗?大凡逢年过节,你们这一行的都是大忙人一个,要找你们都说没空的,为什么你反而有空跑到那么远去探亲呢?”宋云重忽然醒觉一般,问陈创。

“不错,要在往年,我们这一行的的确是没有空的,但在前不久我们所在的场‘塌’了,大佬如今尚未接到新场,所以我有空,也正好可以去探一下外家。”

“象你们如今没事干,大佬会不会给你们这些马仔发工资呀?”我问道。

“我呢,他会给百分之六十的工资,其他的一般都不会给。如果长时间的没场子进,问到他会给一两百作生活费,但许多时候,到有新场子进之后,发工资时他会扣回去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立门户,占山为王呢?”宋云重问道,“或者,跟过另外一个大佬。”

“想当然有想过,但时机尚未成熟,至于另外跟过一个大佬,或者工资会高一点,但这一行之中,哪个做大佬的都一样,如果你跟到的大佬不好,还要倒霉,他需要你这个人的时候,可以什么都答应你,一旦他另外找到人,一脚踢开你,而且往往说话不算数,工资说好那么多不给那么多。唉!反正给人打工就是一个字,烦!”陈创叹了一口气。

一直没听他说过工作方面的辛酸,如今一聊起来,我心里也不禁有点抑郁。

“你们就好了,父亲有大把的钱,还开着这么靓的车……”

陈创的妻子语气中半是羡慕半是自怜的话刚说了个头,就给陈创用眼神狠狠地瞪了回肚子里。

宋云重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我的一个同学也是做大佬的,听他说同时接手有好几个场呢,你想不想改换门庭?我打包票让他不抽你的水。”

“他在哪儿坐的场?”陈创问。

“广州、佛山,有时外省上海、浙江天津等都去……”

“你的同学叫什么名字?”陈创忽然打断宋云重的话。

“王国财。怎么了?”宋云重有点惊愕。

“大难财?”陈创与他妻子都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认识他?”

“切!就算改行也不要给他卖命,吃人不吐骨头。”陈创妻子不屑地道。

陈创说:“三年前我和我老婆就是在他的场子里做的,只干了半年不到,后来我就没跟他干,他吃水太深了。一般不知内情的人或者刚入这一行还未学到手艺的人才会跟他。象我,干了这么多年了,到哪个场的价码最起码在两千块的价位,除了抽水最起码还有一千五吧?他刚叫我去时老说不会亏待我,说水位照我原来的,五百,谁知一到发工资时只给了我八百块,问他怎么这么少,他说公司给他的价位只有一千三,除掉五百抽水,不是八百是多少?我立即说不干了,他又答应下个月起给一千。那时我正好没找到场子进,就只好先干下去,后来一有朋友说有新场子进,立即就跟他辞工。至今他仍然欠我一个月工资没有给我。我不是贬低你的同学,可这是事实。他真的太过份了一些。”

“他妈的,这个大难财,看不出他这么黑心。”宋云重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说真的,如果某一天你做了大佬,你会吃水多深?”

“我绝不会抽马仔的一分水,要钱,只能跟老板要,毕竟,做大佬的位置价码最起码也有三四千块,还想怎么呀?君子爱财,但一定取之有道。”陈创说。

“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宋云重点点头。

或者宋云重有点不相信陈创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坐上这位置后,能否仍有如今这种心态。但我却是深信不疑。毕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他的性格我最了解不过了。只是我不知道,此时的宋重早已在酝酿着一件事情了,并在回到家后就立时付诸行动。这是后话。

就在我们这种轻松的闲聊之中,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如此走到尾段。陈创的一声惊呼,才提醒我,我们已经驶入了梧州的地界了。

“喂喂,你们要到哪儿啊,再走就过了封开的县城了。”陈创说道。

我是第一次来,自然不知道该在哪儿停车该在哪儿转弯,他的这一叫,表妹夫妇二人也于昏昏欲睡之中醒了过来。

“呀,过县城了,来这儿干什么?”表妹说道。

宋云重仍然丝毫没有减速,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只顾聊天而忘了看路了。

“反正梧州又不是好远的路,你们在半路等车又难,就送你们到梧州吧,那里好坐车。”宋云重说道。

“到了这里,有好多车从封开的县城开往我们那儿的,不用担心,就在这下车好了。”

“别婆婆妈妈,男人老九。”宋云重说。

陈创笑了笑,没再吱声。而他妻子却一迭声地说多谢你们你们真是好人什么的。

我看了丈夫一眼,又看了陈创一眼,朝他吐了一下舌头。

因为将陈创送到梧州,一来一回,路程就多出了将近五十公里,又在县城吃了午饭才启程,又走五十多公里的路,路又不好,于五点钟才到达了宋云重外公家的小山村。

车子停在村前的晒地上时,许多小孩子纷纷围上来,好奇地看着

我们的车。而前排屋子里的门口,也有好几个大人从屋子探出头来,大概是在猜测该是谁家的亲戚来探亲的吧?

待得宋云重下得车来,许多的小孩子们纷纷叫了起来。

“哟,是风哥的老表。”

还见三几个七八岁不等的小孩子雀跃着过来。

“表叔。”

“表叔,姑姑、姑爷。”

“她是谁?”

“是不是表婶呢?”

“我看九成是,表叔不是讨了老婆吗?”

吱吱喳喳的,象是一窝出栅的小鸡,围在我们的身边。

宋云重拍了拍一个小男孩的头:“快点帮手将东西搬回家去,要不呆会没有月饼吃。”

一帮小孩子才争先恐后的你抱一盒我拖一袋的,从车尾箱里将月饼水果之类东西往家搬,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哟!大老板回来啰!”

“龙少,怎么这么晚才到哟,你老表的鸡都煮到烂熟了。”

一些年青的年老的男人也好妇娘也好,见到宋云重,无不熟络并热情地打招呼攀谈起来。宋云重掏出烟,一一的派发。

私下里我问他,怎么他来到了外公的村里就好象回到自己的故乡一般,而且许多人见到他问的都是“回来了”而不是“来了”,还有似乎所有人都叫他“龙少”。宋云重对我说,他的童年就是在这小山村里度过的,而且似乎每年的春节,他都会随母亲或自己回来玩,当然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认得而且非常的熟络。他的小名叫阿龙。

我心里顿时释然。原来他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再加上他那开朗的随和的个性,如果不跟众人熟,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因为今天正是中秋节,而且我们又来得这么迟,再者我们一路上都不时打个电话或他们打电话来问我们到哪到哪了,因而他们早已经将鸡鸭鱼肉等酒席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说是虚位以待。所以进屋后,客套了一会,喝了杯茶抽了根烟的工夫,我还未来得及认清谁是谁,就说开席吃饭了。

这是一个大家庭,无论是放在现在还是放在古时,都可以说得上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家庭。我们来的只有四个人,我与云重夫妻以及表妹夫妇,但一入座后,整整有四桌,还不是八人一桌,而是十人十一二人不等。一个偌大的客厅给挤得满满当当,连走路转动的位置也没有,盛饭里面的人还得坐在外面的人帮忙。

一坐下吃饭,并酒过三巡之后,人们才开始有点安份地坐着边吃边聊。我才有机会观察各人的样貌以及向表妹询问各人的身份。

宋云重有三个舅舅,也就是说我有三个舅公。每个舅舅都有三四个孩子,而且除了只有一个表弟没有结婚之外,宋云重的五六个表哥都已结婚生子,所以单孩子就已经是一大群。虽然如今早就推行了计划生育,但农村人的思想及意识都是有点不管不顾,你计你的划,我生我的育,反正至少都得生有个“瓷姑蒂”(即男孩儿)才跟你谈计划,否则一切免谈,大不了罚点款,又不是杀人放火,生下的儿子又不用你政府养。所以时至今天,已是九十年代中期了,这里的夫妇最少都有两个孩子,前边是女娃的话,三个四个也说不准。

所以,虽然表妹向我一一私下里介绍,我还是记不清哪个是大表哥哪个是二表哥,更不说刚进门时宋云重要我叫这是大舅舅这是三表哥什么了。我结婚时他们之中有好几个虽然都曾到过我们那儿喝酒,但那时比现在更乱更多人,哪认得呢?当然,第一个不用介绍也都能认出来。自然是宋云重那行将八十八岁的鹤发童颜的外公与外婆,我的太外公太外婆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四世同堂的大家庭。

因为我是第一次来,所以每一个人都对我异常的热情与客气,这个给我挟一块肉,那个给我挟一块鱼,搞到我不知所措。

幸好,那一大群半大不小参差不齐的小孩子狼吞虎咽的吃饱饭后,都拿着宋云重分给他们的烟花炮仗什么的跑到外面疯去了,我们才得以清静了许多。也才能真正的谈些近况拉些家常。

这一顿饭直吃了两个多小时,当然吃到后来只是象征性的坐在那儿,不外乎是谈天说地而矣。一直到月亮开始露脸,那小孩子早就放完手中的鞭炮烟花之类,又跑回来吵着问他要。

宋云重说:“一个都不能再问,呆会放天灯之后赏月时才一起放,现在放完了到时放什么,快去看一下二叔公的天灯裱好了没有?快去。”

一班小孩子走了之后,我们才意识到已经八点多钟了,才纷纷的撤掉酒席换上香茶。

或者在面对小孩子时,象我们这种比我们年长的人称作还未大定的大小孩,就真的会变成一个大小孩了,也或者处在这种纷乱嘈杂但欢乐无限的大家庭之中,自己也会无意识地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了。

宋云重俨然就是村中这一大班孩子的王,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无不有至少十一二个十一二岁或六七岁不等的小孩子跟随。他也非常乐意的混在这一班小孩子之中,或嘻嘻哈哈,或发号施令,与他那西装革履、手拿大哥大的派头一点都不相符。

他们这儿有个习俗,那就是在中秋月圆之夜,似乎村村寨寨都要裱天灯——也就是孔明灯——来放到天上。这当然是沿袭三国之时诸葛亮的天兵天将的典故。

我虽然知道这典故,也知道孔明灯,但真正的孔明灯是什么样却是今天才头一次看到。其实是非常的简单的。就是用几张白纸——当然是那些买回来的比较坚韧的大白纸,用浆糊粘成一个大水缸的桶状灯笼,粘在底部有竹篾箍成的一个圆圈上,将灯笼的底部撑开,将这桶状灯笼倒扣过来,再在篾箍的桶口处用铁线十字或米字状连结,在中间编一个网状的圆圈,用来支承油布油纸之类。然后点上火,纸灯笼就会凭借这熊熊的火焰,慢慢的升上天空。那原理跟如今的热气球一样——应该说,热气球的出现,就是剽窃了我们诸葛孔明的原创技术。

这次的天灯,我们这里一放就是三个。天灯越升越高,一村的男女老少都齐集在一起,而且附近各村的天灯也陆续放了起来之后,那尉蓝明净的中秋之夜的天空之中,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再加上这些三三两两、错落有致的“天兵天将”,而且天灯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那绑在底部边沿的烟花,因为线香的燃烧到了引子的地方,开始四下里发射。那绚丽多彩的火花,刹时引来人们的欢呼雀跃。这时地上的烟花也随之开始燃放,天上地下的,交相辉映,那真的是别有一番景象,尉为壮观。

因为总会有些许的风,所以天灯升空之后,就会给风吹到偏离了村庄的方向。令我想不到的是,村上的青年以及十来岁的孩子,都会跟着这天灯飘移的方向跑,连宋云重与他几个表哥表弟这些“大不透”的已婚男士,也一窝蜂的跟在后头跑。

开始时我不明就里,也想跟着跑,表妹却要我不要去,我还以为他们这是什么迷信等东西,不让女人加入。及后才知道,他们原来是等那天灯上的油布烧完后,自动落下时将它接住,再回来加上油布,再放。直玩到接不到或者天灯因经过反复的火焰烘烤之后纸质脆裂一碰就碎甚至见火就燃,或者一直夜深方才尽兴。再者,他们跟着跑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预防天灯没在空中燃完油布就跌下来落到山上引发山火。我才明白原委。

所以,当看见宋云重他们跑到鞋子都不要,踩进田间满脚泥巴的托着落下的天灯回到村中再放时,我一点都不再觉得奇怪,而且还会被他们这种象我们这些没见过的人视为疯狂的欢乐气氛所深深感染。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象一般的城市中人,这个时候,定是三五知己,六七亲朋,坐在高高的楼顶,或在茶居酒楼,举杯邀明月,吟哦“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呢!

没来这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原来过中秋,还有如此热闹非凡的欢乐方式呢!如今的我,真的要对月吟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了。

此时此刻,我才有点理解了三毛为何对撒哈拉沙漠那一片她本来极其陌生的,只是在某一期《国家地理杂志》那里看到了介绍的文字,就已经产生了属于前世回忆似的乡愁,就莫明其妙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给了那一片陌生的土地的复杂心情。宋云重的童年是在这儿度过,他由心底、由灵魂深处保留着对这贫穷、乡风淳朴的村庄无限的热爱,这自然能理解,而对于我,一个第一次涉足这土地的人,却因了对他的一种最原始最纯真的解读之后,也深深地莫明其妙地爱上了这一片贫穷的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了。同时,也对我的家婆的那一种执着的故乡情结开始释然了。以前,每当她隔三岔五的往娘家跑,而且经常流连忘返,需要她的丈夫宋士临打电话催她才肯回来感到不可思议,放着这边的荣华富贵的舒适生活不享受,偏要对那一种乡村生活如此迷恋。我曾有点偏见地认为,她除了尽一点做为女儿的孝心之外,一定是经常拿钱把关接济她的娘家什么的。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故乡,这是一个非常令人迷恋、非常沉重的字眼,是不能用一般的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作为一个游子的这种情结的。

或者就是基于这次的一次感动,几年后我选择逃离家庭时,会选择这一片曾令我如此感悟的地方的缘故吧?此是后话。(小说未完待续)

作者:程双红(程子君.程晓枫.梅映雪.梅虹影.当年明月.君临天下)

邮编:466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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