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中考,让青宫镇和青宫中学极为沸腾。
叶浩以南山市第一名的成绩让自已的母校彻底地骄傲了一回,而马无疆这个曾经的‘四害学生’、近两年严重折磨着老师神经的怪物,不知是经过叶浩长期的熏陶还是他个人本身就有过人的天赋,竟然也以本校第7名的成绩昂首阔步地跨过了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让老师和校领导们跌了回眼镜。
然而,这看似皆大欢喜的局面背后却仍然有故事。
有马无疆的地方,就一定有想不到的故事。
叶浩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当校长和老师们在沸腾过后找出学生的各科成绩仔细翻阅时才发现,马无疆的中考政治科竟然是零分。也就是说,除了这一门课程之外,他其他的科目成绩几乎都超过南山市的中考状元叶浩而接近满分。
这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老师们算了算,只要马无疆的政治科能考到60分,那么南山市的中考状元就会易主了。老师们当然清楚,即便是马无疆闭着眼睛考政治,也不至于考零分,再怎么着选择题也能蒙上几个吧?
而后来知道这情况的叶浩,表示出的惊异就远远不止是老师们那么轻微了,他当然不会相信,一个把选集翻了几个月的马无疆,其政治科考会是零分?
对于叶浩,唯一的解释就是爷爷说的那句话:他是不会超过你的。
扯远了。
话说,中考之后,沸腾的青宫镇郊,叶浩家里。
马无疆和叶浩这哥们两人,却沉默在别人的沸腾后面。
他们面临着一个曾经面临过、而今又到眼前的最大困难:钱!
这几年,马无疆的‘父亲’再没有寄钱回来了,以后肯定是没有了。虽说镇上和学校超规格奖励了叶浩3000元助学金,算上他们俩个家里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不过5000来块,那也不过是他们第一个学期的救急金而已,相对于三年的高中生活,不过是杯水车薪。
当然,很是了解他们情况的张少强和胖子也都多次表示过,要承担起他们的学习费用,或者把游戏机厅的股份折给他们抽取分红,但都被叶浩拒绝了,他跟马无疆说过:虽然形势*迫之下拿了他们一些钱,但绝不能跟他们变成同道中人。对此,马无疆毫无反驳。
时至今日,他们所面临的已经不是一个暂时的问题,而是一个长久的问题。
即是长久的问题,就不可能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就在中考放榜后的第二天,叶浩和马无疆跟着大牛又进了城。本来,马无疆是死活都不同意叶浩来的,但细皮女敕肉的叶浩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去。
炙日炎炎的天气,南山市中心的一个庞大的建筑工地上多了两个干活的小子,除了大牛,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刚刚取得了优异中考成绩的尖子学生,人们只看到这两个小子干起活来一点都不含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包工头才把他们留了下来。
日子在单调和无聊中重复,但对于马无疆和叶浩来说并不孤独,他们常常在歇工后的傍晚,肩并着肩在华灯初上的闹市街头散步,即使面对着四顾而来的冷眼,他们都毫不在意地谈笑风生。
若不是那场意外,这哥们两个应该是可以利用这一个半月的长假赚到差不多三千块,那无疑对解决他们的困境而言是雪里的炭、雨中的伞。可生活就喜欢折磨那些血性男儿,正所谓‘艰苦是块磨刀石’嘛,又或者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形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那一天,恰好临近中午,本是烈日当头的万里睛空突地风起云涌,转瞬间便是黑云压城城欲催。建筑工地上一派纷乱的忙碌,马无疆和叶浩正忙着在高高的脚手架下扯着帆布盖水泥,正当他们扯着两条绳子碰到一块,四只手交互打着结的时候,死神在他们的头顶张开了血盆大口。
估计是盖到十六层的顶楼上,工人们忙着收拾东西下撤的原因,不知是谁挑到了一根两米多长的钢筋。楼下,大牛就站在马无疆和叶浩的背后不远处,抬手搭篷看向天际,他对天气是很有一番研究的。
但大牛上仰的视线里,天空落下了一道细细的乌光,随着那道乌光越来越近,大牛终于反应过来那是条笔直的钢筋,眼睛一垂,钢筋落下来的地方恰好是叶浩和马无疆站立之处,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至少有一个的身体和性命得被这钢筋贯穿。
来不及呼喊,大牛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手一个将马无疆和叶浩推开出去。然后就觉得后腰一阵剧痛,痛得他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马无疆和叶浩被推了几个趄趔最后一头栽到地上,他们有点莫名其妙的恼火,爬起来回身望去,那惨烈的一幕永远定格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大牛面朝下侧卧在一堆水泥上一动不动,一根钢筋斜斜地插在他的左腰上,因为惯性未失,那根钢筋还在轻轻颤抖着,大量的鲜血从大牛的前月复和后腰涌出来,混合进身下的水泥里,黑乎乎的一片。
“大牛哥!大牛哥….来人,快来人…救命…”马无疆扯开嗓门就喊了起来,而叶浩迅速地扑到大牛身边蹲身下去,抬手曲指,用自已深厚的内力封住了大牛身体的几处玄关,让他的血压降低下来。最终大牛能把命保下来,跟叶浩的这手法是至密攸关的。
这时,本来就混乱的工地上更为混乱,无数的工友们聚拢了过来,但叶浩制止了众人想抬起大牛送医院的举动,作为精通医道的小神医,他非常清楚这种情况不能乱动。有人已经跑到办公室去拨120,很快救护车就开了进来,昏过去的大牛被医护人员用专专手法和工具抬上车呼啸着奔往就近的第四人民医院。
这时候,狂风怒号,大雨滂沱。
医院的过道里,挤满了工地上揣着心情而来的工友们,急救室外,叶浩和马无疆最为紧张和急迫,跟他们有着几近相同神情的,还有一个粗黑的壮汉,他是大牛在工地上做活的班长,对于大牛这个属下,班长余得水在任何场景下都没得话说只有挑大拇指的份。
过道里,虽然人头攒动却是鸦雀无声,大家甚至都可以听到别人心跳的声音。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短。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个戴着深度眼镜的中年医生摘下口罩走了出来,看了看人群眉头一皱说道:“谁是病人的家属?”
众人面面相觎,班长余得水正思忖着该不该站出来,马无疆和叶浩同时上前一步,异口同声地答道:“我!”
各自说完才发现彼此做了同样的举动,相视之下淡淡地点了点头。
医生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前这两个浑身泥沙的年轻后生,沉吟着说:“病人暂时被控制住了伤情,眼下尚无生命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讲利索点!”马无疆冷冷地说道。
叶浩拉了他一把,然后冲着脸上有点变色的医生微微一笑:“医生,请你将情况如实相告。”
医生看了看叶浩,继续说道:“我们医院有规定,对于急诊的病人可以先实施保护措施稳定病情,但后面的手术则必须要到相关费用到位后才能开始…你们马上去准备手术费用先交到一楼吧…”
“医生,手术大约需要多少钱?”叶浩问道。
“算上住院和医药费,最少也要十万吧…”医生淡淡地答道。
余得水惊得双目贲张:“什么?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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