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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梵萝旧事(五)

欢乐趣,离别苦,初听墨先生讲时,我便知道这会是一个悲剧,但同病相怜,听到此处,我的眼角不由得还是有些湿润。

墨先生道:“我那婶婶生前,最爱的,便是这‘梵萝’,只因他们成婚之日,正是‘梵萝’花开之时。那年,五岁的我,有幸生平第一次看到梵萝花开,那也是梵萝的最后一次花开。那一次的花开,前所未有的盛美,暗夜中,便若星辰,漫天轻舞,听长辈们讲,数百年来,梵萝花从未开得如此繁茂美丽。自我那婶婶死后,我那师叔茶饭不思,日渐憔悴,经常在梵萝林外,一坐便是数日,口中自言自语,不知讲些什么。门中师兄弟,多有不忍,却又无计可施,如此过了月余,梵萝林中,突然发生了一件惊天怪事。”

“哦?什么事?”我心下一颤,知道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却又忍不住要往下追问。

墨先生道:“我那婶婶,竟然复活了。”

“这,这是真的吗?”我惊道。

墨先生道:“那夜,值夜弟子偶然经过梵萝林外,却见师叔隔着结界,正与一女子相望而泣,而那个女子,依稀便是我那婶婶。”

“人死怎能复生,定是那弟子看错了吧?”思烟忽道。

墨先生道:“值夜弟子并非一人,要看错,怎么可能一起看错。那班弟子虽然觉得蹊跷,但不知为何,事后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口不言。后来又有越来越多的人,见到了那怪异的景象,却也无一人向门主禀报。我那时未及弱冠,门中之事,所知无多,现在想来,也当真奇怪得很。”

“后来怎么样了,你那师叔他们一家可是又团聚了?”赵如意道。

我的心不由一沉,其实这悲剧,在故事的开头便已听得出来。墨先生叹息一声,道:“这件事虽然被暂时瞒了下来,但一个月后,门主还是知道了一切。在我想来,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门主却不知为何,突然大发雷霆,立刻关押了所有知情不报的弟子,随后便带了亲随,去掘我那婶婶的坟墓。我听闻,我那师叔知道后,立刻前去阻止,但凭一人之力,又怎能敌得了那许多人。我那婶婶终被开棺戮尸,落了个尸骨无存,而我那师叔悲痛之下,便撞死在了婶婶碑前。”

“混帐,”我听到这里,不由怒从心头起,喝道:“先生这般仁义,你那什么门主,心肠怎地如此狠毒,这世间的不平事,又怎么如此的多?”说着,挥袖向身旁石壁拂去。这下本是激愤之余,无心一挥,却不料“刷”得一股劲风随袖而出,山壁一阵轻颤,轰隆一声,竟齐齐得倒下一片,露出一片一丈多高、两丈来宽,如镜般平滑的山壁。

众人不由蓦然变色,我也吃惊得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不敢相信。墨先生惊道:“我一直以为公子……,想不到,竟是看走了眼。”随后轻叹一声,道:“门主一时激愤,铸成憾事,我那时虽然年幼,内心中却也是十分……十分,悲痛的。但谁也想不到,接下来的事情,几乎令我门数千年基业,完全倾覆。”言语之间,颇是犹豫,显然对当日之事也是心存义愤,但又不愿辱及先人。

“哦?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我此时依旧气愤难消,冷道。

墨先生道:“我那师叔死后,接连数日,每到深夜,梵萝林内,总会隐隐传出阵阵女子的哭泣。门主听得哭声,起初心烦意乱,后更激怒欲狂,终在六天后,竟不顾先祖训谕,破了神人封印,纵火焚了梵萝林。”

“啊,”众人一阵惊呼。我心下暗骂道:“丧心病狂。”但碍于墨先生面子,咬咬牙,终是未曾讲出。

墨先生道:“梵萝林被焚之日,天地震动,黑烟弥漫十余里,整个门派之中,对面竟全不见人。是夜,梵萝林内,再次传来哭声,门主大怒,召集门中弟子,誓要进梵萝林内看个究竟。想不到便在这时,我那婶婶,竟踏云而来。那夜明明黑烟弥漫,对面不见人,但我那婶婶的模样,在暗夜中却是那般清晰,她痛斥门……唉!随后狂风骤起,那些化为灰烬的梵萝叶,被风吹动,铺天而来。原本柔弱的叶子,此时竟变得若刀锋般锐利,一时间,房摧柱折,门中弟子,更是死伤无数。第二日清晨,狂风骤止,黑烟尽散,我那婶婶也不知所踪,但门中幸存的弟子,伤口之中,却生出了如同孙将军伤口中一般的东西。”

“你说那东西是梵萝林中之物?”我惊道。

墨先生道:“不错。那物寄体附生,吸人精气,依人体质不同,半个到数个时辰之中,便会精元散尽,形消骨瘦而死。门中数百弟子,连同门主在内,尽数殉难,只有我与数十名未曾参与焚林戮尸的低级弟子,侥幸逃下山来。后来,幸存下来的弟子,在怀中都发现了一物,那便是这梵萝石。”说着用手一指,我侧目望去,只见那白石此刻,已伏在早中,寂然不动,又化作了石头模样。

我奇道:“此物甚是奇怪,到底是石头还是什么动物?”

墨先生长叹一声,道:“天界之物,自是异于人间,此物到底是什么,我也讲不清楚。只知此物本就存在于梵萝树下,原本门中人隔着结界遥望,都以为只是石头而已。后来我在本门遗址周围仔细研究了数载,方才发现了它的功效,如果能早些发现,或许我门中,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伤亡。”

我点了点头,道:“那后来又怎样了?”

墨先生又道:“门中惨变之后,逃出来的,都是一干低级弟子,一时间群龙无首,彷徨无依,不知该去往何处。后幸得本门旁支相助,于门派遗址之东百里处,重立门庭,而后辗转延续至今。其后数十年间,又接连发生了许多惨事,这异物现于人间,恐怕也是这些事件所累,但其中情由,盘根错节,非一时所能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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