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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卧虎藏龙(七)

又听另一个破锣也似的声音嘿嘿笑道:“周公子恐怕早看透了他这般心思,故意道其师曾言,天下才俊,不过张简,其实是先将他捧得高高,一会再让他跌得灰头土脸。”

我闻得此言,想到自己确实是一个琴棋书画全不会的假张简,脸上不由大热,只得当作没有听见,不去理他。却听那公鸭嗓又道:“近日到处都在风传,他在白门楼上如何的英雄,今日见他,恐怕连缚鸡的力气都没有,想来白门楼之日的事情,也是不尽属实。”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你看他明明听到了,却装作没听到一般,连回头看看都不敢,想是我等说的具是实情了。”

我心中不由大是尴尬,骑虎难下,却见那下棋的白须道人大袖一挥,朗声道:“绕梁小雀,怎识鲲鹏之智。”一阵轻风,擦身而过,却听身后“哎呀呀”三声大叫,紧接着便是一阵乱滚乱撞的声音,向楼下远去。

那白须道人与周公子同时起身,相对而立,白须道人道:“公子棋艺绝世,贫道甘拜下风。”

周公子深施一礼道:“惭愧,惭愧,若非炮竹之音让道长误落一子,其实这一局,我最多只有三成胜率。”言语之间,对那道人甚是恭敬。

那白须道人笑道:“输便是输,赢便是赢,公子无须客气。也只怪贫道修行不够,莫说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便一个小小的炮仗,便让我心神惊乱。”说着,有意无意的瞪了曹欢一眼,曹欢却依旧痴痴的望着周公子,竟似不觉。

周公子道:“我看道长,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难事,在下愿略尽绵薄。”

云霄道长一愣,彻底旋即笑道:“公子当真慧眼如炬,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还要心药医’,公子美意,贫道多谢。”

周公子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道长这样的世外高人,也逃不开难言烦恼,我等俗人,有要如何逃月兑。”眉间一丝落寞流出,顿让我觉得整个摘星楼都不由一黯。

这时,那书画的两位文士也都大功告成,那年长者提笔于当地,默然沉思。而那弱冠少年,放下手中笔,行至云霄道长近前,伏身行礼,道:“晚辈杨修,拜见云霄道长。”

云霄道长抬手相挽,颔首微笑道:“公子请起。杨公子如此年纪,丹青的功力,便已入大乘,当真不易。”

杨修听得云霄道长夸奖,面露喜色,道:“多谢仙长夸奖,却不知我与钟繇先生的书画,与周公子相比如何?”

云霄道长听得此言,默然半晌,摇了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我等俱都输了。”

杨修听毕,一脸疑惑,道:“就算在下才疏学浅,但钟繇先生的书法冠绝天下,以晚辈看来,绝不在这位周公子之下。”

云霄道长道:“若只看纸上之字,元常自然小胜半筹,但周公子的真迹,却并不在那里。”说着转身行至屏前,袍袖轻挥,便向那屏上悬挂的那幅狂草挥去。

“道长且慢。”一只大手轻轻的抵在了云霄道长的衣袖之上,云霄道长回头望去,却见钟繇面色冷道:“这场,确实是我输了。这屏上之字,不看也罢,看了只恐我后半生再无心执笔了。”

云霄道长轻轻放下了衣袖,叹了口气,道:“不看也罢。我与令尊,乃是至交,你更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儿,我信你断不会为了此事自暴自弃。其实你今日之败,只是因为你的见识还不够罢了,就像一个只见过小溪小河的人,又怎么能想象出江与海的浩瀚,但经过今日的比试,你的书法,不日之间,定可更上一层。”

钟繇神色依旧冷淡,轻施一礼,道:“承蒙指点,在下还有要事,今日便先行告退了。”说着冲周公子与场边人等拱了拱手,飘然而去。

周公子与场边众人,俱都拱手相送,杨修一脸诧异,看了看云霄道长,又看了看钟繇,终于犹豫着在东边角落坐下。

云霄道望着钟繇背影,点头道:“真是难得,于此人人为了自保,而费尽心机的乱世,还有这样一个执着于书法的痴儿。”

周公子仰天长叹,道:“可惜……”却欲言又止。

此时,琴声突然大震,只见那弹琴二人,运指如飞,琴声细密,便若漫天风雪,铺天盖地,碰撞交织,激烈无比。我乍闻如此激烈的琴音,心下不由剧震,只觉整个摘星楼中,都尽是风雪飘飞,在场众人,也无不面色大变,只有周公子与云霄道长二人,而带微笑,神色自若。

盏茶之后,只见那男女二人额头之上,竟然都挂满了莹莹的汗水,手指的速度,用眼睛已无法看到,只觉两面古琴之上全是指影,显然双方已经倾尽全力,却都无法将对方压下分毫。

骤然之间,那女子一声长啸,琴势迎着漫天风雪,冲天而起,便若天外飞鸿,冥冥高飞,直上云霄。那男子亦随着一声长啸,琴势亦随之而起,势若矫龙,直赶而上,转眼已与那女子琴声并肩。两股琴声在云端交织回荡,琴声之高亢,直欲将人心弦拉断。

此时,那女子琴势突然停住,仿佛想要冲破云层已有心无力,只在云端盘旋飞荡。那青衣少年的琴声却毫无力竭之态,冲天而起,直破云霄。

“青衣少年要赢了。”我心暗想。却突然瞥见白衣女子低垂眼睑中蓦地透出了一丝笑意,心中电光一闪,不由闪立而起,大叫一声“不可”。

却听“铮”的一声轻响,琴声骤止,余音袅袅,久久不散。楼上楼下,所有人众,无不为琴声所撼,一个个呆若木鸡,天地之间,落针可闻。

却见那青衣少年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古琴,那把古琴的七弦之中,竟然断了六根。

良久,青衣少年抬头向我望了一眼,慢慢站起身来,拱手对那红衣女子道:“姑娘好琴艺,在下佩服。”言语间,目光却诧异的向我望来。我突然觉得那双眼睛竟然有一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但看那少年的容貌,却又绝对是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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