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十六、卧虎藏龙(六)

西方两块巨大的屏风之前,默立着两位文士,一书一画。书者是一中年人,白面长须,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写的乃是一部《道德经》,扬扬洒洒,四五千言,浑然天成,颇有兰亭风骨。画者乃是一个弱冠少年,白面轻髭,画中所作,乃是一副三山抱月,笔法精密,墨气袭人,淋漓苍劲。三山环拱,明月当空,清幽雅致;山峦叠翠,飞瀑如龙,却又不失雄浑苍劲,真是好一派月光山色。

东边两块巨大的屏风之前,只见一白衣青年,兔起鹘落,飘忽如电,来往穿梭于屏风和棋盘之间。屏前长几之上,放了大小长短不等,数十支上好狼毫,只见他轻舒右臂,随手拈来,运笔如飞,电光火石,纸上便珠玉顿成。而那道人每落一子,他定会飘身前去,应上一子。他所作的,也是一书一画。书者写的乃是一副狂草,我于书法也甚生疏,竟看不出那连绵回绕之间,写的是些什么,不由暗感汗颜,但觉那字体一气呵成,意在笔先,潇洒磊落,变幻莫测,狂乱之中,却又法度井然,一点一划,皆有规矩,便是比我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张旭、怀素,恐也不差半分。而画的那幅,却是万里江山。画面千山万壑,争雄兢秀,江河交错,烟波浩淼,气势雄伟。山间巉岩飞泉,瓦房茅舍,苍松修竹,绿柳红花点缀其间。山与溪水、江湖之间,渔村野渡、水榭长桥,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与那弱冠少年所画,同是山水,却更显细致雄浑,气势上也大了许多。

一时之间,我不由看得痴了,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这此间竟有人可以同时书、画、棋,而且,又如此的萧洒自若,行云流水。来时路上,听曹欢夸赞周公子,心下还觉得不以为意,如今一见,当真惊若天人,令我完全折服。

就在我看年目瞪口呆的时候,忽然间,琴声骤然大变。那少年公子琴声一转,铮铮之声,犹若金铁,时而高扬,时而低走。高亢时便若秋风北至,落木萧萧,百草尽枯,尽是肃杀之意;低走时便若秋雨连绵,愁丝如烟,天地苍茫,一股说不出的凄凉悲苦。而那少女去琴走轻灵,声柔若水,动时,便若秋收之时,瓜果丰收,颗粒归仓,人人载歌载舞,欢喜无限;静时,枫林如火,寒菊傲霜,皎月皓皓,漫步天下,自在安闲。

两股琴音一悲一喜,在空中交织争斗,将想将对方的意境打破。盏茶之后,两股琴声依旧我行我素,但在场众人,为琴声所动,面上都不禁现出复杂的神色,不知是喜是愁,只有场上书画的三人依旧不为所动,依旧沉浸在自己创作之中。

我于音律,本没有什么天赋,虽然以前也胡乱听些“二泉映月”、“梁祝”一类的曲子,但只会觉得好听,跟本听不出什么意韵。但我一听到这二人的琴音,我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种种前面我描绘的画面,而这种感觉竟然似曾相识。

蓦的,周公子一声长啸,掷笔于案,回过头来,冲我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可是名满天下的张简公子,今日有幸相见,总算不虚许都之行。”

我正自胡思乱想,听得周公子说话,惊醒过来,移目望去,刹那间,却又呆在了当场,那周公子的容貌风度,竟是我以前连想也不敢想的俊美。

只见他二十四五的年纪,一袭白衣胜雪洁白,温文尔雅,俊逸出尘,容貌的俊美倒在其次,他举手抬足间的那种风采,当真是龙章凤姿,自然天成,让人不由得倾倒。

到三国时代以后,见过郭嘉的风采,崔琰的英俊,但和这位周公子相比,那二人却变得和俗子凡夫一般无二,便是那位弹琴的公子,也要差上好多。我不由想到曹欢和栖凤楼那些女子痴狂的样子,还有崔琰落寞的神色,这时我才理解到他的痛苦。我平日里虽然不以为自己是什么美男子,但却从未在人前觉得自己长得不如人,但面对这位周公子,我也不由得自惭形秽。

我呆呆的拱了拱手,道:“幸会,幸会。”心下怦怦狂跳,难道这位便是那位“美周郞”吗?当直是天上地下,国士无双。

周公子道:“早闻公子盛名,少歇可否请公子一显身手。”

我连忙摇手道:“在下不过徒负虚名,公子才艺风采,天下无双,在下甘拜下风。”

周公子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过歉,吾师曾言,天下才俊,不过公子,余人皆徒有其表,不足道矣。”

一语出,人群中不由哄然声起,数十道凌厉的目光齐齐的望了过来。我心下一紧,脸上一阵火烧般的炽热,但这般情形,也只得强作从容,道:“周公子言重了,想我何德何能,哪里算得上什么才俊?”

周公子道:“本来我也不以为意。但今日见公子蓬头烂衫,于天下英雄面前,行止自若,便这份萧洒,已让我自叹弗如了。”

那周公子语声平缓无波,一时之间,我竟听不出他是讽是褒,只得晒然苦笑。看了看身边的曹欢,想让她讲句话来打个圆场,却见她一双眼睛,呆呆的望着那周公子,仿佛痴了一般,只得道:“这只是在路上出了点小意外,非是在下有意怠慢公子,还请公子不要介怀。”

周公子道:“公子能到摘星楼一见,在下已感不胜荣幸,怎敢相怪。”转身拈起一枚白子,拱手道:“公子稍待,等我了这盘残棋,再来与公子相谈。”

我拱手还礼,周公子轻移脚步,于中间棋盘之前缓缓坐下。

这时,却听身后一个公鸭嗓音窃窃道:“这张简果然聪明,知道容貌风采不如那周公子,便故意将自己弄得这般模样,容貌自不必比了,还可落得个清高自傲的美名。”语虽窃窃,声却甚大,似是故意让人听到一般。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