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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牛气的笨蛋

申耀查抄完大太子府后,直接将搜查出来的证据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看罢那些证据,只冷笑一声,“好,干得好。”

这个看似不堪大用的儿子,原来也是个演戏高手,不但蒙骗了世人也蒙骗了他。

“押大太子前来。”在没有正式定罪,褫夺封号之前,梁佑就还是大太子。

弑君是大逆不道的事,同时也是打皇帝脸面的大丑事,因此皇帝只召了几个朝中重臣前来。

当然皇帝亲自审问大太子,也不必在金銮殿,只择旁边的偏殿即可。

厚重的木质摆设,空旷的殿宇,冷色的金漆及铜器,无一不给人冰冷肃杀之感。

梁佑很快被押到了皇帝跟前,手脚没有戴任何镣铐,衣袍也没有什么明显污脏。

梁佑一见皇帝威严的端坐在高脚铜鼎青烟绕缭后,立即跪了下去,痛哭流涕的诉起苦来,“父皇,父皇,你一定要明察。儿臣、儿臣是冤枉的,儿臣对你,永远只有敬重爱戴之心,绝无二志呀。”

殿中分列两侧的重臣见梁佑这番有损形象的模样,顿时皱起了眉头。这等贪生怕死,未诉便似个妇人般哭哭啼啼的太子,哪里能担得起一个国家的重任。

皇帝一个淡漠眼神扫了过去,缓缓开口道:“那朕问你,你认不认识于美人于娇?”

梁佑怔了怔,连忙擦干眼泪鼻涕,答:“儿臣认识。”谁都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他推荐进宫的,他哪敢否认啊。

“那朕再问你,于娇是不是你推荐进宫的?”皇帝声音冷淡,但平静,半点没有发怒的意味。

这么简单的问题,梁佑想也不想,直接就答:“是,是儿臣推荐进宫的。”

皇帝听罢,微微下垂的嘴角浮了抹淡淡笑意,“那朕再问你,是不是你指使她对朕下毒?”

梁佑下意识的反应:“是儿臣……”

皇帝一声不高不低的冷哼传过来,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答了什么,答到一半才突兀而止。

大惊失色之余,连忙改口否定:“不,父皇明鉴,儿臣没有指使她做任何对父皇不利的事。”

皇帝阴阴的扫了他一眼,眼角除了寒意还是寒意。

“从现在起,褫夺梁佑大太子封号,着即押入天牢。”

皇帝金口一开,梁佑弑君之罪可谓盖棺定论了,在场的重臣大多保持中立态度,并不曾倒向任何一位太子。见状,有人出列开口道:“陛下?”你这样就定大太子的罪,是不是儿戏了点?

“康大人,这罪名是他自己承认的。”他既没有严刑拷打也没有刑讯逼供。皇帝淡淡掠了那大臣一眼,声音不冷不热,但威严十足。

说罢,他眼角还瞟瞟旁边的证据。

康大人随他指示往那些证据掠了一眼,顿时哑口无言了。虽然皇帝没有对梁佑严刑逼供,但皇帝耍诈,故意诱导了梁佑啊。月兑口而出的答案根本不是梁佑本意。

可康大人想了想,还是闭嘴了。他敢担保梁佑月兑口而出的就一定是假话么?当然不敢,既然如此,皇帝说梁佑月兑口而出的是真话又有什么不对呢!

最重要,人家做老子的都认为做儿子的有毒害之心,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劝,皇帝哪听得进去啊。

康大人两句被皇帝堵死,令在场的重臣都明白了,皇帝今日召他们进来,并不需要他们出声,只需要他们带双眼睛做个见证走个过场就行。

“父皇,儿臣绝对没有指使于美人毒害父皇啊,你一定要相信儿臣。”梁佑见场的大臣没有人肯站出来为他说项,立时慌得痛哭起来。

“哼,你自己承认的事,朕现在就是相信你了。”皇帝大手一挥,将眼里的痛心与无奈都挥了下去,随即冷硬无情道:“押下去。”

几个重臣一时面面相觑,模不准皇帝是何意。虽说凭一个于美人就定大太子弑君之罪很儿戏,可他们更怕皇帝做出更儿戏的事来。

比如就凭那些在大太子府搜出的证据,就定死梁佑的罪;然后清洗大太子派系……光是想想,就不知会有多少人受牵连,到时大概皇宫就要血流成河了。

幸而,皇帝一时也没有杀梁佑的打算,除了吩咐侍卫将人带下去关押起来,也没别的命令。而几个重臣你眼我望眼,一会半刻也不知如何为梁佑求情的好,在皇帝允许下,便一众退了出去。

皇帝给梁佑定罪,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梁佑亲口承认指使于美人下毒害他,也不仅仅是因为从大太子府搜出那些罪证与用于巫盅术的小人偶。

而是因为除了这些事情之外,皇后与周衍的事。那仿佛就如一根梗在咽喉的鱼刺,不吐不快,可吐亦得忍住划破喉咙之痛。

他的人已经调查到,周家隐隐有调兵的迹象。皇后与周家勾结在一起,也许早就图谋要让大太子取而代之。

周家有几十万大军,连他用来保卫京城安全的力量,包括部份禁卫军都在大太子手中。而周家还暗中策动骁骑营化装成流匪偷袭司马晨,表面上看,是为了阻止司马晨去救赵晓潼。可实际上从长远来看,那就是有意挑起大梁与百越两国争端。

这样一来,就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达到悄悄调兵回来支持梁佑弑君篡位的目的,到那个时候……。

皇帝越想,越觉得心寒。

他的儿子他的皇后,竟然勾结外臣联合后宫,想着将他毒死取而代之。

他还有什么人情好讲的!大太子这个儿子他废定了。

“来人,将大太子弑君谋反的消息透露给皇后知道。”他要看看,他的好皇后会不会为救儿子不顾一切。

“大太子弑君?”皇后手一抖,刚刚端上手的特级血燕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这怎么可能?消息……确实吗?陛下定了大太子的罪?”

皇后完全不顾洒到她鞋面的燕窝,极力稳住发抖的手,上身微倾极度急迫的追问向她禀报消息的阮妈妈。

阮妈妈没错过皇后眼中的担忧与急切,可她不敢在皇后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惊慌。她若惊慌,皇后怕是更加稳不住了,看皇后搁在扶手的手可是一直在抖个不停。

“娘娘,奴婢已经打听清楚,这事……证据确凿。”阮妈妈垂着头,不敢面对皇后担忧心急的眼神,飞快的将知道的说了出来。

证据确凿,也就意味着已经被皇帝定了罪。

皇后颓然冷笑一声,端正的身体莫名的向下滑了滑,“证据确凿?”就凭于美人一张嘴几句话,加上在大太子府搜出来的所谓证据与人偶,就能定下大太子的罪!

这也算证据确凿?这算哪门子的证据确凿?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暗中安排操纵的。

对,那个于美人的来历就是个问题。

绝望中似是看到一丝曙光,皇后灰暗的眼神突然亮了亮,“阮妈妈,查,快去查那个于美人的来历。”

“娘娘,”阮妈妈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不得不小声提醒道:“于美人她……已经被陛下下了命令给分尸了。”

就算有什么问题,查出来也无济于事。人都死了,也就是说皇帝再不会相信后来查出来的东西。

“那大太子妃卧室里搜出来用于巫盅术的小人偶呢?查到是谁放的吗?”皇后压着心慌,冷静的思索着可能找到有利证据的疑点。

这些,陛下早就查过了。没查证,陛下又怎会轻易定大太子的罪。就算陛下再愤怒,也不可能随便给自己的儿子扣上弑君的罪名。要知道,这罪名一旦坐实,大太子即使不死,也是彻底废了。

阮妈妈忐忑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面上自然不能将这些直接对皇后说出来的。

“娘娘,所有疑点与证据,陛下都已经一一派人查证核实过了。”也就是说,皇后不必再为这些费神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皇后眼里的光彩颓然灰暗了下来,她知道这些是无谓的挣扎,在皇帝定了罪的情况下,她再做什么也是徒劳。

可是,那个是她的儿子,是她仅剩的唯一的儿子,难道让她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不,她相信她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做出弑君这种糊涂事的。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操纵着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除去她与她的儿子。

“赵晓潼,一定是赵晓潼。”皇后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赵晓潼那张清雅温和的脸。

阮妈妈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要说大太子的对手,那是二太子与三太子。这些事是他们其中一人或两人暗中联合做下的,都有可能。

可是赵晓潼一个相府庶女?有这么大的能耐?

阮妈妈不太相信的看了看皇后,迟疑道:“娘娘,于美人是大太子前年在外地巡察时所救,后来带回京城献给陛下的。”

那个时候,赵晓潼跟大太子或皇后半点关系也没有,更别说有什么恩怨了。

说于美人是赵晓潼事先安排好的暗棋?这话不仅阮妈妈不相信,就是皇后自己也不相信。

可是,皇后直觉的认为大太子被诬弑君的事跟赵晓潼月兑不了关系。

梁泽那个人清高孤傲,更自认光明磊落,断然不屑用这种诡诈伎俩陷害自己皇兄的。而梁琛那个人,虽然心思深沉难测;可依她看,就算梁琛有这个心,目前也没有这个能耐。

再者,这个时候除去大太子,梁琛就等于要直接与梁泽对上了。如果梁琛暗中隐藏了实力,为了不被拼下去,就只有将实力暴露出来。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

种种推测,让皇后愈加相信这件事就是赵晓潼一手在幕后操纵的。

“阮妈妈,让人给本宫的父亲送封信。”皇后思忖半晌,终于做了决定。

既然那些证据已成铁证,她不如让人从另外的方向来查证。而查证这种事情,她一个深宫妇人,自然不如在宫外的父兄方便。

阮妈妈真想劝她不要做无谓的徒劳之功,可是她看着皇后沉思压抑担忧的模样,劝说的话她怎样也说不出口。

皇后并没有急着写信,而是努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想好对策再行动笔。她深知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不能慌,她若慌乱,她的儿子或许就真的没救了。

阮妈妈平时就是专门负责收集消息,与宫内外联络的。这个时候送信这种事,自然也得由谨慎的阮妈妈去安排。

皇帝安排在凤仪宫周围的守卫,明着的大部份都撤了回去,可暗处却加紧了一倍。他这是刻意给皇后造成放松的错觉,等的就是皇后向外求救的信。

这种外松内紧的安排,果然很快就奏效了。

皇后让阮妈妈送去娘家的信,自然毫无意外的落到了皇帝手里。

“好,朕是有心放过,她却偏要让人往刀口上撞,那就怪不得朕下手不留情了。”皇帝冷哼一声,捏着信笺的手略略紧了紧。

“申耀,皇后勾结太傅欲与大太子弑君篡位,你立即带三千禁卫军到太傅府,将太傅一干人等全部收押天牢。”

皇帝顿了顿,目光扫过信笺,眼神寒意更盛三分,“如有违抗,当场格杀勿论。”

申耀双手一拱,作揖之后立即领皇命,率领三千禁卫军浩浩荡荡朝太傅府而去。

从大太子弑君的事发之后,太傅独孤桓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当申耀领着三千禁卫军上门抄家捉拿时,一点也不惊慌更不意外,还十分配合的让所有家人都跟随申耀去蹲大牢了。

独孤桓相信,就算撇去他的妹妹独孤虹是皇后;单以他与皇帝从小到大的过命交情,皇帝绝不会因为大太子的事而对他们独孤一脉斩尽杀绝。

只可惜,独孤桓这一刻的自信,在没多久就被皇帝的行动打击得渣都不剩了。

皇帝确实没有因为梁佑弑君一事,对独孤家斩尽杀绝;但独孤桓不知道的是,从皇帝怀疑皇后与自己的臣子有不正当关系,到后来相信皇后与周衍有不寻常关系,皇帝起初想要放过独孤家的心态就在无形中改变了。

而就在皇帝下令将独孤一脉满门投进大牢的当晚,据说皇后的父亲皇帝的老岳丈就因受不住打击,在牢里突然发急病身亡了。

“发急病身亡?”赵晓潼冷然一笑,眼神微微闪了闪,“皇帝这借口真是妙。”明明就是恼恨自己的老岳丈,当年塞了个未进宫先给他戴绿帽的闺女,故意借这次的事将怒火发泄在独孤杰身上。

因为半夏的伤势,赵晓潼强硬的要求半夏暂时留在楚千浔的小楼养伤。所以这会,楚千浔、她、还有司马晨,三人围着圆木桌坐在二楼开阔的空中花园,赏花是假讨论近期的皇宫政变风云是真。

“不知接下来皇帝会不会将独孤氏诛尽?”赵晓潼惬意的靠着藤椅,把玩着垂范胸前的一撮秀发,若有所思扫过楚千浔与司马晨两人。

楚千浔淡然笑了笑,并不急着说话。司马晨沉吟了一会,便道:“不会,皇帝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念旧。”就算为了成全他明君的名声,皇帝也不会明着将独孤一脉屠尽杀绝。

嗯?喜欢念旧?这说明皇帝开始心软?

赵晓潼挑了挑眉,这可不是个好结果。

“晓潼不必担心,就算念旧,他依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楚千浔慢条斯理的补充了一句。

这就是说,为帝者该有的果断杀伐,皇帝还是有的。换言之,皇帝认为该杀的还是会毫不手软的杀。

该杀的人?赵晓潼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名单,皇后算是皇帝的少年夫妻老来伴,可皇后却……,那皇后到底在不在皇帝该杀的名单之列呢?

“晓潼你别忘了,皇帝他是个男人,还是大梁至尊贵的男人。”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给他戴绿帽子,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皇帝。

赵晓潼听完楚千浔这句别有深意的话,不太厚道却十分欢快的笑了。

皇帝的老岳丈独孤杰病死后,满朝大臣纷纷上奏为太傅求情。

其实吧,皇帝还真如司马晨所说的一样,是个念旧的人。他本就没打算诛杀独孤桓,不过为了震慑有异心的臣子,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姿态。

待大臣求情求得差不多了,暴怒又伤心的皇帝终于逐渐冷静下来,考虑群臣的意见。最后将独孤桓贬黜为边远苦寒之地的小官,独孤家年轻一辈的精英则被他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或明杀或暗残,弄得差不多了。

然后,为了表现自己是仁君明君,将独孤一脉那些扶不起的阿斗类人物全部驱逐流放,算是放过了独孤一族。

皇帝用雷霆手段处置了独孤一族之后,却独独对皇后封锁了这些消息。

而皇后在苦等几天无果之后,开始觉得事情不妙了,坐立不安的权衡着是不是该给那个人去封信。

就在皇帝算计皇后的时候,赵晓潼突然收到消息,说是周衍的幼子周益无诏带着三百私兵回京了。而且,明日就会抵达京城。

“杜若,传个消息给三太子,就说我答应昌宁公主之前说的事,让他约昌宁公主明日到府,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晓潼突然愿意教昌宁无弦琴?”梁泽眸光闪动,隐过一抹沉思,“她之前不是说无弦琴根本无法教吗?为何突然又能教了?”

这件事,杜若也不知因果,自然无法解释给梁泽听了。于是,她老老实实答道:“三太子,小姐是这么说的,奴婢就这么传。至于能不能教,该如何教,奴婢那是一概不知。”

换句话说,你想知道原因,就自己去问她家小姐吧。

梁泽狐疑的盯着杜若,并且似是无意实则刻意的表露出高贵身份天生带来的压迫感,可他盯了半晌,却见杜若神色自如,根本没有半分不自然。

他便不得不相信,杜若说的是实话。

如果梁泽也收到那个周益准备回到京城的消息话,也许他能猜出赵晓潼这么做的用意。

只不过,那个消息是司马晨有意透露给赵晓潼知道的。在培养刺探情报的人员方面,梁泽显然还是不及司马晨的,所以这会压根还没收到这个消息。

梁泽觉得赵晓潼这个要求古怪了些,可他相信赵晓潼是个有分寸的人,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妹妹昌宁公主的事。

他想了想,便让杜若回去转告赵晓潼,他会让昌宁明天准时依她要求出现。

昌宁公主知道赵晓潼愿意教她无弦琴时,兴奋了半天,迫不及待的等着第二天来临。

而次日一早,化装成平民平姓的昌宁公主便依约出现在赵晓潼停着马车等候的地方。

至于昌宁公主带来的侍卫宫女什么的,全部按要求减了人数还统一换成了相府仆人的打扮。

“晓潼姐姐,为什么不坐我的马车去风波亭呢?”昌宁公主上了赵晓潼准备的马车,不是抱怨相府的马车不如她的奢华,只是单纯的好奇。

赵晓潼微微一笑,解释道:“莫非公主想要一路招摇过市,希望自己被人当怪物展览一样的盯着评头论足?”

昌宁公主小脸皱了起来,显然不喜欢怪物那个词,但不可否认赵晓潼的形容相当贴切。

“那我们为什么练无弦琴非要跑到城外的风波亭去?”那又高又远的。这天寒地冻,晓潼姐姐选择那个地方真的没问题吗?

对上昌宁公主纯真黑白分明的眼神,赵晓潼忽然有些心虚的略略避了开去。咳……,她能对昌宁公主老实说,她其实是想拐公主到哪做些私事么?

利用公主的事,当然不能说了。不能说,那就只好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拐公主随她去了。

“公主在上回何贵妃寿宴的时候,不是听过我弹奏无弦琴的威力了吗?”赵晓潼含笑眨着眼睛看向昌宁公主,为表现她也很纯善,还特意的睁大了她不算大又不明亮的眼睛,“风波亭那地方空旷开阔,才适合公主练这种杀气腾腾的琴啊。”

昌宁公主歪着脑袋努力回想了一下,赵晓潼当时在寿宴上弹无弦琴的情形。不得不承认,赵晓潼的顾虑是对的。假若她在城内某个地方练那种极具杀气的琴,说不定会惊扰到百姓。

疑惑尽解,昌宁公主心安理得的随着赵晓潼往城外的风波亭去了。

当然,一路上像只喜鹊的昌宁公主,叽叽喳喳的缠着赵晓潼说了很多很多趣事。

赵晓潼看着天真活泼精力充沛的小姑娘,心里暗暗抹了把汗。幸好她只是偶尔利用一下这个公主,再多两次她还真吃不消。

什么骗小孩的大灰狼与小红帽的故事,什么武松打虎的故事……,明显骗小孩的东西,昌宁公主不但听得津津有味,还缠着她讲完一个又一个。

好在,在赵晓潼讲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昌宁这个机灵聪明的小姑娘立即识趣的亲自给赵晓潼倒了杯——清水。

对,就是赵晓潼喜欢喝的清水。赵晓潼为了照顾昌宁公主,特意的让人准备了茶水,不过昌宁公主显然也是个有心人,在出发之前向梁泽打听过赵晓潼的喜好。

赵晓潼喝了两杯水,润过喉咙之后,很想装睡来着。不过,仿佛上天可怜她一样,让她望眼欲穿的风波亭终于遥遥在望了。

赵晓潼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抬头对上昌宁公主纯真期待的眼神,温和而带着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若有所思的阖眉,淡淡扫了眼摆在桌上的杯子。

“公主,风波亭快到了。”你还想让我教你练琴的话,最好别再让我讲故事了。

昌宁公主见状,立即乖巧的甜笑道:“晓潼姐姐讲了一路,一定累了,不如先闭上眼睛稍息一会,待到了风波亭我再叫你?”

赵晓潼客气了一句:“那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昌宁公主很想点头,可她更想学那霸气十足的无弦琴,所以硬生生的忍住了,还体贴的摇头,道:“晓潼姐姐不是在车上备有书籍吗,我看一会书就好。”

赵晓潼忍着笑,露出不太放心的神情,轻声道:“那我先歇息一会了?”

昌宁公主望了望外面快到的风波亭,甜甜一笑,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为了顺利学到无弦琴,暂时的寂寞她忍了。

当然,昌宁公主绝对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为了不打扰到赵晓潼,她翻书的时候都是绝对轻动作的,连半点响声都没有发出来。

而转了几个弯之后,她们终于到了——风波亭所在的山脚下。

风波亭在半山腰,但没有足够宽敞的道路驶得马车上去,赵晓潼与昌宁公主只得下车徒步爬上半山腰去。

幸而风波亭所在并不算太高,也就爬了两刻钟,她们便到了。

风波亭是一个用石头建成的八角亭子,从上到下都是灰白色,就是亭中的护栏桌子凳子什么的,也全是灰白色的大理石。

幸好这风波亭所在是在半山腰,勉强还有一面挡风。不然赵晓潼与昌宁公主在这亭子里,便只有不停喝西北风的份。不过即使有一面山挡风,她们在里面仍然冷得够呛。

好在赵晓潼准备充分,让人事前备好木炭与炭炉。将炭炉往亭子中间一摆,再点上木炭,这冷冰冰的亭子总算让人觉得有些暖意了。

“小姐,我先示范一次给你看。”赵晓潼坐了下来,便立即准备开始。

到了风波亭,所有人包括赵晓潼在内,只能称昌宁公主为小姐,绝不能暴露她的公主身份,这是赵晓潼提的条件之一。

昌宁公主先是怔了怔,碰上赵晓潼看来的目光;才知道是叫她,当下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认真专注的等待赵晓潼示范。

昌宁公主眼看就能学到梦寐以求的无弦琴,几乎都兴奋得找不着北了,根本不曾留意到赵晓潼说话的时候,眼角有意无意的朝远方掠了掠,更没看到赵晓潼眼里一瞬闪逝的光芒。

赵晓潼深吸口气,然后全神贯注的融入到弹琴这件事。无弦琴,确切的来说,是用手掌去拍,而非用十指来弹。

赵晓潼拍的曲子,依然是上次她在何贵妃寿宴上展露过的十面埋伏。

在风波亭这等空旷开阔,还冷风萧瑟的地方表演这首曲子,那效果比上次在宫殿里表现出来的更有气势,更有肃杀的意味。

昌宁公主听得如痴如醉,被赵晓潼的琴声带入到身临其境之中。

这极具肃杀意味的琴声,不但再次震憾了昌宁公主。更同时震惊到了与风波亭隔一座山外,道路上的周益与他随行的二十个亲兵。

这种充满战场肃杀战意的琴声,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周益几乎立刻的勒住了骏马奔跑的脚步,竖起耳朵倾听这鼓动人心的琴声。

这种琴声,他听说整个大梁,或者说放眼天下,只有一个女人奏得出来。

那个女人,就是周家视为必除的死敌——赵晓潼!

“嘿嘿,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周益一声冷笑,满眼阴鸷残暴的望了望不远的山峰。突然调转马头,将进京的路线改成了往风波亭去。

“周小将,我们这是要去哪?”跟随周益身后的亲兵见他突然调转马头,一时困惑的上前询问。

周益乃军中参将,以示跟他的大哥周权周家三杰之一的少将相区别,军中的士兵都亲切称他为周小将。

“兄弟可还记得我回京之前说过什么?”周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神暴戾的扫过他的亲兵们。

“周小将说过要回京手刃仇人。”这事周益的亲信都知道,至于周益所说的仇人是谁,这个他们则不清楚了。

此刻突然听闻周益这般反问,他的亲兵们立即露出兴奋的目光,“莫非周小将要找的仇人就在风波亭里头?”

周益轻轻一笑,笑容却带着不加掩饰的残忍。

他再次用沉默回答他的亲兵,随后一甩马鞭,拍马当先往风波亭去。

当兵的唯一需要服从的就是上级的命令,所以这会周益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毫不迟疑绝不质疑的去做。

风波亭里,赵晓潼对昌宁公主示范了一次之后,便让昌宁公主来练手了。

她这个师傅自然得在旁边看着指导,只不过,赵晓潼才站起来,昌宁公主还未开始练,赵晓潼就突然难受的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

昌宁公主被她这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扭过头,关心的问道:“晓潼姐姐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一边询问的时候,她已经在飞快的想,她可没让人备止肚子疼的药,这下该怎么办?

赵晓潼白着一张脸,对她歉意的笑了笑,小声安抚道:“我不要紧的,大概是吃坏了肚子。”

杜若满脸忧愁的过来扶着她,叹了口气,还嘴快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呀小姐?刚才奴婢就提醒了让你别吃那渗有柠檬……咳,也该奴婢不好,昨晚不该让厨房给小姐做螃蟹吃的。”

昌宁呆了呆,她知道有些体寒的人,受不了螃蟹;也知道有的人,受得住螃蟹,却受不住螃蟹混着柠檬汁一起吃……。

很明显,她特意按照赵晓潼喜欢的口味让人做的糕点,这会变成了让赵晓潼肚子不适的罪魁祸首。

呜呜,她纯粹只是想讨好晓潼姐姐,没想到自己好心却办了坏事。

昌宁公主难掩沮丧的瞄着赵晓潼,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公……小姐,不用担心,我找个地解决一下就好。”赵晓潼挤了抹牵强笑容,安抚着昌宁公主,“不过有劳小姐在这稍等片刻,还有,在我回来之前,请小姐不要擅自弹琴,毕竟那琴声的杀气一个控制不好,反会伤了小姐。”

其实,赵晓潼是担心昌宁公主一开拍,就露了馅。毕竟,她要靠刚才露的那一手将某只有勇无谋的螃蟹给引到风波亭来。

昌宁公主心里本就有些内疚,此刻听闻赵晓潼满满都是为她考虑的嘱咐,连忙感动的点头:“晓潼姐姐放心,我就在这等着,你快去……解决一下吧,我看你挺难受的。”

赵晓潼也不废话,冲她虚弱一笑,捂着肚子脚步虚浮的往山上寻地方去。

昌宁公主与赵晓潼年岁相仿,这会昌宁公主又穿着平常官家小姐的服饰,加上她背对着风波亭入口而坐。

周益带着他二十个亲兵悄悄模上风波亭的时候,只看到了亭中有个身形苗条年纪甚轻的官家小姐,在全神贯注的抚着无弦琴。

几乎没有半分怀疑的,周益就肯定亭子里的少女,就是害死他大姑姑与两个表妹那个蛇蝎小姐——赵晓潼。

周益无声冷哼,微眯眸子冷酷阴鸷的盯了亭中少女一眼,悄悄往身后的亲兵们打了个手势。

这些全部月兑了军装,乔装成流匪还蒙上脸的士兵们,立即分散开来往风波亭包围上去。

亭子内外都有昌宁公主的侍卫与宫女守着,这些士兵想要无声无息模进亭子杀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他们一靠近风波亭,立时引起了侍卫的警觉,有人立即紧张的喝问起来:“谁?”

既然无法悄悄将人解决,那就只有露面以实力取胜了。

周益可不认为赵晓潼从相府带来的护卫,能打得过他的亲兵们。

一个手势劈下,二十个人便如猛虎出笼般,各持武器凶狠的扑向了守卫在风波亭内外的侍卫与宫女。而周益则取下缠在腰间的软鞭,直接朝亭子里面的少女掠了过去。

他的目标,就是要一举击杀赵晓潼。而这件事,他相信只要他的亲兵们稍稍拖住那些护卫们即可做成。

周益绝对的自信,来自他对赵晓潼的了解。他了解中的赵晓潼,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小姐,除了一肚子阴谋诡计,便一无是处的弱女子。

出手解决这样一个敌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那些即将与周益亲兵对打起来的侍卫,看见周益杀气外溢的直奔昌宁公主而去,一时齐惊得失声叫了起来:“啊,昌……小姐小心!”

昌宁公主活泼好动,皇帝从小对她疼爱有加,从来就没有严格要求她必须做到端庄淑女。其实就算是一般的皇室公主,在成年前都会根据喜好习些简单的防身术。

而昌宁公主绝对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的主,所以她舞刀弄棒有一套,骑箭女红同样也不输于人。

周益想从背后一举偷袭成功,将她击杀铁鞭之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刚才昌宁公主之所以没发觉到亭子周围的异动,那是因为她太过专注思考赵晓潼之前示范的动作了。

这会被侍卫一声惊喝叫醒,立时便身形灵活一错,避过了周益挥来的快若闪电的长鞭。

“大胆狂徒,光天化人之下竟敢公然抢劫百姓,简直有辱我大梁国体!”昌宁公主一声怒喝,人也跟着站了起来,还同时迅速的抽出了长剑。

周益听闻她如此古怪的说话,又见她竟然带有佩剑,心里一瞬有疑惑浮上。可他根本没见过昌宁公主,也没见过长大后的赵晓潼。

也就凭着刚才那曲激昂鼓越的十面埋伏,认定此刻的昌宁公主就是赵晓潼无疑。

周益只一怔,第二鞭接着又挥到了昌宁公主面前。

昌宁公主拿着宝剑,开始时勉强尚能与周益缠斗一二,可渐渐的就现了落败的颓势。

那些侍卫见状,心里那个惊那个急呀,个个瞪大眼珠想过去帮忙,可偏偏周益的亲兵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个死缠侍卫,让侍卫压根抽不开身。

就是那些宫女,也被亲兵们缠着,没有一个能冲到昌宁公主跟前帮忙。

本来那些宫女,都按赵晓潼要求的,特别选的会拳脚功夫的。无奈她们缺少对敌的实际经验,一时间,竟让周益的亲兵们占尽上风。

隐在草丛里瞪大眼睛无比担忧望着这一幕的杜若,听着周益挥鞭传来的呼呼风声,紧张得咬住嘴唇,极低声的对赵晓潼咬耳朵,问道:“小姐,公主的人根本打不过周益的人。这样下去,公主迟早会吃亏的,我们快想想办法呀!”

吃亏?赵晓潼心里无声冷笑一把,她要的就是昌宁公主吃点小亏。

这会她是绝对不会出去帮忙的,就算帮忙,也起码得在周益让昌宁公主见血之后。

而周益果然不负期望的,随着他将铁鞭舞得虎虎生风,昌宁公主很快就招架不住他的攻势,并且手臂很快的“啪”的挨了一鞭。

赵晓潼垂眸,无声笑了笑,长睫下迷蒙的眸子似是镀了层冰冷的铁色。

很好,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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