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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流水,转眼来到六月,二十日是个周六,爱人说单位有事要加班,老早就走了。邱月于是就赖在床上懒得起来。其实她也不想再睡了,打开音响听着马斯奈小提琴独奏《冥想曲》,她也陷入了冥想。自从4月份开始,她便从数学教研组主任的位置退了下来,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快到五十岁人了,应该把位置腾出来让给年轻一些的。她也知道校领导是想利用她的威信与经验去带毕业班,抓几个数学尖子。可是做了整整十年的工作,一下子退了下来怎么也觉得别扭。咳,慢慢适应吧。角色的转换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关键是要调整好心态。建国不是说过吗,“往回倒倒,你当初不就是想当好一个教师吗?春种、夏发、秋收、冬藏,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人的一生也要遵循这个规律,你现在就到了‘秋收’的时刻了,接下来周而复始回到原点,你就完成了一次圆满了。”就是,能够这样给自己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不也挺好吗?这个“老墨”他的思维就是与众不同,同样是在劝导,让他说起来简单形象,还入情入理。就不象任教授,只会批评训斥。想到这里,邱月不禁一阵心跳:“我怎么无意间又把他们两个放到了一起?而且,还是在做比较?难道说这两个男人终究要成为自己一生的魔咒吗?”记得第一次把两个男人做明显比较的是建国的首次视频聊天。虽然,建国曾告诫过自己他是个又黑又瘦的小老头,可是邱月怎么也摆月兑不了她在心中早已勾勒好的形象,特别是听到他的声音,那样的如山泉小溪般清馨明亮,又似竹笛排箫般高亢圆润。就像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所以一直认为是英俊潇洒的“酷男”。可当邱月在视频里看到对方第一眼时,差点儿没让自己笑喷了,(要不是怕对方尴尬的话)。她甚至担心对方的探头有问题————面色黝黑,一条细长脸,额头还有两条明显的抬头纹,小眼睛单眼皮,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要比任教授的岁数还大。用一句好听一点儿的词形容一下吧————简直是“一脸的沧桑”。可是,当自己后来慢慢品评的时候才意识到:嗯,正是这一脸的“沧桑感”,恰恰说明了,此人历经蹉跎坎坷,靠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积极向上的心态,才练就了他坦诚豁达,开朗智慧的特性。他的博学与众采息息相关,而他的众采就是他克敌制胜,特别是克己制胜的法宝。难怪自己从S教授和他的身上都能接收到力度,而感受却不尽相同,S教授的是压力和制约力,而他的却是引力和撩拨力

手机响了,是短信。邱月拿起来一看,是建国来的。

“懒丫头,起床了。再不起来,掀你被窝去!”

邱月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把电话打了过去:

“喂,臭老墨,在哪儿呢?”

“哈哈,丫头哇,还没起床呢吧?你看看都几点了?太阳都晒了。”

“啊?哼,才八点,人家好不容易熬到休息,睡个懒觉还不行啊?”

“不行了,至少今天不行了,赶紧爬起来,捯饬捯饬出门儿,我在香山北宫门等你。”

“啊?!你回北京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呢?”

“呵呵,认万幸吧,我没去你家堵你被窝,就算是给你留有余地了。怎么样?有时间吧?问题不大吧?”

“哼,没时间也得有时间呀,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总爱安排人家。”

“有时间就行,别太着急,你坐地铁过来很方便,我们在北宫门等你,你不到我们按兵不动。”

“我们?还有谁呀?”

“我的哥们儿们呗,咳,别磨叽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邱月被建国用电话拽起床来,收拾停当后,奔向香山北宫门,去赴她与建国的第一次“幽会”。那天她们玩到晚上9点,大家才散伙,大张和小敏送邱月和建国的时候,建国告诉邱月明天就要去南方采风。邱月要去送他,建国却没有同意,并说很快就回来,邱月当时也没反应过来,建国回济南不路过北京呀。

第二天上午十点,手机又响了,邱月拿起手机一看,是任教授打来的。

“丫头,是我。干嘛呢?”

“嗯,老师。我在家呢。”

“嗯,那就出来吧。”

“啊?老师你在哪儿呢?”

“我在北京呢。”

“北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邱月又是一惊。

“今天早上,回来给你过生日呀。”

以往每年都是任教授为她过生日,但是今年邱月没做指望,一是知道他近来很忙,再有毕竟现在不如以往了,所以,听任教授这么一说她真是惊喜加感慨,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话筒里又传来了那久违了的男中音:

“我一个小时之后在老地方等你。”

“嗯,好的。”挂断电话邱月的心里很是激动,虽然昨天建国和他们的哥们儿已经给她提前过完生日了,她像王后一样,被众星捧了一回月,她也很是心满意足。幸福兴奋地半宿没睡着。可今天这番电话的意义却非同凡响,这是久违了的,虽说是她已经放弃希望,却又在内心热烈盼望,可还有些惴惴不安的赴宴约请。她就是怀着这种极其复杂的心理,精心地打扮了一番,临出门还反复照了照镜子,才去赶赴约会的。

邱月今天特意穿一身月白色连衣裙,再加上银质幽兰叶型胸针,以及项上的一串珍珠项链,显得格外淡雅明快,适度的收腰,包裹出优美成熟的女性线条,一眼看去简直就是一个即成熟妩媚,又不失端庄文静的少妇。难怪当邱月飘然而至的时候,任教授直愣愣地呆望在车里,竟然忘记了按以往的惯例——为她提前打开车门。

看到任教授眼中放出异样的目光,邱月到立刻拘谨了起来。“怎么?难道我今天的打扮过分了吗?”她很不自然地坐在了曾经熟悉的副驾位置上。任教授还是歪着脑袋直直地望着她。邱月颇感紧张地摆弄着精巧的珍珠手袋,低着头问道:

“老师,我们去哪里?”

一句话提醒了任教授,他这才回过神来:“哦,咱们走吧,今天你得听我的。”于是乎便启动了车子。车子开了将近半个小时,便来到了西北三环上的一家会所,应该说这是一个别墅群,很大的一片哥特式建筑。门前圆拱型广场中央一个荷花水池,水帘哗哗给人以清凉的感觉。周围是汉白玉雕成的有大卫、普罗米修斯,阿波罗,维纳斯还有一些邱月叫不出名字的人物。他们下车后,任教授把车钥匙扔给bellboy(男服务生)。进得大厅由waitress(女服务生)引领着走到一个单间。房间不大,但是布置得非常华美,全部是欧式家具,白底镶有金色花饰。轻薄的粉红色窗帘呈“开幕式”垂挂。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安格尔著名的油画——《泉》。轻柔的钢琴曲在室内环绕着,给人置身于异邦城堡的感觉。邱月停留在门口迟疑着,任教授却走近餐桌前拉开了背靠油画的那把椅子,

“来吧,公主。”他拍了拍椅背。

“怎么带我来这儿?”邱月还是走了进来,但没马上坐下。

“放心吧,今天是给‘公主’过生日,你不会出任何危险的。”

两人面对面落座后,服务生推来餐车,菜不多:一条清蒸鲈鱼,一个古老肉,一盘桂花山药。一窝栗米羹。两杯鲜榨的橙汁。除此之外,服务生又从下层端上一个精致小巧的生日蛋糕便退了出去。邱月看到蛋糕上写着“祝我的小丫头,生日快乐”显然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事前安排好的。邱月微笑着冲任教授说:

“还小丫头呢,人家做蛋糕的,以为你给多小的孩子做的呢,哪知道是个老太太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小丫头’,我的小公主。”任教授不无深情地应答。

听到这话,邱月虽有一丝甜蜜感,但也有一些怪怪的紧张,于是便垂下了眼帘。任教授看到邱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便忙在蛋糕上插上五根细蜡烛,将蜡烛点燃后对邱月说:

“来吧小公主,许个愿吧。”

邱月双掌合实闭上双目,默默地许了一个愿:“但愿今天不会有什么麻烦。”然后睁开双眼,两人一同吹灭了蜡烛。

“能告诉我,你刚才许的什么愿吗?”任教授问到。

“嗯我愿老师你,事业有成,一切顺利。”邱月编造着套话。

“就这些?”

“对呀。”

“咱俩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就没想我吗?”

邱月一看话头不对便忙岔开:“老师,我们切蛋糕吧。”她把一块蛋糕送到任教授的盘中。

任教授也只好收住话题,举起高脚杯:“来吧,祝我的丫头生日快乐!”

邱月刚要端杯,忽然手机响了,“对不起。”她向任教授抱歉的一笑拿起手机。是建国发过来的短信:

“丫头哇,干嘛呢?”

S教授端着杯的手停留在半空:“谁来的?”

“一个朋友,祝我生日快乐,”邱月故作平淡地回答着。

“人缘不错嘛,那你先给人家回吧。”任教授无奈地把杯子又放下。

“嗯。”邱月点着头。

“亲爱的‘老墨’,我在和朋友们吃饭,祝贺我的生日。”邱月在这里特意加上了一个“们”字,她怕建国把电话打过来。

“好哇,我在餐车上,那咱俩身处异地共同举杯,祝你生日快乐!”

“好的,亲爱的,也祝你一路平安。”

“有你的祝福,我会平安的,你去陪朋友们吧,记住少喝多吃。吻你!”

“嗯,记住了,吻你!我亲爱的‘老墨’。”

邱月收起手机,看到任教授在那里呆呆地等着,就抱歉地微笑着端起高脚杯:

“来吧老师,为我生日快乐。”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这话应该我说——祝你生日快乐!”任教授纠正着。

“谢谢老师。来咱们只碰杯不干杯了。”

“怎么样,跟我说说你今天高兴吗?”

“嗯,高兴。老师还想着给学生过生日,当然高兴了。”

“没想到吧,是不是觉得意外?和往年给你过生日的意义不同?”

“嗯,怎么说呢?”

“实话实说嘛。”

“应该说没抱太大希望吧。”

“为什么?”

“首先是老师为办校一定很忙,再就是你也没在北京。所以就无所谓了。”

“你以为我对你无所谓了?可我没有,我一直对你很关注,就连你什么时候退出教研主任一职我都知道。我看,是你对我无所谓了吧?”

一句话,说得邱月心头一紧,她不知怎样回答才妥帖。本来有所上升的性质有跌落了下来。

“好了,不让咱干,咱还不上赶着呢。索性你把职辞了,到我那儿去,有你的好差事,保你不受累还挣得多。”

“辞职?到你那儿去?”邱月有睁大眼睛看着对面。

“你怎么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回可与那件事无关,我可是为你好,替你着想。咱不受那窝囊气。”

“是的,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没觉得是在受气,放弃虚职做点儿实事这是我情愿的。再说一个人的事业犹如四季,我现在到了秋收的时候了就是要‘收’嘛。还有我也不可能辞职呀。”邱月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的。

“哦哦,对,也对。我们丫头有这种境界我很高兴。咳,我也是成心那么说,想考验考验你。”S教授做出笑脸,只是笑纹有些僵硬。

“老师的学校进展不错吧?”看到局面有些僵,邱月便举起杯来换了个话题。

“是呀,原来想过这个市场会不错,可没想到这么火爆,现在报名人数已经超过预期人说的一倍还要多。”

“咳,是呀。为了这个高考,人们快拼尽全力了。”邱月若有所思地半自语着。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就是在一个关键岗位缺少一个得力并且可靠的人选。”

“如今社会上人才很多,只要老师认真考察,再加上精心培养,应该不成问题的。”邱月清楚任教授的后话将是什么。

“那么你就不想帮我吗?”

“对不起,老师。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真的爱莫能助。”

“好了,咱今天不谈这个了。”任教授果决地摆了一下手。

又陷入冷场了。低头,吃蛋糕。两位各怀心思的人,在舒缓悠扬的钢琴曲中都默不作声。这时邱月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建国来的短信。

“丫头哇,我下车了。你怎么样?还没回家吗?”

“亲爱的,快了,一会儿就回家。你也要早完事早回家,”

“嗯,那就早点回去吧,今晚跟你家老公来个‘两人世界’然后那个啥啊!哈哈”

“哼,臭老墨,坏老墨。你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多休息,别‘抽风’。当心染病。”

“嘿嘿,我会当心的,放心吧。生日快乐!吻你!”

“好的,我很快乐,吻你!”

“什么重要人物呀?看把你乐的。”任教授正好借此打消尴尬。

“一个朋友,在祝我生日快乐。”邱月也赶紧迎合着。

“好吧,咱们把最后一口喝掉吧。”

“嗯,好的。老师,尽管你不愿意让我说,可是我还要说,真心的谢谢你,今天我很高兴。”邱月举起高脚杯真诚地望着S教授。

“嗯,只要我们丫头高兴,我就高兴。”

当他们起身要往外走的时候,任教授轻声地叫了一

句:“丫头。”邱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我能抱你一下吗?你别害怕我只想抱一下你。”

面对着这一场面,这种状况,邱月只好红着脸无声地点了点头。任教授走上前来将邱月一把紧搂在怀里,他把下巴压在邱月的头顶,闭上双眼,粗重地喘着气。邱月侧着脸温顺地被男人拥揽着。这个男人的胸怀她是曾经投入过的,那是若干年以前,那是在她没有任何顾忌的时候,那是在她把这个男人当做兄长、前辈的年月。她在工作中受到了委屈,她来到这个男人的办公室,扑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痛哭宣泄,那时的这个男人,也如父如兄的抚模着她的头发安慰着她,那时的她是那样的信赖与依靠这个男人。然而今天,伏在这个男人怀中的她,紧张与纠结,感恩与无奈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可就是找不到当年的感觉。被拥抱了有一分多钟,邱月轻声地对男人说:

“好了老师,我们走吧。”

任教授不情愿地慢慢放开手,两人走出了单间。在经过大厅服务台的时候,服务生把VIP卡递给了任教授,任教授也签了单。坐到车上,任教授说:

“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个新的地方玩一会吧。”

“不了,老师。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得把下面的时间留给我的家人呀。”

“哦,也是。那好吧,明天我也要回去了。今天总的来说还是挺高兴的,对吧?丫头。”

“是的。我会记住今天的。”

黑色沃尔沃越野车启动了,开出了会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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