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险——
周阳乍见阿勇,十分欣喜,想要招呼阿勇,可阿勇已经朝着南面狂奔而去,而从小屋里面追出来的官兵看了阿勇的身影以后,回头向余军校禀告道,“大人,是那个逃跑掉的小叫化。”余军校也赶出来,招来二三十名官兵,亲自领着往南面去抓捕阿勇。周阳也暗地里跟着官兵向南面找去。
农庄南边是一片果林,果林前面有几间木工工棚,又有牛棚、猪圈、鸡圈之类,官兵们按照吴巡检指示依次先从工棚、牛棚、猪圈、鸡圈处开始一一搜查,均未查到有人,余军校又领着官兵们向果林里面去查。等余军校与官兵们去远以后,周阳从一颗树背后显出身形,并没有追着官兵们往果树林里去,而是径直跑进了牛棚去。原来周阳跟踪官兵来到这里,躲在一棵树后,看着官兵们搜查工棚、牛棚、猪圈等等,心下替阿勇捏着一把冷汗,官兵们搜了遍,并没有找到阿勇,可周阳眼睛尖,瞧得分明,就在两名官兵往牛棚边上搜查时,牛棚里,一头老牛身子底下分明藏了个人影,而两名官兵只是在牛棚边上绕了两圈,用手中刀枪往牛棚里面试探了几下便回来向吴巡检禀告说没有找到。周阳见阿勇有惊无险,心下甚为安喜。
周阳跑到牛棚前,准备进牛棚去找阿勇,可周阳一脚才踏进牛棚,就觉一股子牛屎的恶臭扑面而来,寻得周阳甚至睁不开眼睛,周阳终于知道那两名官兵为何只在牛棚前面兜了两圈,草草了事,便回去向余军校禀告说没有。
周阳模进牛棚,找到他看见阿勇藏身的老牛,冲着牛肚子底下低声喊了两声道,“阿勇,阿勇。”阿勇还没回答,老牛先嚒了一声,竖起牛角要超周阳顶过来。这时候从牛肚子底下伸出只手来,在牛头上拍了拍,老牛顿时平定下来,那手又伸过来,抓住周阳,用力一拽,将周阳也拽到了牛肚子下面去。
牛肚子下面,周阳见到了阿勇,两个小子此时此地相见,自有些别样的惊喜,阿勇问周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周阳道,“还说呢,你忘了跟我的约定吗,我找了你一天,想不到你跑到这里来了。”阿勇哼一声道,“你以为是我情愿来这里吗?我是被官兵抓来的,不止我,老鼠、白老爹,还有其他人都被抓来了。”周阳点头道,“我知道,我在也是在本主庙里面等你,结果被当成叫化给抓来了。”阿勇瞧了瞧周阳的模样道,“你这副模样倒还真像个叫化。”
周阳想起来,从怀里取出在本主庙里捡到的阿勇的荷包递给阿勇道,“我在本主庙见到菊仙来找你,她很是为你担忧。”说起菊仙,周阳不由得想起玉春楼里面的事,尤其是与菊仙独处的一段,周阳只觉霎时心跳加速,脸颊火热,这一段事周阳羞于向阿勇提起,听见阿勇问自己菊仙好不好时,只笼统地回答了一句道,“她很好。”阿勇将荷包接在手里,对周阳极为感激,却也只淡淡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丢了呢,多亏有你。”这样淡淡一句听上去到胜过千恩万谢,周阳知道阿勇再不把自己当成外人,而是真心实意与自己交朋友。
周阳道,“我听见那个***余军校说有人逃月兑了,我一猜就知道是你。”阿勇道,“我跟老鼠、白老爹他们一起,午夜时分被抓到这里,官兵用绳索把我们绑起来,对我们严加看守,可忙活了一晚上,官兵也困了,黎明的时候,我看看守我的官兵在打瞌睡,便悄悄挣月兑了绳索,偷了官兵的佩刀,将官兵打昏过去,逃了出来。”周阳道,“就知道你小子有能耐。”周阳又问道,“那你是如何得罪了那个***余军校,为什么他如此仇恨于你,非要抓到你不可?”阿勇摇摇头道,“我不清楚,我至今未曾与那个余军校有过冲突。”
周阳又对阿勇道,“你知道吗,因为赵大果他们逃月兑,***姚知县、吴巡检他们是想以你们做替代,交给昆明的张州同,把你们送去那个九死一生的地方去。”阿勇道,“我也听见了,余军校说卯时便要押解众人出发,我先下正为如何能够搭救众人犯愁呢。”周阳问阿勇,“你有想到什么主意吗?”阿勇叹口气道,“我黎明时候逃月兑,余军校他们以为我已经逃离农庄,其实我一直留在这里,想方设法搭救众人,可是经过上次阿常哥大闹县城之后,我看官兵们吸取教训,此次布置防范甚为严密,丝毫找不到漏洞破绽,我又没有阿常哥那般能耐,要救众人,只怕比登天还难啊。”提起阿常,阿勇心下难过道,“要是阿常哥在就好了。”
周阳细想进入农庄后种种,也觉得官兵此次部署严密,实在无懈可击,当下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周阳对阿勇道,“我知道西面有一扇小门,无官兵看守,既然当下没有主意救人,不如先救了自己吧,你随我一起从小门里面逃走如何?”阿勇瞪了周阳一眼道,“你这小少爷终究靠不住。”阿勇又道,“我与老鼠、白老爹他们相依为命这么些年,虽不是亲人,却比亲人还亲,我阿勇岂肯舍他们独自逃命。要留一起留,要逃一起逃,我与他们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周阳知道阿勇重情重义,万万不会丢下同伴不顾,也自责失言多嘴,周阳问阿勇,“那你打算如何是好?”
阿勇看了看周阳道,“你走吧,我留下来,若能找到机会搭救众人最好,若是不能,我便随他们一起去。”周阳提醒阿勇道,“衙门要把他们交给州府,送去九死一生的地方啊,你不怕吗?”阿勇微微一笑道,“我们叫化不比你这小少爷,我们叫化无依无靠、无所牵挂,到哪里不都是为口吃食忙活,现下世道混沌,人分贵贱,对我们叫化而言,何处不是九死一生之地,在哪里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想来他们口中的九死一生之地,对我们叫化而言,也不过如此罢了。”周阳听阿勇说得振振有词,头头是道,知道阿勇作为叫化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心下一点也不开心,周阳道,“既如此,我便留下跟你一起,尽力一搏,或者能够搭救老鼠他们也未可知。”
阿勇望着周阳半晌,眼睛里充满感激,冲着周阳笑了笑道,“我心下令了你这份情,只是现下的状况,要救人多半是没有指望了,我也做好了跟众人一起去的准备,你留下也无济于事,况且与衙门官兵作对的事情,原本不利于向你这样有家有业的小少爷,倘若有所变故,别说你自己遭殃,只怕你爸妈也要受牵连,仅仅是为了咱们的这两三天的交情,不值得。”周阳心下感动,还想说点儿什么,阿勇拦住周阳道,“你放心,若我能平安躲过这一截,我一定回玉溪县城来找你,到那时,你不要嫌弃我一个小叫化,装作不认识我就行了。”阿勇说完笑了笑,强忍住眼泪,没有淌出来,又说道,“我不在的时候,菊仙就烦你多多照顾,不要让她有不快,不要让她有烦恼。”周阳一一允诺。
在阿勇一再坚持之下,周阳从牛棚里出来,准备去往农庄西面的,还从进来的小门里面出去。按说周阳是个格外精明仔细的人,他若有意藏身,便是阿常也难以发觉,可这时候周阳刚刚与小叫化阿勇作别,周阳虽然相信阿勇所说定能保重平安的话,可心下依旧替阿勇还有老鼠、白老爹等叫化忧心,走路的时候竟疏于隐藏防备,结果没走出多远,就被官兵发现了行踪,官兵大声呼喊道,“小叫化在这,发现小叫化了。”霎时,便有几十名官兵从四面八方朝周阳冲了过来,周阳心下惶恐,见身旁有个草垛,便纵身跳进草垛里面去躲起来,冲到跟前的官兵不见了周阳,料定周阳必定藏身附近,便开始在附近搜查起来,更有一名官兵走到周阳藏身的草垛,举起手中红缨枪便要向草垛里面刺来,周阳心想,“被他这一刺,我岂能有命,当下只有主动显身了,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周阳正待从草垛里跳出来,忽听北面有官兵招呼道,“快,快来这边,小叫化在此,快从前后围堵,捉住他。”站在草垛前的官兵,手中红缨枪没来得及落下,便回枪向北赶去。周阳松了口气,心下却十分明白,“定是阿勇见我被官兵发觉,怕我遇险,故而显身引开官兵,使我月兑险。”周阳很是感动,却也为阿勇的安危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