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无情瘦了,虽然还是一副老狐狸的样子,但脸颊已经有些凹陷,穿着宽大的官袍更显得他的纤瘦,加上本就病态的脸,看着都让人觉得会不会下一秒便被一阵风吹到了。
白芍心里酸了酸,算起来,廖无情对自己算是不错的了,在天下第一庄里对她亦是照顾得很是周道。她不知道他为何会执意为官,为朝廷效力,或许便如那水浒传里的宋江一样,天生就有种做官的执着。
见到白芍的时候,廖无情正埋首书案,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一抬头,对上白芍那双探究的视线,忽而咧嘴一笑,放下手里的笔墨,走下台阶笑眯眯的来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此时已是在大齐了。”说着,竟是一张臂给了她一个熊熊的拥抱。
白芍身子一僵,都可以感到身后夏冰阳那烧人的视线了。
干巴巴的笑着推开廖无情,退了两步,笑道,“我也以为,你现在被困在栾城了呢。”
廖无情一笑,“你都知道了?”抬眼挑衅的看着夏冰阳。
“公孙无嘴巴大,玄思繆抓了你难免炫耀一般。”白芍笑道。
廖无情脸一沉,“你知道玄思繆的身份?”
白芍点点头,把早就想好的说词搬出来,“差点便被带到大齐当三皇妃了,好在夏冰阳及时出现英雄救美。”这样说一来可以解释夏冰阳没有与他一同被抓,二来也可以把事情尽可能的往玄思繆和公孙无身上推。
左右这两人身上已经够黑的了,不介意再被泼点脏水吧!至于廖无情信与不信,那就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了。
廖无情轻笑出声,上前一步一把摄住她的手,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凑到她近前,很是认真的道,“既然你回来了,咱们的亲事是不是也该落实了。”说着,扭头看夏冰阳,果真见他脸色黑沉一片,一双含冰的眸子里溢满杀意。
他不以为意的笑,那笑容看着白芍眼里怎么就那么碍眼,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明日我便奏请皇上,为你我二人择日完婚。”
他话音一落,白芍便觉得身侧一道劲风闪过,耳边传来噼里啪啦之声,打眼一看,很好,两道身影已是纠缠在一起,夏冰阳的弯刀缠住廖无情的剑,打得难解难分。
白芍囧了,忍不住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暗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争风吃醋?呵呵,两个男人为她打架的感觉还真是诡异中带着一丝猎奇的欣喜。
妞!学坏了。
暗骂了自己一声没良心,白芍连忙卸掉脚上的靴子使劲撇过去。
“啪!”
“白芍。”夏冰阳悠的跳出圈外,手里拿着那只靴子,脸色阴沉的瞪着她,墨黑的袍子上多了一只鞋印。
白芍瞬间囧了,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
“那个,失误,真的。我本来是要大狐狸的。”
夏冰阳冷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瞪了一旁诡笑的廖无情一眼,走过去弯身执起她的脚。
感觉到他大手上传递的温度,厚实的掌心包裹着她的脚,白芍瞬间羞涩了,连忙别开眼不敢看他的眼。
夏冰阳握着那只脚看了好一会,唇角溢出一丝温柔的浅笑,大拇指调皮的在她的脚心按了一下,明显感觉到她缩了一下脚,才笑着为她穿上靴子。
两人之间亲密的小互动完全落入一旁的廖无情眼中,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对面一站一蹲的二人那么碍眼,心底微微刺疼了一下。
冷哼一声,强迫自己别开眼,廖无情走到西面墙壁前立着的一排书柜前,伸手在上面模索了一阵,一抖手抽出一卷卷宗朝着白芍甩过去。
白芍还在羞涩着,眼睑黑漆漆的一团东西抛过来,吓得一闭眼。
啪!
白芍一愣,缓缓睁开眼,夏冰阳已经站在她面前,手里捏着一卷卷宗,卷宗上赫然用朱砂写着沐风口供四个大字。
沐风的口供很是笼统,虽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凶手,却对如何杀死洛阳一事闭口不谈,至于杀人动机更是荒谬,怕公主把事情败露出去,杀人灭口。
这等漏洞百出的供词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里面有内情吧,只是她不明白沐风为什么要编造这种供词,表面上看起来是认罪,却又分明暗喻有内情,可这内情到底是什么呢?
白芍拿着口供发呆。
案发时,沐风在屋中睡觉,偌大的山庄里人口并不复杂,入了夜便是连守卫也甚少进入内宅,所以没人可以为沐风证实。
仵作的口供中,洛阳公主肚子里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孩子肯定是沐风的,没想到这丫头还真的敢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壮举。
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夏冰阳,想起那混乱的一夜,真有吐血三升的冲动啊
沐风的态度显然是我是冤枉的,内情自己查。
白芍大囧,这么高姿态傲娇渣男,她有必要如此肝脑涂地么?
翻倒口供最后一页,上面是那名发现尸体的丫环的口供。
口供中写得很是明白,她早晨去叫公主起床时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本来以为是公主没睡醒,便隔了半个时辰又来了一次,敲了门,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丫环心里有些忐忑,又不敢冒犯,过了半个时辰又来了一次,门还是从里面反锁的,这时丫环心里隐约觉得事态严重,便连忙跑去找沐风。
沐风来到公主门前,先是推了推门,没有推开,而后便开始撞门。
门被撞开了,沐风是第一个冲进去的,紧接着是丫环。
丫环进门之后,便见公主被沐风抱在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有黑色的血丝溢出。
之后丫环就去叫大夫,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大夫和丫环一同回来,公主已经被带到床上。大夫诊脉后宣布死亡,紧接着便是大理寺的人来封锁现场。
这么说,从发现尸体到丫环请待夫回来,中间有至少一盏茶的功夫,沐风是单独呆在屋子里的。
这半盏茶的时间内又发生了什么呢?
当天下午,廖无情便提审了沐风。
大理寺并不是公开审理案件的地方,大燕律法,一般的刑事案件借由地方官府负责审理,而大理寺则专门手里一些离奇荒诞,牵扯到皇家掩面的宫中案件。
洛阳公主之死可说是给皇室懵了羞,此事牵连甚广,江南山庄势力复杂,自然不能由普通官府负责。
审讯是在一间四壁漆黑的房间里进行的,房间中央放着一只桌案,上面摆着卷宗,廖无情就端坐在桌案后面。
沐风被两名大理寺执事推了进来,一进门,便见到坐在廖无情身旁的白芍和夏冰阳。
微眯的眸子闪了闪,沐风走到廖无情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房间很暗,白芍看不清沐风脸上的表情,这种压抑的环境很容易给人造成心理上的压力,但白芍不认为这对沐风有影响。
他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他想说的,自然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不想说的,恁凭你是如何审问亦是不会说的。
木风微敛着眉,目光灼灼的看着白芍,忽而咧嘴一笑,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白芍觉得心里微微揪疼着,双手压着膝盖没有出声。
空气中凝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氛,廖无情拿起桌上的剪刀挑了挑灯芯,晦暗的烛火亮了些许,打在他本就苍白的脸上更行苍白消瘦,在微挺的鼻梁上留下一道阴影。
“怎么?都哑巴了?”沐风突然抬起头,目光微敛的看着廖无情。
抿唇一笑,廖无情撇头看了看一旁白芍,把面前的卷宗推到白芍面前。
白芍长长出了一口气,好一会才道,“案发那日,你是第一个冲进门内的是么?”
沐风抿唇点了点头。
“你看见了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白芍拧了拧眉,“门窗都是从里面反锁的么?”
沐风点了点头。
“你进去后,洛阳是在在何处?”
“仰面躺在房间正中央。”
“那时她死了么?”白芍问道。
沐风的脸色有瞬间的凝滞,薄唇拧成一条直线,微眯的双眸闪过一丝忧伤。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沐风的对面,像面对一个犯人一样面对他,而这不仅对他,对她亦是一种残忍。
她无法去揣度沐风的心情,亦是不明白,为什么沐风要把自己放在这种尴尬的地位。
嫌疑犯。
那日的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死。”
“没死?”白芍讶异。
“她有说什么么?”
沐风突然沉默了。
“洛阳留下的那封遗书你看过了么?”白芍问道。
沐风点头。
“上面说的属实?她月复中怀里你的孩子。”她别开脸,甚至不敢去看沐风的眼。
提到孩子的时候,沐风的脸山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放在桌面上的手紧握成拳,目光阴咎的看着白芍,“是。”
“你为什么要杀她?如何杀的?为什么弄成密室的假象,你有时如何做到的?”白芍问道。
沐风突然沉默了。
大哥,你倒是说话呀?
白芍无语,长长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眼夏冰阳和廖无情,干巴巴笑了,“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我没话和你说,就这样了。”沐风突然站起来。
“等等!”白芍一把拉住他的手,扬起眉一脸坚定的看着他,“沐风,你相不相信我?”
“哈!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沐风突然躬身,一张俊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
白芍一僵,好一会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啪!”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
沐风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突然笑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好,我信你。”
“那就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白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忍不住大吼,“你想洛阳死的不明不白么?真的想么?”
沐风的脸色一白,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头埋在双掌之间,闷闷的声音带着一种类似与野兽般的****。
“你们出去下,我能单独和他谈谈么?”一直拖到现在都没说的话,怕是不能被廖无情听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