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萨斯微微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黑发少年。他简朴的装束、和气的脸庞,实在无法让人将他联想到那位传说中的最强暗黑魔导士身上。
夏洛和朱比亚等人,也听说过有关杰尔夫的恶劣的传闻,但是要他们相信眼前这个淡然微笑的少年就是那位血腥无比的大人物,他们也办不到。
传闻说,杰尔夫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个巧合,只是正好有一个叫“杰尔夫”的魔导士?
可是杰尔夫就那样站在那里,又好像不在那里,这种飘渺的感觉加深了他的神秘感,也让人更捉模不定他的身份。但无论如何,他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呢?
夏洛咽了一口口水,他开始绞尽脑汁地猜测杰尔夫的来意。但很无奈地是,他对杰尔夫几乎一无所知,而且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那个魔导士”。
杰尔夫低着头想着什么,然后他豁然开朗似的笑了起来。他面向拉克萨斯,无缘无故地说了句话:
“你戾气太重,又急于求成,看来最终也只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仅仅是这样一个不咸不淡,在旁人看来像是对拉克萨斯的客观的评价,在杰尔夫的嘴里说出来,仿佛带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让一贯挑衅他人为乐的拉克萨斯怒火中烧起来。
“等一下,拉克萨斯!”
夏洛看出他的脸色很不对劲,连忙出声提醒。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拉克萨斯双眼赤红地暴动着全身的雷霆魔力,气势好像暴怒的雷龙由天而降,带动着周围的风,径直朝杰尔夫扑了过来。
杰尔夫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然后那只手轻轻地往下一挥。
在众人无法置信的目光中,拉克萨斯全身的魔力好像都失去了它的意义一样。他像一个初生的柔弱的婴儿一样无力,被狠狠地按倒在甲板上,碎屑飞舞,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他,这个时候就狼狈得不堪入目。
当杰尔夫收回手的时候,拉克萨斯还是安静地躺在甲板上,一动也不动。或许说,他已经丧失驱动四肢的意识了。
此时,看着杰尔夫的人的眼神全都变了。能将刚才还强大无比的拉克萨斯一招打成那样,难道他真的是“那个魔导士”吗?他难道真的没有死吗?还是说,他要回来了?
一种恐慌的情绪让众人噤若寒蝉。
“拉克萨斯……”
除了夏洛以外。
如果杰尔夫真的要对拉克萨斯下杀手,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拼去救拉克萨斯的。除了他是会长的孙子这一身份外,就是他刚刚在拉克萨斯身上确认下来的东西,让他改变了主意。
感觉到了夏洛的身体的轻微移动,杰尔夫转过头来看着他,笑容满面。夏洛将虚月兑的维奥拉交给朱比亚,朱比亚面对杰尔夫已经够胆战心惊了,因此夏洛让她保护好维奥拉,站在自己的身后。
伽吉鲁也紧张起来,他不莽撞,他明白,能够一招击败拉克萨斯的人,无论是不是“那个魔导士”,他都有实力同样将伽吉鲁等人一招击败。他不能不忐忑,身体也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杰尔夫深深地看着夏洛那双眼瞳,问:“你想要救他?”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拉克萨斯。
夏洛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刚才不是你的敌人吗?他刚刚不是差点杀了你吗?你难道是那种别人想要杀了你,你还想要感化他的‘圣人’?”
夏洛尽可能地使自己在眼前这个前所未有的传说人物面前保持住冷静的心态。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仅仅只是找到了自己要救出拉克萨斯的理由而已。说句实话,我跟他并没有太大的分别,我们都希望公会能够变得更为强大,但是他希望用激进而能立竿见影的方法,我选择的则是循序渐进的方式。因此,我们产生了分歧。”
“他憎恨公会的敌人,他要报复公会的敌人,似乎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也符合他一贯的形象。但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开始的怀疑,就是在他那次要对公会的蕾比出手,但是他在将伽吉鲁打成重伤之后,就离开了。如果他真的是那种为了报复敌人、为了强化公会不折手段的人,他那天为什么不直接解决了伽吉鲁和蕾比呢?从刚才来看,他明明有这个实力。”
夏洛也不管杰尔夫能否听得懂他说的话,他仍旧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分析。他的这些话,实际上,更多地是说给身后的朱比亚和伽吉鲁听的。
“再来就是,他从来没有月兑离公会。虽然米拉说他在两大公会大战的时候拒绝了帮助公会,但是在事后他却第一时间赶了回来。他真的对公会一点眷恋都没有吗?我表示怀疑。”
“刚刚,他与伽吉鲁开战。他极尽了挑衅之能,说出来的话好像就是为了逼伽吉鲁出手。是的,目的或许是同样的,但是出发点恐怕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怎么说呢?他没有用‘幽鬼’败给‘妖精’这一伽吉鲁最大的忌讳来挑衅,反而是用‘妖精’内部的事情来激起伽吉鲁的愤怒。为什么?”
“原因很可能很简单。那就是他是故意的。我们来假设一个前提,那就是拉克萨斯是个傲娇自大的人,虽然事实上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伽吉鲁脸上也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第一,他真心喜爱着‘妖精的尾巴’,尽管他自己可能并不知情。所以他虽然一时愤怒,但是在对伽吉鲁拳打脚踢,发泄了怒气之后,就后悔对蕾比出手了,于是他就顺势给自己台阶下,离开了。”
“第二,他在接到米拉的请求之后,傲娇的性格促使他没有办法拉下脸面来答应她。他也许是在想让米拉再哀求他一阵子,然后才‘勉强’答应下来,不过他没料到米拉竟然将通讯水晶给打碎了。他很气愤,想要就这样不管了,但是最后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就偷偷地跑回来看看。”
夏洛一边说,一边在甲板上踱了起来,他时而皱眉,时而微笑,似乎是在尽力地揣摩着拉克萨斯那个时候的心思。
“第三,他在船上与伽吉鲁偶遇。或许一开始的确是为了报复,但是在发现伽吉鲁毫不还手之后,他就突然来了兴趣。他知道伽吉鲁加入了‘妖精的尾巴’,但是他不放心这样的人,于是他开始刺激伽吉鲁,故意将公会的人说成是‘废物’,虽然他心里的确把公会的人当成是废物。但是伽吉鲁依然不为所动,还想要离开。”
“拉克萨斯突然想起,这个男人当初还救下了蕾比,或许这会是一个突破口。果然,伽吉鲁被成功地激怒了。这才让拉克萨斯放心下来,有了‘伽吉鲁这个家伙可能真的被老头子和夏洛感化了’的这样的念头。然后他开始试试伽吉鲁的实力,最终就演变成他对伽吉鲁纯粹的报复打击了。”
“综上所述,我认为拉克萨斯是个傲娇,这一假设是成立的。”
夏洛信誓旦旦地说。
伽吉鲁刚想佩服地说几句,一听他的总结语,不由地满脸黑线,心想:结果你要证明的就是拉克萨斯是个傲娇?那么他这一系列对公会的举动只是顺便推理出来的?
朱比亚却不会像伽吉鲁那样想那么多,她早就已经眼冒崇拜的星星了。在爱情面前,一切都是盲目的,她早就忘记了什么是正常人的思考方式,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又出风头了。
而且是在杰尔夫面前出风头!
杰尔夫似笑非笑地听着夏洛侃侃而谈,他没有阻止。在感受到这些理由的充分性之后,他对夏洛说:“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分析来,分析去的吗?你还真是累啊。”
“不。”夏洛回答说,“我只是对那些自己还心存怀疑的人用脑子去分析而已。至于像纳兹、格雷,或者公会里的其他什么人,用直觉就足够了。”
简单点说,就是那种他们撅起**,夏洛就能够猜到哪个城镇又要被他们祸害了的地步。
杰尔夫笑着问:“那你能够看出我的什么来吗?”
“不能。况且你是杰尔夫,就算知道你的一切,我也什么都做不到。”夏洛已经将近八成地相信他就是那个暗黑魔导士了。
杰尔夫用十分危险的眼光盯着夏洛,让夏洛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死神的镰刀仿佛也已经勾在了他的衣襟上,只等最后他的呼吸消失了。
“你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没想到,杰尔夫又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试图用理智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正因为你是所有人中最意气用事的人,所以你才比所有人都更重视对自己心智的控制力,久而久之,你就成了现在这样的人。”
“也就是说,你丧失理智,只是缺少一个机会罢了。而这个机会,我现在就给你。”
夏洛皱了皱眉头,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身后的朱比亚和伽吉鲁也更靠近夏洛一些了。
“现在,整艘船的人的性命都握在我的手里,这点你不会否认吧?夏洛,你明白吧,你没有机会在我眼皮底下做出任何诡计。想要让他们不死,你只有一次机会。”
在众人震惊不已的眼神中,杰尔夫走到了船尾,他的手指指向了茫茫大海的一个未知的方向。而那艘船也诡异地自己拐了个弯,朝着那个方向驶进。
“记住,夏洛,你只有一次机会,我说的出,做得到。”
夏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在魔法评议会里,同样紧皱着眉头的,还有一位年长的魔法议员。他名为亚吉马,跟“妖精的尾巴”公会的会长马卡洛夫是旧相识。
他在发愁的是,刚刚魔法评议会下达了向某个地方释放魔导精灵力的决议。多年来的丰富经验造就了他与众不同的直觉,他总觉得哪里不符合常理,但是又偏偏没有头绪。
他站在栏杆前,看着楼外远处的风景。眼角微微一偏,他就能够看到一对男女从走道的那一头走过来,一个蓝色短发,脸上有着奇特的符印,另一个黑色长发,透着一股妖异的美。
“亚吉马先生,我们得做投放‘魔导精灵力’之前的准备了。”男人文质彬彬地向这位老年人说。
亚吉马点了点头,他知道决议已经无法终止了,向他们回答说:“齐克雷因评议员,乌鲁蒂亚评议员,你们先去吧,我很快就过来。人老了,脚步都有些不稳当了。”
“好,我们和其他评议员在那边等你。”齐克雷因当然猜到亚吉马根本脚步稳当得很,但是也不揭穿,他和乌鲁蒂亚向亚吉马点头示意之后,就径直往大厅走去。
乌鲁蒂亚始终跟在齐克雷因身后不远处,她稍稍回头瞥了一眼,然后低声问:“不需要做点什么吗?那位‘老人家’似乎很不高兴,也很怀疑我们……”
“哼,毕竟投放魔导精灵力这一点是我们提出来的。”齐克雷因头也不回地回答着,“不需要管他,反正事件很快就能结束,那位大人也很快会苏醒。至于你,还是好好想想之后怎么安全离开这里吧。”
“多谢你的关心了。”乌鲁蒂亚浅浅一笑,说。
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又问:“听说你将‘妖精尾巴’的‘女王’艾露莎给抓起来了,现在你的真身正和‘妖精尾巴’的人在那个地方打得很激烈呢,是吗?”
“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不过计划里本来就需要一个祭品,既然是祭品,艾露莎就是最好的选择。”齐克雷因放出一丝狠厉的眼神。
艾露莎是他的一个心病,就好像一枚钉子刺在他的心脏旁边一样,不除去,他始终无法安心。
乌鲁蒂亚没有再去打扰这位陷入沉思的男人。她想起了当初自己刻意去寻找的那个哥哥,玩味似的心想:
“夏洛,我对你真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我居然有点希望你能出来解决危局了,不过很可惜啊,你并不在场。就算你得到消息赶过去,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艾露莎死在我们的手里,你要怎么做呢?”
乌鲁蒂亚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模了模她的嘴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