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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结灵陀,无时不风波 3

凝香回头,看到远远的雕花细格子木窗扇里浮着一张脸,冷冷地瞅过来,那不是香度的母亲么?是她,是她,穿着孔雀蓝的绸缎袍衫,滚着绛红色的边。虽然土气,可是莫名亲切。

凝香欢喜地奔过去。因为隔得远,要穿过长长的一道格栅窗廊道,等她再转过一个梯角,哪里还有人影儿?空空的一条走道,山风呜呜地灌进来,异常地冷。凝香想,刚儿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正欲转身回头,一扇雕花木门吱呀打开了,一只穿着皮鞋的脚伸出木头门槛,凝香心里一颤,又一喜,难道是香度?

然而紧跟着这只脚出门的却是西裤,西装以及一张冷白的中年男人脸。

凝香将失望之气深深叹出来,抬腿要走,那人却开了口问:“你找谁?”

不礼貌的问话,冷森森的口气,如刀子一样追到凝香的后背,与不远处佛堂大殿中温润祥和的气氛格格不同。

整个走廊仿佛是一块长长的凝膏状豆腐,而凝香是不小心落入的一只小飞虫,僵在里头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摊开手,张着一张茫然的脸,说:“这里是否有一位叫香度的年轻人住这里?”

男人看她面女敕,一身姜黄色猎装,脚下蹬一双咖色小皮靴。双手亦是细致娇女敕的模样,不似耍刀弄枪般的老茧丛生。一副富家娇小姐的模样。

然而,他还是未放下介惕的态度,说:“没有。从来没有。”

“哦。谢谢。”凝香转身,想要月兑离这险境。她眼尖,男人一踏出门,西装飘动之际,在凝香的角度已一瞥而见他掖在腰间的黑黢黢的一角。她知道,那是枪。

慈悲佛地,竟有凶杀之器。

凝香才走了两步,男人的声音又追过来,问:“你找香度做什么?”

凝香怔愣了半天,他刚刚不是明明说没有香度,从来没有么?

是他健忘还是她健忘。她不能多问,只能回答:“我来还他钱。”

“什么钱?”

“上次,我在街角撞翻了他的颜料罐子,是一罐青莲。因为当时身上没带钱,所以今天特地来还他的。”再侧耳听了半天,再没有男人的回音。似乎他退回到房里去了。凝香从口袋里模模索索地掏出两张法币,估模两罐颜料的钱也够了,便放在门槛背风处,又寻块小石子压上,以免山风肆掠。

凝香逃出那一转回廊,一身的冷汗沁沁。抬头看到大姐来拿豆腐。

大姐捧上豆腐板儿,一抬头看到她,又是见鬼般转身就跑,散了一两块豆腐在地上,摔得碎碎点点,也不管不顾。好可惜的两块手工豆腐,豆汁儿清香。

凝香转回大殿前,小雅正在人群里寻她,急得脸红白赤的,看到她,揪住她的两条胳膊问:“你跑哪里去了?吓死我了?”

“青天白日的,怕什么啊?更何况是在佛堂圣地。”凝香话虽说的堂皇,自己心里也有点儿打鼓。

“要不,我们早点儿回去吧,我总觉得我们今天这趟出来的不吉利,一路上波折不断,你又忽地就跑不见人影了。”

凝香抬头看天,说:“这刻儿,还没到我跟司机约好的点儿呢。司机没来,我们也回不去。等等再回吧。”

小雅想起什么来,问:“你不辞劳苦来灵陀寺不是要找普净法师么?”

“嗯。”凝香应了一声,不知如何作答,她可不能告诉小雅她是来找香度的。香度是谁?是一个打了几个照面说了几句话的人。总感觉他不是这世上的人,也许他那天对自己说的几句话不过是应付应付而已。

“刚那边打坐诵经的法师就是。”

“你是说普净法师?”

“是呀。我问过底下听经的虔诚教徒,他确定说的。”

正说着,那边的诵经仪式结束。众人簇拥着普净法师施施然朝这边走过来。

凝香、小雅避到一边。

凝香不便直视法师慈颜,低眉顺目地等了一刻。等众人拥着他离得一丈远近,悄悄抬头一瞧,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立显一人:当年他在苏州杏花楼,锦缎长袍,咖色狐狸毛织锦背心,翩翩风流。他是宁少爷。

今日眼前,他落发为僧,袈裟斜肩,烟灰底袍,净心寡欲,再不是当年的风流倜傥少年郎,而是普度众生的老法师。

十多年的时光,谁曾诺半生风月?谁曾许一世繁华?是谁一把无情剪,割去了缕缕情丝牵缠?

都道喜哥心伤,都说主家小姐心碎,真正一心又碎又伤的人,只默默枯灯素食,了此残生。

“阿弥陀佛。”一声轻轻佛号,普净法师双手作揖。凝香慌不跌地回揖,低头回礼,原来普净法师慧眼明心,早认出了她。

普京法师已是得道僧,不避故人,然而也不亲近。红尘于他,不过是云烟。一声佛号喧后,普净施施然继续去往后殿。

后殿里,小和尚匆匆赶来,低头道:“阿弥陀佛!普净法师,如夫人求见。”

“老衲正准备找他们母子。我瞧这几日,他们母子情绪不稳,怕是又有什么心魔了。”

小和尚低头,待普净法师打头儿走过,才低首随上。

/>转过长长的檐廊,穿过空空的穿廊,路过开放的过厅,攀上十多级阶梯,一座铜板包饰的大门。小和尚急上前拍门,有人在顶上的窥视眼打量,转而大门哗啦拉开。

普净法师走进门去,不过只有一进院落,上下双层小楼紧靠山岩,一圈厢房围抱。

院子里栽着几颗参天大树,不外乎白果、苏铁、青檀。几片蓬蓬的矮脚冬青。荷花池里荷叶才露尖儿,小鱼儿却不甘寂寞,顶头在水面上画出几圈涟漪。

一圈朱漆碎冰格纹的木窗木门围阖成四方院落。顶上照样是琉璃黄玉瓦,吞脊兽、守椽兽各司其职。山风阵阵,屋缘风铃叮叮。这本是藏经楼,才建得如此险峻,以防贼手。

议事在楼下厅里,此刻厅门半掩,只泄进半分天光。

屋里还是古旧作派,一圈儿的沉色墙壁,摆着花梨木的案几、花架、八仙桌、太师椅、鼓凳,椅凳面上盖着薄薄杏黄色棉垫。只花梨木坐柜上一只琉璃罩的座钟,坠着金色钟摆,嘀嗒嘀嗒地摆出点儿现代的光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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