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怎么也没有想到,佟沁月会把老盒子和簪子一并给她,交付到她手里。
在昨晚初见到真正的银镶红宝石点翠簪子,便被其吸附了所有的目光,不曾想,没有施展任何的小伎俩,簪子便到手了,一场看似波澜的对持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莫然坐在车窗边望着天空,蔽日的云在慢慢散开,天终于晴了,如此清透,她突然笑了,其实一直阴郁的是自己的心。
本家叔叔昨天还在电话里说,女乃女乃的生命已经残喘到最后,眼看只剩下了一堆的骸骨,却每天念叨然然怎么还没回来,然然怎么还没回来?近日,连床也下不了,看情形,是撑不了多久;本家叔叔问,莫然你人到底在哪里?快回来,否则会见不到女乃女乃最后一面,最后快挂上电话的时候,本家叔叔又忍不住说,真不知道你们祖孙俩藏了怎样的秘密。
女乃女乃,你要紧持。
你还没有见到这支簪子之前,不能闭眼,你一直说这只簪子是你的,看到这支簪子才能走得安心。
你一定会坚持住。
陆冬语,你让两个女人为你痴迷,你怎么可以安身世外,你在哪里?还是除了这两个女人,你又另结新欢?难道这两个女人不过是你情场上的一个过场?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莫然看着手表不停地转动着,这个时间萧悦寒该醒了,不知他再次发现她不见了,是不是又疯了样的满世界地找?
从此,从现在开始,你不再归你一个人。
想起萧悦寒的话,痛触入心。
我们还会错过多久?想来是很久,这些时日的相知相惜,换来的是怕是今世永远的错失彼此。
***
下了车,莫然快步疾走。
推开低矮的门,几个本家叔叔、婶婶还有堂姊妹们上前围住莫然,“你可回来了,你都去了哪里?电话里再问都不说,你这孩子太不懂事,女乃女乃成天就是念叨着你的名字!”
大家的语气里尽是责备,莫然不吱声,十指把老盒子抓得紧紧的。
“是然然?”再熟识不过的声音,是女乃女乃,可是声音很微弱,似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丝力量,想来她的情况已不容乐观。
莫然拨开叔叔和婶婶,“女乃女乃,我回来了,带来了你要的东西。”
“然然,真是你?”女乃女乃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莫然围在床边,“是我,是我,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笑了,她形色枯槁,犂黑的面容干涸,枯绝,病魔已消蚀掉女乃女乃原本就衰老的模样,才多少天的光景,果真只剩下了一堆的骸骨,女乃女乃伸出细如枯柴的手臂,“然然,快扶我起来。”
语气跟刚才的的话语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不仅连贯,还能感觉到她的亢奋和愉悦。
莫然没费什么力气,女乃女乃便坐了起来,她接过莫然手中的老盒子,转身对叔叔、婶婶还有堂姊妹们说:“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对然然说。”
他们尽管不理解,有着许多的猜疑,可还都悄悄出去了,一直照顾女乃女乃的本家叔叔临走探过头来,低声对莫然说道:“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胃,都五天进不下食了,这里的医疗条件又差,真不知道她靠什么支撑着,想来就是在等着你!”
屋子里只剩下了莫然和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两只手颤抖着打开老盒子,费劲地握住簪子,用指肚揉搓着簪身的不平整,混沌黯然的眼睛里闪过亮光,“没错,就是这支,跟五十多年前一模一样,然然,帮我插上。”
莫然顺从地帮女乃女乃乱蓬蓬的散发绾起,小心地将簪子***她的发际间,拾掇好了,拿起五斗橱上的镜子让女乃女乃照照。
女乃女乃居然露出少女般灿烂的笑,这笑莫然见到过,很美艳。
“我一直很害怕死亡,现在再也不怕了,不怕了!”
女乃女乃的面容知足而静谧,五十多年前,她便是这样,对镜舒展美艳的笑靥,欢喜地等着陆冬语。
“女乃女乃,陆冬语呢?”
“我不是说过嘛,他去浣溪镇给我扯红布去了,他说过成亲那天我一定要戴上这支簪子,十里红妆,我一直在等着呢!”
女乃女乃说话的神情很甜美,她仿若就是多年前那个天真的苏锦,喜鹊样地叽啾不停,哪里象是五天没有进食的癌症患者,她又重复着:“冬语说成亲那天一定要戴上这支簪子!”
如花美眷,为他而绽,女乃女乃欢呼雀跃。
“女乃女乃,这个老盒子是她让我交给陆冬语的。”
女乃女乃眯缝着眼,这才把注意力放到老盒子上,许是看到烧灼的痕迹,潸然落泪,她是心虚,一定是的,五十六年前的那把火不是她放的便是她和陆冬语合谋放的,她永远月兑不了干系。
“女乃女乃,陆冬语到底在哪里?这里他五十六年前亲手给她做的嫁奁,如今她说不要了,要归还给陆冬语。”
女乃女乃放声笑了,笑里透着凄凉。
她和她明明暗暗地相互牵扯着,彼此挂念彼此嫉恨,佟沁月如今什么都放下了,她是不是也该什么都放下?
女乃女乃坐累了,身子软软的,莫然赶紧用身子撑住女乃女乃的后背,
女乃女乃平淡地说:“没错,当年那把火是我放的。”
当年是那么恨她,她是上海的名媛,偏要跟陆冬语成亲,恨让她不能自控,恨让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的苏锦!
从几何起,是开始恨她的?自己不是说过只要佟沁月不嫌弃,永远都是最好的姐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的眼睛越来越迷惘。
“女乃女乃,除了放火,佟家命案也是你所为吧?”莫然提醒着女乃女乃。
“佟家命案?”
“没错,佟家命案!就在你放火的一年后,你返回了上海,没多久佟天晖、佟明放、如曼蹊跷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