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佟羿阳回了上海,曾五贵不再逼迫莫然离开浣溪巷,但见面素不相识般的擦肩而过,他对莫然还是心存芥蒂。
佟沁月喜欢围着莫然转,这个寻爱的女女圭女圭不再一个人哭,不再一个人笑,她让莫然坚信,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情此于斯,这爱就是一辈子。
萧悦寒,你便是莫然的一辈子。
难得,天空终于透出斑驳稀疏的阳光,窄而深的巷子好多天没有阳光照过来,几米远的地方有个人,似从笼罩的阴霾下走出来,让莫然眼前有一瞬的恍惚。
“萧悦寒。”她好笑自己,抹不去也忘不掉的影子无所不在。
再一望去,那人依旧,画面被定格,莫然惊呆错愕。
熟悉的目光始终徘徊在莫然的脸上,眸光如曜石,直抵莫然的心房最深处,骤然间心惊肉跳。
那人眉头一扬,含款款的微笑走近,眼睛里喷薄出火样的热流,“莫然,我可找到你了!”
“萧悦寒?”莫然惊慌失措,城池失守样的慌。
萧悦寒欲作答,用手捋去莫然额头的碎发后,低低地道:“是我,是我!原来,你在这里!”
他手掌带来的暖不经意间缓缓沁身沁心,幸福一下荡漾开来,莫然深吸了一口气,有个人的出现让你永远无法再做到云淡风轻。
萧悦寒执紧莫然的手,生怕她会再不见,而他亦不会再放手,似乎也是在责怪她的逃遁,“莫然,你要记住,从此,从现在开始,你不再归你一个人,明白吗?”
莫然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头深深地埋在萧悦寒宽阔且温软的怀里,忍不住抽泣起来。
紧紧地贴着萧悦寒,不甚欢喜。
“小寒,然然,原来你们……”佟沁月女女圭女圭样的嘘住了声,嘴巴张着,愣得站在一旁。
萧悦寒和莫然反映过来,萧悦寒扳住莫然的肩,两人一起顺着声音看到了佟沁月。
“婆婆。”
“姑婆。”
佟沁月一言不发,精神不太好,似在出神地想着什么,黯然地转身,或许,她不能瞧见别人的恩爱,总之,她边走边摇着头。
莫然快走几步,挽住佟沁月,回过头对着萧悦寒一扯嘴角,示意他跟上。
“我们很相爱!”萧悦寒靠近,补充着这句于他来说很重要的话,生怕佟沁月不知道。
***
烛光摇漾。
此去经年,这里依旧。
萧悦寒蹙眉望着一屋子的黑,小城他来过很多次,内心抵触来到这里,他怕见到姑婆的遗世、偏执和决绝,怕嗅到这里陈年的气息。
这里所有的所有毫无生气。
佟沁月对着镜中的自己巧笑倩兮,她抚着自己的发际,青丝不觉意间轻易变白,“冬语?”
她唤着陆冬语的名字,谁是谁?谁又像谁?这些都不重要了。
爱情到底是什么?
五十六年了,自己又是想要一份怎样的爱情?
望明月远远,可明月只有一晚如环,自己却远非明月下当初的自己,时间已让人事更换得面目全非。
如果自己再回到五十六年前的那天,还会决定无怨无艾地等着冬语吗?会,一定还是会。
她叹了口气。
到底是谁扼杀了谁的爱情?
燃烧的大火边,苏锦胸前别着的叶子形胸针上碎碎的钻刺目,苏锦骗了她,从刚到浣溪镇,苏锦便骗了她,从上海带来的钱物细软都是苏锦拿走了,她最好的姐妹骗了她。
亏自己还说,苏锦哪天出嫁了便送给她那枚叶子形胸针。
或者自己没说错,和陆冬语成亲的那天,或许是苏锦出嫁的日子,苏锦别上耀眼的胸针,就是要告诉她这一切。
只是,冬语,你亮泽的黑眸里分明就是不渝不移的爱呀!
她坚信他爱她比她想象中更爱她。
冬语,告诉我,你在哪里?
还记不记得我们缠枝般地纠缠尽欢?经年的美景在眼前再现,竟已是五十六年前的良辰!
冬语,愿去有你在的任何地方,你却在哪里?
在哪里?
还有,苏锦,你为什么给佟家施蛊,当年佟羿阳告诉我时,我不相信,那个最纯真可爱的锦儿为什么会恨佟家?
锦儿,可以告诉我吗?
到底是你扼杀了我的爱情还是我扼杀了你的爱情?
这个问题纠缠了自己五十六年,莫然出现了,从第一眼看到她,便升腾起难舍的情节,她是谁?她又像谁?我猜测过,怀疑过,害怕过。只是冬语,我真的老了,老得不想再费神去考虑这些了,不管她是谁,冬语,我都当她是你,今生,我只想以这种方式来完成对你的痴情;还有苏锦,我不想再找各种的理由去恨你了,姐妹一场,终是缘份,我把莫然也当成是你,再续我们的姐妹情份。
“小寒,然然。”佟沁月拉住俩人的手,她声音不大,却不容人反抗,看来且备说上一说。“知道吗?相遇重逢相爱,真好!”
相遇,重逢,相
爱,真好!莫然翻来覆去地回味着佟沁月的话。
“姑婆,你变了。”萧悦寒笑道:“我这次不住宾馆了,在这里多陪陪你。”
佟沁月自顾环顾着屋子,“我一个人习惯了,然然那里有很多空房,小寒,你们这对小儿女想来有很多话要说吧!”
是的,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萧悦寒和莫然坐在天井一侧的靠椅上,空气静寂,手表的嘀嗒嘀嗒声在催促着什么,又好象要挽留住什么。
彼此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直的对望,再对望,眼瞳里终于出现了对方。
莫然知道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很多个结盘在心头,于是等着他来问。
可他迟迟不开口。
月光倾洒,萧悦寒的脸清癯苍白,这些日子他疯了样地满天找,杂志上说他近年来沉沦不起,想到这莫然的心隐隐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