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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对他的思念浸入骨血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到了不可思议,一点能让我兴奋起来的波澜都没有。♀池雨泽遇见了苍古、我再度想起况风远、哥哥的烦恼……这些代表“不可思议”的征兆只在历史长河里掀起三朵小小的浪花,很快平息了下去。

这两天我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趴在电脑桌前画平面配置图的草稿。这年头的日子特别难混,有些客户从来不知“体谅”二字为何物,你自己的卧室靠着大马路,却非要我为你营造一个“特别安静”的睡眠环境,我实地考察的时候真的很想用手里的鲁班尺抽他几下。

不过这位客人虽然在这方面偏执狂一样的无理取闹,在其他方面却显得那么通情达理,他所有的要求总结起来就是:总之这个房间一定要有非常安静的睡眠环境,其他房间随你怎么瞎折腾。

可是我想说唯独这一点臣妾办不到啊!

我问他想安静为什么非选窗户边上的卧室。他回答我:看风景。

好。好。太好了。大爷我服了!冲着你准备付的那个价钱,这活我还就接了!

池雨泽把自己关在画室里闭关,我给她送一日三餐的时候可以看见那幅比她人还高的画正在慢慢成形,依稀是宫殿和……宫殿?

古希腊式的建筑和古中式建筑被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我问她:“你准备逆天吗?”

她回答我:“这是神的宫殿。所以所有最美的东西都在一起。”

我觉得那时候的她才是神,站在画布前好像可以创造一个世界,那些色彩和线条流到白纸上,再从纸上涌出,如丝绸般将我包裹。那是全人类都可以获得的、平等的震撼。

——你就一辈子甘心呆在这里吗?

——没有想过反抗吗?

——没有想着……为自己而活吗?

“当然。我当然想要逃月兑这里……逃离这个炼狱……”

“想要为了自己而活的话,就要学会自己承担一切。”

只有那一次,池雨泽没有陪在我身边。她提前三天帮我收拾好了行李打通了一路上的关节,模清了赫连镇周边所有安全或不安全的逃跑路线,然后拎着自己的行李提前跑路,只给我丢下一句话:“能不能跟上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只有那一次,我凭着自己的意志走得那么毅然决然。没有况风远也没有池雨泽,赫连镇不过是我的囚笼。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我独自一人扛着包,通过步行、马自达、摩的等交通方式,一路达到了南京城内,刚和家里彻底闹翻的池雨泽从她的老爹那儿拿了最后一样东西——房子。

那就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我本来做好了付房租的心理准备,但是池雨泽表示:你负责打扫和三餐。

好嘛……我和池雨泽的新生活就这么开始了。没有赫连家。没有曾经束缚身心的枷锁。

她就是这样的神。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改变周围的世界,和看似乐观其实逆来顺受的我不同,她是看似颓丧却总会以实际行动来寻求改变的人。我是平民的话,她是“变革者”。

我会在她的鼓动之下,找到勇气和力量。

画布上古希腊式和中式的宫殿层层交叠浑然天成,墙外长着大丛大丛的牡丹,仔细看的话,牡丹之下还种植着月桂、欧芹之类的香料植物。画面两侧的远方,似乎还可以看见牧人和放牧的羊群,以及骑着马的游牧民族。

“真的是,神的庭院啊。”我看着那幅正在她手下渐渐成形的画,“不需要在乎他们是否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总之只要美的话,就画到一起好了。”

“给我盛碗饭过来。”她看了一眼盘子里的大阪烧。

“吃大阪烧配米饭……真没见过你这种口味。”

“就像你说的。”池雨泽放下笔擦了擦手,“只要好吃就好了啊。”

下午我出去了一趟。去实地考察。

用了半个下午研究之后我觉得这个要求其实还是可以完成的,如果这栋楼外的地铁短期内建不成的话。♀

回去的路上我路过了哥哥的医院。我决定顺便去看望他一下,如果他自己还没能解决掉他在情感方面的烦恼,我还是好好地帮他一下,或者至少听他倾诉吧。

门是关着的,但由于是午休时间,我并没有感到太奇怪。为了防止吵醒正在午睡的哥哥,我轻手轻脚地把门推开一条缝,没想到却看见了差点让我心脏病发作的一幕。

一个女人坐在哥哥的椅子上,外套月兑在一旁,衬衫的纽扣解开了几颗,衣襟微敞。而我那虽然温和有礼却不卑不亢的哥哥赫连清歌跪坐在她身旁,耳朵贴在她胸前,闭上眼睛好像在听他的心跳,而她伸出一只手,搭在哥哥的肩膀上。

我想起《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那个场景。乌尔比诺医生褪下费尔明娜的衣服,轻轻把耳朵贴在她胸前,在最近的距离听着她的心跳为她诊疗。空气弥漫着一种又郑重又暧昧的气息。那种忍不住让人去怀疑去深究的气息。

他们还没有发觉有人站在门口,我叹了一口气,关上门默默离开。我知道哥哥在为什么而烦恼了。他最近的反常,是否也与这个女人有关呢?

我清楚这件事的后果。赫连家不会允许他们未来的继承人擅自决定自己的终生大事。

我吸吸鼻子,闻到了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气味。忽然有种打电话给况风远的冲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却发现他之前号码已经是空号了,我盯着手机无语凝噎地发了五分钟的呆,点开了和池雨泽的短信记录。

“晚上吃什么?”

我要问些能让我赶快回到正常生活中来的问题。

然后经常懒得发短信的池雨泽因为各方面原因居然直接用短信回复我了,我想这些原因里最重要的一个一定是,她不能让我听见她那边现在的声音。

我晚上在苍古那里。不回来吃饭。

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发呆,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没有人想吃,做菜也就没有了乐趣,只是简单填饱肚子的行为而已。掏出背包里的本子和笔想要写些什么,但那个喜欢看我写的东西的人,已经离开我很久了。

深秋本来就是个凄凉的时节,尤其是在黄昏时分,天色渐暗,渐渐发凉的风钻进领口,外婆把拉链往上拉拉,终究还是用半个下午的时光想通了一件事。我翻开本子最好看的一页,在印刷精美的埃菲尔铁塔图案旁写下一句潦草的话。

况风远,我就当你死了。

既然池雨泽忙着和苍古缠绵悱恻,赫连清歌忙着和那个姓庄的纠缠不清,那我只能和况风远风花雪月。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什么的。

和回忆中的人拥抱,温暖但聊胜于无。

我歪歪头,把背包的带子好好卡在肩上,然后心无旁骛的回家。

我回到这里的时候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归属感,虽然房子是池雨泽的,内部装修也不是我亲自负责——池雨泽不信任那时我的水平。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对我来说赫连镇不算是家,也因为我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习惯,多可怕的东西。我用了多少年才改掉做梦老梦到况风远这个坏习惯啊。

把从门口信箱里拿回来的东西丢到桌上,挑出几张看上去还不错的外卖传单留下,把投资商铺和人寿保险的广告扔掉,剩下的信件我看都不看就知道收件人是池雨泽。

邀请函单独拿出来,时间地点邀请者等信息全部填进池雨泽电脑的某张表格里,等她回来之后亲自决定哪个要去哪个回绝。

然后是最浩大的一项工程。池雨泽最讨厌的事之一就是服务粉丝,她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你喜欢一个画家,赞美她的话便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你一封一封地来信要签名甚至签名照,喜欢的是画还是人?

幸好这个扔快递单的时候从来不涂抹掉地址的家伙只是个画家,她要是个混娱乐圈的,我估计连回复电子邮件都来不及。

有一次她给某本著名网络小说实体版画了插图,一时间粉丝来信络绎不绝,我坐在桌前写到凌晨两点,忘了帮池雨泽关空调,她半夜渴醒了喊我倒水,我忙着写完一封信的最后一行字,随口回了一句:“自己倒!”

事实上我说完这句话正要起身,池雨泽已经走了出来,脸色在空调房里熏成微红,纯棉睡衣还带着暖暖的气息。她目不斜视地从我身旁走过,倒好水喝了一口,然后跟我说:“你放那儿就是了,不用一封封仔细回。”

“要是影响你人气怎么办?肯定有人说你心高气傲然后四处传播。人言可畏啊。”我手上的动作未停。

池雨泽深吸了一口气,酝酿半个晚上的情绪爆发了:“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就活得这么累,你是对这个社会的品味没信心,还是对我的画没信心?就你这样还去管别人?先管管你自己的黑眼圈!”

她把那杯水重重砸在我面前,转身走回房间。

我端起杯子感受了一下,池雨泽一向喝纯热水,这杯却是半冷半热的温水,是我保持了十几年的习惯。

在我贴邮票的时候,池雨泽的卧室飘来一句:“我明天早上去咖啡馆吃松饼。”

自从她知道煎煎饺和松饼用的是同一个平底锅之后,就一直拒绝吃家里的松饼。我去照照镜子,看见眼白里遍布的血丝,准备滚到床上裹好被子一觉睡到中午,不辜负池雨泽的好意。

池雨泽朋友很少,不是因为她难以相处,而是因为很少有人能懂她拐弯抹角的温柔。

许多普通信件里夹着一封挂号信,上面有一个我万分熟悉的签名:赫连暮山。这是很好笑的事情,常年帮我签收快递的池雨泽把赫连暮山四个字签的龙飞凤舞,而常年帮池雨泽伪造签名的我模仿她的签名堪称出神入化。

为什么池雨泽亲自签收过的邮件又被塞进了邮箱里?我疑惑地转过信封,看见了寄件人的名字。

况风远。

池雨泽之所以去找苍古,还一反常态地没回电话给我,就是为此。她怕我明明看见了这封信内心大为动摇,却要顾及有人在场,佯装若无其事。

我用颤抖的双手撕开信封,抽出一张淡蓝色的信纸,手忙脚乱地展开。

没有抬头。他已不确定该如何称呼我。多陌生的感觉。只有这干净整洁的行楷是我熟知。

见字如面,见信如晤。

**的天很蓝,压得很低。缺氧的大脑想不了太多事情,忘却了烦恼和细枝末节之后,心也平静下来。

我去了纳木错。据说那湖面上会映出你今世爱人的脸庞,于是我和向导开玩笑:“对我来说这世上该有多少纳木错,倒映着暮时的山峰。”

忽然很想念紫金山,想念它暮时浓重的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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