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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等待爱情?【手打VIP】

“你吃饱了吗?”男人的眼神重新回到她身上。

梅飞飞模模肚子,感慨一声:“哎呀呀,吃了这么多!又肥了三斤啊!”

他似乎在憋住笑:“现在才想起未免晚了点吧?”

“唔,有道理!”她点头,像是安慰自己,“既然已经晚了,那就不想了……”

他终于开怀地笑起来。这一笑,原本笼在眼角眉梢的淡淡轻愁,全都不翼而飞,使得他整个人像是雨洗过的白杨,突然间鲜亮了起来。

梅飞飞看得好一阵愣神,直到他招手叫来服务员掏出钱包,她才猛然醒悟,急忙止住他道:“喂,说好我请的!”

“哪有让女人买单的?”他天经地义地道。

“不行!”梅飞飞坚持,“说过的话要兑现,这是原则问题!”

男人一愣,有某种情绪从他眼里快速地滑过,随即点了点头,轻声道:“好,你来。”刚才飞走的忧伤,似乎又回到了他的眉梢。

**

出得饭店,细雨早就停了,风里带了点凉意,梅飞飞不禁缩了缩脖子,把风衣拉链往上拉了一下。

“冷么?”他语带关切。

梅飞飞一笑,摇摇头。

两人闲闲地朝酒吧走去。

“唔,我说,你不是打算就一直这么‘哎’呀、‘喂’呀的叫我吧?”他忽然道。

她这才想起两人至今还不知道彼此姓名。

“我叫……飞歌!”犹豫了一下,她没有说出真名。出门在外,还是留个心眼的好。

飞歌二字明显不是真名,但那男人也不介意,反而微笑道:“这个名字很好听!我是林文鹤。”显然他也没有听过G市律师界的这个大名。

“林文鹤,林文鹤?……”梅飞飞反复地念了两遍,觉得似乎有些耳熟。

他微笑着瞥她一眼,却不说话,迳自往前走。

她凝神思索了片刻,还是想不起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也就作罢。

“飞歌,你是自己一个人出来吗?”他随意地问。

“嗯,是啊!”她答得漫不经心。

“为什么呢?没人陪你?”

“唔……”梅飞飞想了想,眨了眨眼,抿唇笑道:“就算是吧!”

“一个人出门,不怕危险吗?”他又问,有些好奇的模样。

“会很危险吗?”梅飞飞故作不解,随即又拍拍心口,顽皮地笑道,“不要吓我,我会怕怕!”

他会意地笑了:“看来你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梅飞飞肯定地点头,又竖起食指摇了摇,装作严肃的样子:“所以,不要想随便打我的主意哦!”

“不敢不敢,昨晚那一耳光早已领教!”

提起这件事,两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你去过很多地方?”

“嗯,也不算多,还好吧!”她低调地没有正面回答。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你不是学生吧?”

她抬眼,无辜地看他:“怎么?我很老?”

他忍不住失笑了:“我没这个意思。这只是我的感觉,你看起来,不太像还在学校读书的学生。”

她撇撇嘴:“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老了!今年刚刚大学毕业。”

“哦……所以出来毕业旅行吗?”

“嗯!可以这么说。”她点点头,“你呢?”

“我?什么?”他没有反应过来。

“你又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她笑得狡黠,“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来喝酒!”

他却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有了苦涩的味道:“是啊!我就是来喝酒的!”

梅飞飞早看出他有心事,也不接腔,只是淡淡一笑,继续与他并肩而行。

**

不多一会儿已经再次来到酒吧。

“喝什么?”林文鹤问道,“伏特加好不好?”

梅飞飞眉头微微一拧却又舒开:“不要!啤酒就好。”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朝侍应生打了个响指:“一扎啤酒,一杯伏特加加冰。”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很爱伏特加吗?”

他笑了笑:“是,你不喜欢?”

梅飞飞摇摇头,幽幽地道:“烈焰般的感觉固然使人迷醉,但世界上不会有永远燃烧的烈焰。”

“这话倒也不错。”他把端上来的酒杯举起来晃了晃,冰块在玻璃杯中相互碰撞,发出“叮咚”的脆响,“只是,能够有片刻的回味,也是好的!”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即立刻眯起了眼,一双好看的眉毛也扭曲起来。

梅飞飞知道他正忍受着烈酒直烧入肺腑的强烈刺激,这就是伏特加独具一格的特色:无色无味,入喉却只有烈焰般的感觉。她深深地看着他:这个男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宁可选择忍受这样一种痛苦?难道在他的心里,还有另一种痛苦更甚于此吗?

他很快舒展了眉头,酒精逼上了脸颊,他睁开的凤目中似有荧光闪烁。

见梅飞飞正紧盯着自己,林文鹤漫不经心地笑了:“你猜得没错,我来这里,不为其他,就是为了要喝酒买醉。”

她淡淡一笑:“这世上,有些人啊,一喝醉就不省人事,不管什么烦恼什么忧愁,至少都有片刻能够忘却。但是,有些人却天生喝不醉。就算喝得再多,脑子也是清醒的。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这人就是这样!所以,对于我来说,喝不喝醉,事实上没什么区别!也正因如此,我羡慕你能喝醉!人生在世,能够喝醉,也不失为一件痛快的事!”

林文鹤哈哈笑道:“好!那么今日我不妨替你一并醉了!”

“那我要多谢你!”梅飞飞朝他一举酒杯。

两人相视一笑,端了杯子各自痛饮。

**

梅飞飞被手机铃声惊醒的时候,脑子里还一片迷糊。瞥了瞥窗外,天色才蒙蒙亮,躺在床上想了许久,才记起昨晚的一切。

她的酒量算不上特别好,主要是看心情。在外游荡了几个月,已经许久没有和别人这样往来,不觉一时兴起,多喝了一点。但却没有喝醉,如她自己所说,就算是喝得再多,也能保持清醒。

只是几杯啤酒下肚,脑子还是有些晕眩了。

昏然之中,她记得和林文鹤在酒吧聊了许久。原来他也是个去过不少地方的人,于是两人把祖国的大好河山侃了个遍,越谈越是投机。

他的酒量明显比她好,但她喝的是啤酒,而他喝的是烈酒。喝到最后,他果然伏在桌上不省人事,还是她翻了他的钱包,找出一张某客栈的卡片,于是委托酒吧侍应生把送了回去。然后她就自己摇晃着回了客栈,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手机铃声停了一会儿,又喧闹起来。她想转头去看,却觉得头晕脑胀,于是用手在床上模索了一遍,终于模到了手机。

拿起来,先看了时间--六点,已经有了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陌生的座机。

“喂?”她按下通话键,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您好,”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请问您认识一个叫林文鹤的男子吗?”

她愣了一下:“呃,认识……怎么了?”

“他急性胃炎发作,现在在我们医院急诊科,请问您能过来一趟吗?”

“什么?!”梅飞飞脑子立刻清醒了,正要从床上蹦起来,又想起什么,这不会是陷井吧?“等等,你们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是这样的,他被送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亲友,只向我们报了您的手机号。所以……”

“哦,是这样。”梅飞飞想了想,才记起昨夜他们约好要一起游苏杭,所以交换了手机号码。她揉了揉眉心,镇定道,“那我马上来,请问你是哪家医院?”

**

半个钟之后,梅飞飞赶到了医院。如她所料,这确实不是什么骗子或者陷井,林文鹤是真的进了医院。

走进急诊科的留观室,她一眼就看到了蜷着身子侧卧在病床上的他。她轻轻地走近,只见他正拧着眉,闭着眼,咬牙忍受着什么痛苦,脸色像床单一样雪白,细碎的刘海被汗水湿透,正漉漉地贴在额上。他双手白晳如玉,但此时,一只正无力地垂在床沿,上面打着输液针,另一只则紧紧攥着被角,以至于手背上青筋突起,清晰可见。

似乎感应到她的到来,他忽然睁开了眼,脸上的痛苦缓和了些,冲她微微一笑,既含歉意又带感激地道:“谢谢你来。没办法,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一人……”

她体谅地笑笑,在床边坐下,掏出一块纸巾,给他擦了擦冷汗,柔声问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他轻轻地喘了两口,似乎剧烈的一阵疼痛已经过去,略点了点头道:“好多了,已经疼得不是那么厉害。”

她叹息一声,帮他把打着针的手往被子里掖了掖,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问问我原因?”他低低地道,“不问问我为什么要买醉?”

“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梅飞飞很平静地回答。

林文鹤抬眼盯着她,扯了扯嘴唇,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你毕竟和她不同……”

“和谁不同?和你的女朋友吗?”她淡淡地笑了。昨晚翻他钱包的时候似乎还记得里头有一张照片,是他和一个女孩。只是女孩相貌如何,已经记不太清,毕竟只是瞥了一眼。她早就猜到,像他这样看似低调实则一身名牌,出手又大方的男人,会带着忧伤来买醉,十之**都不是为了事业,而是为了女人!

“不,不是女朋友……”林文鹤伤感地道,梅飞飞一挑眉,又听他继续说下去,“应该说,是前女友……”

原来如此!她暗自摇头。爱情啊!

“你们俩,有点像。”他幽幽地道,“其实在酒吧里你甩了我一耳光的时候,我就觉得像。不仅如此,你的言行之间,举止之间,流露出的那种纯真、自然、率性……都和她……很像。”

“我们在一个大院里一起长大。从小,我就把她当妹妹一样保护和照顾,可是年纪渐长,却越觉得这感情不同寻常。她很粘我,不管去哪里都一定要叫上我,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总是第一个说给我听。那时我已经知道自己爱上她了,却怕她只是把我当哥哥,不敢向她表白。直到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天,她忽然亲了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流露出温柔甜蜜的表情,仿佛整个人已经陷到回忆里去。但现实却不肯放过他,又一阵绞痛袭来,他再次拧紧了眉,把脸埋进枕头里去,疼得屏住了呼吸。

梅飞飞急忙起身问道:“怎么?很痛吗?我去叫医生来……”

“不!不要!”他扯住了她的衣角,低声道,“没……没事的……”

梅飞飞皱眉:“你非得这样折磨自己吗?”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没事,真的……”说着努力向她扯出一抹笑容。

梅飞飞叹口气,只得又坐下来。

所幸已经用了药,胃部痉挛不再那么严重,疼痛很快便缓解了。他长长舒了口气,听起来,更像是一声叹息,闭了闭眼,继续往下说:“和我们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个男孩。他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我好静,他好动,我喜欢读书,他却只爱上树捉鸟下河模鱼。虽然如此,我们却一直是好兄弟。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他也和我一样喜欢她……”

“我和女孩考上了大学,他却落了榜,便到外地去找工作。就在一年前,他回来了。他混得很好,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刚才开始时很高兴,因为儿时的玩伴终于又能时常相聚。然而,有一天,女孩却对我说,他向她表白了……”

梅飞飞听到这里,忍不住处问:“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在恋爱了吗?”

“是……”他低低地道。

她摇摇头,脸上有了不以为然的表情,但没有说话。

他看她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觉得他横刀夺爱,对不对?”摇摇头,他继续道,“不,你错了!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是后来才知道,横刀夺爱的人,竟然是我!”

“女孩对我说,其实从小她喜欢的人,是他!我的兄弟!之所以后来选择了我,只是因为当年她曾向他表白,却遭到了拒绝。而他拒绝的理由,是因为他太自卑。那一年,正是他高考落榜……”

林文鹤说到这里,像是感觉到极度的疲惫,乏力地闭了闭眼。

“后来呢?”梅飞飞追问。

“后来?”他睁开眼,淡淡地苦笑,“后来,就没有了……”

**

梅飞飞问过医生才知道,他原本就有慢性胃炎,连日酗酒引起急性发作,昨夜被客栈值夜生发现,便被送进了医院。虽然痛得差点休克,但所幸神志还算清醒。开始他并不肯叫人来,医生却担心可能引起胃部出血,一再坚持,他不得已之下只好报出了她的电话。

梅飞飞回到病床边,林文鹤正睡得很安详。也许是因为药力生效,病情已经得到缓解。也许是因为这一切压在他心底已经许久,现在终于能够倾诉,所以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这样越发衬得发色和眉色漆黑如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轻轻地阖着,梅飞飞仔细端详,才发觉他的眼睫竟然比女子还要浓密,又长又黑,还微微上翘,真是连她都嫉妒。再看那温润儒雅的脸庞,如琢如磨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这男人光是这么安静地躺着,便美得如一座水晶雕像。

这样的男人居然也有人不要?

爱情这东西,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他睡得很沉,大概是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吧?连输液打完,护士来拔针,都毫无所觉。梅飞飞再守了他一会儿,终于也忍不住眼皮打架,便趴在床边打起盹来。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之中,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随即发出悦耳的铃声。她睡得极浅,立即惊醒了,掏出一看号码,是江玉容。再转头看了看林文鹤,他大概也听到手机铃响,但只是稍稍动了动身子,又睡熟了。

梅飞飞赶紧捂住手机,出了留观室,这才按了通话键,轻声道:“容容?”

“飞飞……”江玉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了下文。

“怎么了?”梅飞飞听出不对劲,瞥了一眼医院的钟,已经将近九点,这时候该是江玉容上班的时间。

江玉容没有回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容容,容容?”她追问。

良久,手机那一头才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抽泣,随即江玉容哽咽着道:“飞飞,他……他有女朋友了……”

梅飞飞立刻明白了。江玉容口中的“他”,就是她暗恋多年的那位师兄!临别前夕,她还鼓励过江玉容勇敢表白,后来便没了下文。不料,离开三个月,她料中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她想了想,问道:“容容,先别哭,你确定吗?确定他真的有了女朋友?”

“嗯……”

“你怎么知道的?听别人说的?道听途说的事情可不能尽信。”

“不,不是……我看见的!亲眼看见的!飞飞,我,我好后悔!”江玉容说着说着,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容容!……”梅飞飞急得跺脚,忽然想起自己还在医院,身边人来人往的,说话极是不便,于是只能一边向外面走,一边柔声劝慰她。

许久,江玉容才渐渐平静了一些,她抽泣着对梅飞飞道:“今天,就在刚才,上班的路上,我看见他和一个女孩一起走。那女孩,挽着他的手臂,很亲热的样子……”

“我走之前,不是和你说过,要赶紧向他表白吗?你说了吗?”

“我……我……”江玉容一个“我”字说了半天,没有下文。

梅飞飞心中已经了然,不由叹了口气:“我早和你说过……”话到一半,忽然又觉得不忍,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我知道,”江玉容吸了吸鼻子,“不能怪谁,只能怪我自己……”

“算了,容容。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梅飞飞劝道。

“是……其实我也明白。就算是我向他表白了,他也不一定就爱我。那个女孩子,很漂亮,笑起来,很灿烂……”

“容容……”她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飞飞,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江玉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就是一时觉得,心里难受……”

“嗯,我明白的。”梅飞飞心疼地道。

“好了,我去上班了。”

“上班?”梅飞飞皱眉,“今天别上班了,请假吧!”

“不用。你别担心我。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和我最要好的师兄,这样就已经足够……”她语气中颇有些怅然,末了却又关切地问,“你呢?还好吗?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小心啊!”

这个江玉容!梅飞飞心头一暖,轻轻笑道:“我挺好的。你也别担心。”

**

挂上电话,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医院的小花园里。

这时节水乡的杨柳还是依依,只是在秋风中显露了几分颓废的颜色。想起林文鹤的故事,想起江玉容的电话,梅飞飞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爱情,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错过吗?

曾经,她觉得爱情很简单,后来却又感到很复杂。回观自己的情路历程,难道不是这样吗?

人,总是会对伤痛习惯性地选择遗忘。与安迪有关的事,仿佛已经很遥远,而前世与傅远的一段感情,更像是水雾中的花月一场。

其实,她对安迪,真的谈不上爱吧!那时候还太单纯,没遇到过这么浪漫多情的男人,一头就栽了下去。至于后来的那些事,她倒是没有后悔,包括跳舞受伤。因为,她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心。人嘛,总是要付出代价才会成长。这点代价比起前世的车祸,已经小得多了,不是吗?

前世的旧梦,如今想起,已再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她也会回想起那一世的点点滴滴,但却只是像一个局外人,很冷静很客观地看待那一切。

正因如此,她开始看到这其中的许多问题。

首先,艾洁一直深爱傅远,自己居然会没有看出来,而且还把她当做闺中密友,连与傅远之间的私事,也经常说给她听。到底是自己太大意?还是艾洁隐藏太深?

其次,自己和傅远在最初的时候,感情还是极好的。为什么到了后来却会变得平淡如水?是他们没有经营好爱情吗?那么,到底又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再者,傅远到底为什么会出轨?是因为婚姻太平淡?是因为自己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还是因为被艾洁的痴情所打动?……

当然,这些问题,许多已经找不到答案了。但梅飞飞有时候想一想,还是会觉得感触良多。越是感触,越是觉得爱情这个课题,实在太过复杂。

尽管如此,她却始终相信一点:这个世界上,一定有那么一个人,真正地爱她,也被她所爱。这个人会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与她相遇,伴她一生!

然而,安迪不是那个人,周子易也不是那个人,至于傅远……

不得不说,三年来,他待她极好。这些好,若说完全不使她心动,那是假的。只不过,一来有了前世的阴影在前,二来又有了安迪的失败在后,如今的她,已经不是那么相信感觉这种东西。

三年的时间固然不短,但是用来证明爱情,似乎还远远不够吧?也许并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是她仍然没有足够的信心,去接受这个曾经让她受过重创的男人。无论如何,她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人对她的爱能够天荒地老。

但是,此时此刻,梅飞飞站在西塘小镇某医院的某个角落,看着眼前的柳叶正在渐渐泛着黄色,零乱飘落的时候,突然想起大一寒假里,艾洁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她说:没有谁会永远站在原地等待爱情!

真的是这样吗?正如林文鹤的前女友,正如江玉容的师兄?那么傅远呢?他还会在原地再等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梅飞飞不由自主地盯着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傅远的电话已经被调了出来。手指在通话键上轻轻摩挲着,想了又想,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把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恰恰正是傅远!

一瞬间,她感觉到脸热心跳,紧张得几乎握不住手机。随即深深地呼吸了两下,这才按下通话键举到耳边,佯作自然地“喂”了一声。

他含笑的声音立刻传来:“今天这么早起?”她有睡懒觉的习惯,他一向清楚。

她有点口干舌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他马上感觉到异样,语气里有了关切:“怎么?身体不舒服吗?”

“啊?没有没有……”她急忙否认,想了想,解释道,“昨晚睡得不好,还有点困。”

他放了心,宠溺地道:“没睡好就别起那么早,反正也没人催你啊!”

“嗯,呆会儿再睡个回笼觉。”

“你在西塘呆了两天了吧?怎么样?感觉可好?”

“嗯,很好!”梅飞飞一边想一边点头,“我很喜欢这里,安逸,幽静,不舍得走了呢!”

“不舍得走?”他轻轻地笑了,打趣道:“是不是真的邂逅了帅哥啊?”

她微微一怔,立刻想起了还躺在医院里的林文鹤。想了想,她道:“是啊!这里帅哥还真不少!我昨晚就是和人喝酒,睡得晚了,所以才没睡好。”

那边稍稍顿了一下,梅飞飞一颗心突然提起来,却只听傅远语气不变地继续道:“原来如此啊!又有美景又有美男,你这回算是不虚此行了!”

她提起的心蓦然落了下去。想起这几年来,他虽然对她很好、很关心,但却一直在帮周子易说好话,似乎总想搓合他们俩。尽管他曾经说过,爱一个人就会给她选择的自由,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这么久了,他对她的爱,已经变成了兄长对小妹妹的感情吗?否则,为何自己这样说,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咬了咬唇,又不动声色地道:“这一个真的是美男哦!我看,比安迪长得还好看!”

他语气里有了淡淡的调侃:“那你可不要被人色诱了去!到时可别再找我去救你!”

她无端地觉得一阵烦躁,不禁没好气地顶他一句:“谁稀罕你来救了!”

“生气了?”他一怔,随即敏感地问。

她不作声。

他突然沉沉地笑起来,像是极为开心的样子。

梅飞飞无名火起,立刻就想掐了电话。不料,正在此时,只听傅远收了笑声,极为认真地道:“飞飞,你若是有事,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去!”

她心头一震,举着电话的手僵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飞飞,飞飞?你还在听吗?”傅远连连地问。

“啊?哦,在的,在……”她回过神来。

“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的意见。”他忽然郑重地道。

“嗯?什么事?你说。”

“你以后,会回G市的吧?”他试探着问。

梅飞飞凝神想了想,肯定地道:“肯定会。也许将来会离开,但至少也会继续在G市待上几年。”

“那好,我目前正在申请提前毕业,估计再有一年时间就能完成毕业论文和答辩,到时……”他犹豫了一下,“我想去G市,你认为呢?”

梅飞飞呆了一下,不自觉地问:“为什么?”

“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她没有立刻回绝,使他心中有了一丝希望。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她皱眉。

“假话,我就会告诉你:G市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那里的生活有压力有竞争也有机会,重要的是,相比B市,它更有包容性。”他认真地说,以至于这番“假话”听起来十分不假。

“真话呢?”梅飞飞咬着唇问。

“真话就是,”他顿了顿,“飞飞,我想离你近一点……”

她早已猜到他这个理由,这时听他说出来,还是觉得嘴角不由自主地想向上弯。

“飞飞?你觉得怎么样?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一颗心也提到了喉咙口。他是真的希望能够离她近一点,哪怕只是默默地守护也是好的。

去G市!这个念头从大一开始就在他脑中萦绕不去,但却不敢冒然行动,因为他深知她的脾气,绝对地吃软不吃硬。当年,是她决定要离开,如今,不经她同意而擅自用强,只会让她更加远离。

“飞飞?”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他越发觉得忐忑。

“你来不来G市,又关我什么事了?”半晌才听她嘟囔着小声说了一句,随即又道,“脚长在你身上,我不同意又有什么用?”

“当然!如果你不同意……”他深吸口气,努力想隐藏那明显的失落,“那我就不去了……”

“大学四年,你来了多少回?哪一回经得我同意了?真是的……”梅飞飞在微笑,偏偏话一出口却带了些嗔怪的语气。

他微微一愣,立刻惊喜地道:“你的意思是……?”

她沉默着,不吭声。

“那,我在G市等你!”梅飞飞能听到他低沉的嗓音里抑不住的兴奋,也能想像到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熠熠的光彩。

他,已经有好久不曾这样高兴了吧?

她觉得心头涌上一丝歉意,忍不住道:“谁等谁还不一定呢!没准儿我很快就回去了!”

“这样最好!”他立即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始终不放心!你要是肯早点回去,我求之不得!”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她柔声细语地道,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了。

**

梅飞飞拎着白粥走进留观室,林文鹤已经醒了,正倚坐在床头继续打针。

见她进来,他似乎松了口气,微笑道:“原来你还在。”

“当然还在呀!”梅飞飞撇嘴,“难道你怕我不肯帮你付医药费不成?”说着把粥放到床头桌上。

“现在没事了吧?”她问道。

“嗯,”他略略点头,“医生说打完这一瓶针水,就可以回去了。”

梅飞飞仰头看一看,剩得不多,估计已经打上有一阵子,自己是离开得久了点,便歉然道:“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两个电话,又去给你买了点粥。”

“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林文鹤笑道,“这样麻烦你!”

梅飞飞歪着头笑看着他:“咦,你好像精神了许多呀!”

的确,他与前两天所见的那个落寞男子有了些不同,眉宇间的忧伤几乎消失不见,脸色虽然还不太好看,但眼睛里的光彩明朗得多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进了一次医院难道还嫌不够?我可不想再进第二次了!”

梅飞飞点头:“我可也不希望第二次被你天不亮就从床上挖起来!”

“谢谢你!”他闪亮的眸子直盯着她,认真地道,“不仅谢谢你来,也谢谢你听我诉苦。”

她淡淡一笑,不作回答。

心事是最沉重的行李,这个道理她明白!

**

林文鹤又休息了两天,这才完全康复。梅飞飞反正也没想那么快离开,就免费做了他两天的护理员。

又住了两天,转眼已在西塘逗留了一个星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原本两人是约好一起去游苏杭,但正临出发的前一天,林文鹤却说有急事,只能先回去处理,梅飞飞当然也不好挽留。

临别之时,他极是不舍,再次说好日后一定兑现约定,这才依依惜别。

自始至终,梅飞飞都没有告诉他真名,也没有打听他的出身来历,--虽然她知道,“林文鹤”这三个字确是真实的。两人只是保留了彼此的手机号码。他也是个极伶俐的人,看出她不愿以真实身份相告,也就不勉强追究。

梅飞飞独自去了苏杭,她其实压根没有想过那个约定是不是真的能兑现得了。不是她不想兑现,而是觉得,他与她的相遇,只是漫长人生道路上的一次擦身而过。即使曾经短暂地停留,也不过在彼此斑斓的回忆中增添一抹色彩罢了,并不会有什么实质的影响。

也许,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就会逐渐地彼此心中化作一个淡淡的影子。也许,有一天,他或者她会遗失了手机,于是,这个几乎从不拨打的手机号码,也会消失在时空的隧道里……

果然,在离开后的几天里,他还会时不时地发条短信,通个电话。她去过苏杭,又在华东兜了一大圈,再往北走的时候,他的短信和电话明显少了。等到她从东北往南走,彼此已经基本没了联系。“林文鹤”这三个字,开始变成了手机里虚设的一张卡片,压在箱底,却没有遗失,如此而已!

然而,梅飞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某一天,这三个字又会以一种活生生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并且留下刻骨难忘的印记!

**

梅飞飞回来了!在“流浪”了将近一年时间后,她终于又回到G市。

这一年之中,走了很多地方,去过很多城市,见到许多种不同的生活,但她还是愿意回到G市,因为,她喜欢这里。

正如傅远所说,这是一个极有包容性的城市。她既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八车道的马路,川流不息的车辆,又有古朴的骑楼,幽静的小巷,浓厚的文化底韵。淘金和寻找机会的年轻人,与留守在古老宅院里的老人,和谐地共享着这个城市的一切。外来人带给这城市生机与发展,本地人则用传承千年的传统文化,使这城市变得更有深度。

梅飞飞喜欢这里四季不断的繁花,喜欢这里街头巷尾的小吃,喜欢这里乡味十足的俚语;喜欢街头排队义务献血的人们,喜欢公车和地铁上相互让座的人们,喜欢在茶餐厅拼桌品茶谈笑的人们,喜欢手牵着手或扶老携幼在公园里散步的人们……因为喜欢,所以她甚至能接受街头的拥挤,空气的混浊,道路边角里的肮脏……

如果你有钱,可以在G市过得自在,如果你没钱,一样可以在G市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正因如此,梅飞飞回来了!

但是,如果她能够预料到未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那么,不管有多爱这个城市,她一定都不会选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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