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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烟雨西塘【手打VIP】

随着安迪的退学,梅飞飞的大学生活终于开始变得轻松自由。

她再一次加入了学生会,并且最终做到宣传部长。她多才多艺,除了脚伤不能再跳舞,Z大其他的社团也常常见到她活跃的身影。课余活动丰富多彩,却没有耽误功课。不得不说她有读文科的极好的天赋,成绩一直在班上排前三。只有一个名额的一等奖学金,也年年都拿到手。

大二的时候,她顺利通过了司法考试,并开始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做兼职。由于前世有工作经验,很快就做得如鱼得水。因为对法条的制订走向有前瞻性,她在做助理的时候就赢了几场大官司,这使她大受赏识。一年助理期满,立刻正式受聘。

这间事务所原本不大,但随着她手上处理的官司越来越大单,名气也越来越响。再过一年,梅飞飞已经成了三个合伙人之一,这所也成了G市的金牌律师事务所。

但她做律师,用的不是本名。外人只知“立仁律师事务所”是G市胜诉率极高的大所,所里的女律师飞歌,年轻、神秘,甚少接案,但却是一接即胜的大师级人物。但“飞歌”就是Z大中文系大三学生梅飞飞,这一点无人知晓。

在Z大,除了江玉容与周子易,也没有人知道她还有这个身份。甚至连周子易也不知道,她已经是G市律师行业名声极响的人。

这两年所得的收入自然不菲,但梅飞飞知道,2007年以前的股市基本都是只涨不跌,所以她又用这笔钱买了几支大股票。等到大学毕业的时候,她的资产已经足够在G市购置几处房产。

然而,她并不想做专职律师。法律,只是谋生的一种手段,却不是她的兴趣所在。所以毕业在即,她也像其他同学一样去求职。只需将她在Z大四年的成绩单和简历拿出来,已经有许多企业、单位抢着要。现在不是工作挑她,而是她在挑工作了。但偏偏她挑来挑去,还是兴味索然。

基于上诉种种原因,最后她决定先不找工作,甚至把律师所的事也先放下。反正她是老板,不上班没人敢炒她,一年只要接上一两个大CASE,就不愁吃穿。

她想出去走走,去不同的地方看看。

前世,除了家乡和B市,她几乎没去过什么地方。傅远的工作从年头忙到年尾,按理说他作为总裁,起码该有年假,但他却从来没有休过,出差也永远是为了工作。他曾经带她一起出过差,但这种出差难免都要陪他出席各种应酬,于是,两三次之后她就再没有兴趣和他出门。

如今既然有时间,经济上也允许,而且无牵无挂,为什么不自由地去浪迹一次天涯呢?

三年来,追求她的人并不少。但也许是因为安迪的阴影还未完全过去,也许是因为这些人都不够好,也许是因为其他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总之,再没有人能让她动心。

周子易谨守着两个人的约定,也一直在以实际行动在证明着他的爱意,但无论如何,梅飞飞与他的关系,却仍然在好友与情侣之间的暧昧中徘徊。

经过前世的傅远,今世的安迪,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迷糊的女子。

现在的她,能够清楚地认识到:怦然心动,未必是爱;感动莫名,也未必是爱;即使是相互吸引,互有好感,那也不代表一定会是爱情!

至于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她没来由地想起傅远,却又摇摇头。--真正的爱情,她还需要再学习。

**

“飞飞,你真不应该这么说!”傅远的声音听起来没了平时的温和。

梅飞飞一愕。她刚和周子易吵完就给他打电话,本想吐一吐苦水,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种语气。一阵不悦立即涌上心头,她闭了嘴不再吭声。

“怎么?生气了?”傅远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放软。

梅飞飞仍不说话。

那边也沉默了,随即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傅远轻轻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受约束,但他只是关心你。”

“这是打着关心我的旗号在干涉我的生活!”梅飞飞不悦地道,“我在你们眼中到底是什么?三岁的孩子吗?不懂是非只会惹祸的傻瓜吗?”

“飞飞,”他叹息,“当然不是这样!你是G市的名律师飞歌呢!”

她差点被他这句话噎死,一时想气不能想笑不得,半晌只能嘟囔道:“不敢当,过奖了!”

傅远轻笑一声,又温言道:“这几年,周子易一直守着你护着你,什么事都以你为先,为你着想。今天你这样说话,实在是有些……不太妥当。”

梅飞飞原本确实觉得自己理亏,这时闷闷地道:“我没有说他不好,只是……我和他,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我简直一看到他就想吵架。”

“唔,”傅远似乎在憋笑,“你说的,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夸张?哪里有夸张?”梅飞飞愤然道,“我玩网游就是单纯为了放松心情,他说我玩物丧志;我看美剧是为了听听英语,他说我太过无聊;逃课是因为老师说的那些我都懂了,还有其它事要做啊,他却说我无组织无纪律!”

“呵呵……”傅远轻笑,“本来也没说错。”

“即使他说得有点道理,但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他凭什么指手划脚啊!”

“飞飞,他是为你好。”

“什么为我好?我哪里不好了?”梅飞飞争辩道,“更何况,网游我又没上瘾,美剧我也没中毒,逃课也有江玉容帮我掩护,就算被逮着,辅导员也不会把我怎么的……这些根本就不是原则问题。”

“但对他来说,这就是原则问题!”

“那他的原则也太多了!”

“为什么,不能迁就一下他呢?既然对你来说不是原则问题。”

“因为……”她沉默了,“我不爱他!”

“飞飞……”傅远还想说什么,梅飞飞打断了他的话:“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这几年你一直想着我和他能够走到一起。但是,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傅远沉默着。

“我们的性格相差太远,我随性,他刻板,我感性,他理性,偏偏又都不肯让步。”梅飞飞说到这里,语调放低了,“从前,我以为只要有爱,无论为那个人做什么我都会快乐。但是,现在我不想再这么去爱一个人,这实在太累了!我想有更多的自由,想要无拘无束,想能够不再为了任何人,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你真的认为,我和周子易在一起就会幸福吗?我不爱他,所以不愿为他改变自己。倘若如你所说,他爱我,那么,爱我的话为什么又不能迁就我呢?对!他是能给我安全感,但太多的安全感,却会成为一种禁锢的牢笼。而我,想要做自由飞翔的梅飞飞!”

她一口气说完,顿时觉得心中畅快无比。三年来,对于自己和周子易的关系,她原本也想得不是太明白,但今天,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便豁然开朗了。也许是因为毕业在即,转眼就要各奔东西……

傅远静静地听她说完,良久才低低笑了一声:“果然是大律师啊!我都被你说得哑口无言了。”

“大律师又有什么用啊!”梅飞飞似嗔似怨地道,“还不是给你们两个人管得死死的。以为我不知道么,周子易这么管着我,其实还不都是你的主意!”

“这话又从何说起?”傅远的笑声听来如饮醇酒,“我只是嘱咐他好好照顾你,却没有叫他紧盯着你到这个程度啊!”

她和他说的,还是三年前傅远与周子易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番交谈。

那时候,周子易正认着死理,宁可自己同受处分,也不肯放弃追究诬陷他的张凡。是傅远一番话说服了他。

他说:“勇于坚持正义固然值得褒扬,但盲目的坚持则未必可取。张凡这样的富家子弟,受一个小处分,根本无关紧要。而对你来说,一个处分却可能影响终身。何况张凡只是受人指使,并非幕后主谋。用你的终身前途,去换一个二流角色的小小处罚,这样的坚持,真的值吗?”

“飞飞把你当作好朋友,这件事她一定已经非常愧疚,若是你再受了处分,你让她怎么安心呢?你如果真的爱她,就应该考虑她的感受。”

“我和飞飞是好朋友,但我离得太远,而在G市,她又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人。你想保护她,首先应该懂得保护自己!”

最后,他拍了拍周子易的肩膀:“兄弟,我可是把她交给你了!”

就是这么一番话,让周子易幡然醒悟。而“偷窃”事件,最后在各方的共同协调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有人都没得到追究。

后来安迪退学,虽然Z大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会来找麻烦,但周子易从那时起,就把保护她当作了一种责任来履行……

此时梅飞飞听傅远这样说,思及往事,不由叹了口气:“可这就是他的照顾啊!如果换作别的女孩,也许喜欢还不及吧?可是我,傅远,我真的无福消受!”

“好吧!”傅远无奈地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片好心,你该和他好好再谈谈,即使做不成情人,还是可以做回好朋友的。何况,你这一次出门,完全没有打算好什么时候回来吧?是不是也应该好好和他道个别?不要给彼此留下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真的好唠叨啊!”梅飞飞噘嘴,“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多话的!”

“是吗?”傅远顿了一下,越发无奈,“那好,就说这么多。什么时候出发,要去哪里,一定要先告诉我!”他反复叮嘱。

“知道了,傅经理!”她撇嘴。

**

两人再闲扯几句,挂断了电话。

梅飞飞没有喊错,今日的傅远除了是正在保研就读中的硕士生,更是一家大型基金公司的高级基金经理。他眼光准,出手狠,慕名找他投资理财的人,大概比找她打官司的人还要多!

这个人与前世那人真的有太多不同!

前世的他虽然也算精英之才,却是规规矩矩地读完本科,又踏踏实实地从底层做起的。今世的他,则极早地就展现出一个商业精英的才干与能力。这几年来,股市的涨跌,房地产的飞涨,石油价格的一路攀升……这一切都被眼光独到的他悉数料中。梅飞飞是因两世为人才能知道,相形之下,更显得他极富商业头脑。

对待她的态度,也与前世那人相去甚远。他的话多了,语气总是温和柔软,对她生活中的细节,虽然远隔千里,却关心得无微不至。对她喜好的事物表现出兴趣,即使不很热衷,却多少也能谈上几句。他会耐心倾听她的话语,对她常有的异想天开流露出会心的笑意……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他是傅远,却又不是傅远!他的身上明显仍然有着前世的沉稳与冷静,却又多了今世的理解与包容。

倘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妥,那就是,他的言行举止之中,似乎常常隐忍着一种深沉的忧伤与痛苦。这种感觉总是稍纵即逝,以至于梅飞飞最初以为是幻觉。然而,当反复地感受过几次之后,她终于认定这是真实的。只是,这种忧伤与痛苦是为了什么呢?

在她的记忆中,他的一切都很顺利。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唯一的不同是,自己高考之际对他的拒绝,以及毅然决然地来到G市的选择。难道会是这个原因?

她没有问过,因为知道他不会说。

会说的话,早已经说了。

**

梅飞飞回到宿舍,江玉容和谭小冰早就回了。推门而入之时,她恍惚回到了第一次踏进这寝室的那天。那时候,这两位舍友也正忙着收拾东西。如今一晃四年,她们却是在收拾着要各奔前程了。

江玉容,实习时仍然和她保持着闺蜜关系,已经在G市某外企找了一份文案策划的工作。

谭小冰,因为是家里的老大,不愿留在G市,决定回家乡一间学校去做老师。毕业之后,只怕再也不能见面了吧?

李丽雅早已搬回家了。她是G市人,自然留在本市。因为在宿舍的时间少,与其他三人关系并算不得太亲密。梅飞飞军训时为了扶她而受伤,她倒是一直记在心上,因此,对梅飞飞的态度又特别热络点。

此时梅飞飞正在愣神,江玉容回头看到,不禁笑盈盈地问:“怎么了?不认识我们了?”

“怎么会不认识?就是化成灰也认识!”梅飞飞回过神来笑道。

谭小冰没有说话,脸上却也笑得动人。

**

这一晚三个女孩一起去吃宵夜。这是大学四年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三人要了几瓶啤酒,喝了个底朝天,嘻嘻哈哈地闹了一晚,把四年中点点滴滴的小事侃了个遍。这才相扶持着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谭小冰毕竟平时喝得少,回到宿舍便一头倒下了。梅飞飞与江玉容平时就爱玩,两瓶啤酒根本不算什么。于是两人出了宿舍门口,站在走廊上继续聊天。

小青楼院子里的玉兰树,四年以来已经长到了五层楼高,满树的花香在空气里弥漫着,幽远而又温馨。一点小酒下肚,两个人都觉得脸上发烧,夏日的夜风扑面而来,显得分外清凉。

“飞飞,真的打算先不工作吗?”江玉容问。

梅飞飞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周子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梅飞飞好笑地道。

“你和他……”

“我和他?我和他怎么样,你不是很清楚?我只是把他当好朋友。”

“可是我看他痴情得很呢!”江玉容撇嘴,“你就这样跑了,他没意见吗?”

“呵呵,能没有意见吗?”梅飞飞笑道,“可是,你不觉得,他对我更像是在管教女儿吗?”

江玉容“扑哧”一笑:“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觉得是……哈哈!”

梅飞飞也笑出声来,末了又叹道:“当然,我还是要和他好好说清楚的。不得不说,他对我,其实还是挺好。就是,我和他怎么也说不到一块儿去!”

江玉容点头:“是,你俩性子差太远!”

“哎,”梅飞飞像是想起什么,用手肘捅了捅她,“你呢?”

“我什么?”江玉容不解。

“你那位师兄啊!”

江玉容一愣,立时反应过来,不禁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他不是还在G市吗?现在你也毕业了,还不和他说清楚?都这么多年了……”

江玉容不语。

“喂喂,江玉容!我可提醒你啊!出去社会和在学校可不一样,万一他要是被人追跑了,说不定马上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不会的吧?”江玉容疑道,“大学四年,英文系那么多美女,他都没有谈恋爱呀!”

“嗨,缘分这种事,那可说不定!”

“这样吗?……”

“容容你到底犹豫什么啊!这一点都不像你嘛!”梅飞飞皱眉,“你不是说过不会后悔的吗?那就勇敢一点啊!最多……最多就是被拒绝么……”

“那倒是啊!”江玉容点头。

“容容!”梅飞飞正色道,“我说句实话,可能不好听,但你别见怪啊!”

“嗯,你说!”

“女孩子的青春经不起耽误!我真心希望你赶紧和他挑明了说,如果他心里也有你,那算是皆大欢喜,如果他不爱你,那你还是乘早死了心吧!”

“你是说……”江玉容犹豫。

“对!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别告诉我,你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啊!”

江玉容想了想,摇摇头,再摇摇头:“我……我也不确定……”

梅飞飞以手扶额:果然爱情中的女人智商都为0!平时爽爽快快的江玉容,也会有纠结成这样的一天!

“那就不管,先告白再说!”她扶住她双肩,语气肯定地说。

江玉容抬头,看着梅飞飞鼓舞的眼神,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坚定地点点头。

**

离开的日子已经定下来。

梅飞飞早已把“立仁”的事情安排妥当,除此外再没有别的牵挂。Z大的手续一办完,她就乘晚上的飞机走。

没有一一再和校友们道别,送她到机场的只有江玉容和方吟。

方吟仍然是那个性情单纯的小女孩,四年的大学生活似乎没有改变她的一丝一毫。唯一不同的是,她爱上了G市这个地方,所以也留了下来。

看看时间,已经可以入安检了。梅飞飞再一次向机场入口张望了一下,叹口气,拎起行李包,向江玉容和方吟道:“我走了。”

“飞飞,不再等等他吗?”江玉容犹豫道。

她说的是周子易。自从那天和梅飞飞吵了一架,他就再没和她联系过。昨晚她发了条短信给他,说自己今天要走,他没有回复。梅飞飞打他手机,也没有人接。

这时她咬了咬唇:“不等了。”

安检口人不少,两人正陪她排着队,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喊声:“飞飞!飞飞!”

梅飞飞一怔,回过身去,正看见周子易三步并两步地冲过来。

她脸上带笑,盈盈地看着他直冲到面前,喘着粗气。机场里空调很冷,他额上豆大的汗珠却直往下淌,显然是跑了好长一段跑,且是全力奔来。

江玉容和方吟一看这架势,两人会心一笑,走到一旁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飞飞……”周子易喘了半天,憋出两个字,却再无话语。

“谢谢你来送我!”梅飞飞微笑道。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挠挠头,朝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她有些恍然地看着,蓦地想起她两次受伤,都是被他抱去就医,那时他的笑容也是这么干净而温暖,让人格外觉得有安全感。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舍,她知道,他已经与另一个城市的单位签了约。此去经年,再会何期?

“认识你,我很高兴,真的。”她的声音不由带了一点哽咽,“其实我一直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为他红了眼眶,周子易立刻手足无措,一双大手想要去拥抱她,却又不敢伸出,只能结巴着道:“别……别这样……我……是我对不起你!”

这话听起来十分别扭,梅飞飞不禁“扑哧”一笑,一滴泪珠却从脸颊滚落下来。她嗔他一眼:“说得那么严重干嘛?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我的事一样!怎么?平时训我的时候,你口齿可伶俐得很啊,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这时候倒结巴起来了!”

周子易张口结舌。没错,有时候他确实把她批得挺狠,但这时候,却谁叫他知道自己理亏呢!

见他被她抢白得哑口无言,她终于有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放下行李包,上前一步,她主动环住了他。

“对不起,子易!”她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轻轻地道。

周子易全身一僵,佳人在怀,这是曾经梦想过多少次的场景。如今梦想成真,却没有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

半晌,他终于缓缓举起手,回抱住她娇柔的身子。

两人紧紧相拥,默默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答应我,要找到真正的幸福,好吗?”

“……好!”

**

没有太明确的目的地,梅飞飞只是想四处走走,看看其他地方的人,是如何地生活,然后再来决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她去了海南,又去福建,然后是安徽,接着转道江西,再转湖南去湖北,接着来到长江三角……

这一天,正来到大名鼎鼎的西塘。

找了个小客栈住下,她先给傅远打电话。这已经是习惯,每到一处,必然先和他联系,把住址交待清楚,以防万一。她可不像某些完全无脑的自由人,背着包一出门就杳无消息,哪天给人谋杀在不知名的角落,只怕连尸首也找不着。她只是出来游玩,却不是出来玩命!

“你到了?路上可顺利?”傅远的声音仿若近在咫尺。

“嗯,挺好。”她不自主地微笑,一面推开窗。窗外是小桥流水人家,好一派悠然的江南水乡风光。“呆会儿我要出去逛逛,西塘的夜景,据说也很迷人呢!还有塘东街,说不定会遇到帅哥哦!”

傅远低低的笑声传来:“好!希望你遇到的是帅哥,而不是从河里跳出来的青蛙!”

“哼!”梅飞飞牙痒痒地道,“走着瞧!”

“晚上回来要小心,别喝太多酒,知道了吗?”他知道她喜欢小饮怡情。

“知道了。”她乖巧地回答。

挂断电话,她随身带了证件和一点现金,把行李包往房间一扔,就出门了。

这时的西塘已是九月底,傍晚时天气带了点凉意。她穿着牛仔裤和短袖T恤,外面罩了一件宽大的风衣,及腰的长发剪成了利落的短发,咋一看像是个瘦弱的小伙子。

来到塘东街正是华灯初上,十一还未到,往来的游客不多,显得小镇十分安逸。梅飞飞随便挑了间小酒吧进去,在临窗的位子坐下来,点了一扎啤酒,一碟花生,慢慢地小酌起来。

窗外的夜色渐浓,一盏盏红色的灯笼渐渐亮了,沿着河道两旁,描画出流水的蜿蜒。月亮在云里朦胧地张望,照亮了沉默的一角屋檐。酒吧的音箱里传出慢摇轻柔和缓的低吟。音乐伴随着夜风的浅唱,衬得夜里的西塘分外柔情。

梅飞飞喝了小半杯酒,支颐在木桌上,侧着头,将窗外的一切尽收眼底,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不料,正在陶醉之时,突然“哗”的一声,随即肩上一凉,一阵酒气扑鼻而至,梅飞飞转头一看,只见身上衣服被淋湿了一大块。她身边一名男子正端着只剩半杯的啤酒,愣愣地看着。

“呀!”两声轻呼同时响起,一声来自梅飞飞,一声来自那人。

她来不及细看,先跳起来,随手抓起桌上的纸巾急急地擦拭。那人愣过之后,把酒杯一放,也赶紧拿起纸巾来帮忙。

大半杯的酒从梅飞飞肩头洒落,又顺势往下流。那人手忙脚乱地擦着,突然之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上一带,竟然堪堪在她胸前模了一把。

梅飞飞“啊”的一声跳起来,反手“啪”地就是一个耳光,随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不由自主地护在胸前,原本因酒精而有些微红的脸,此刻不知是因羞涩还是愤怒,腾地一下红透了。

“你干什么!”她惊怒交集地喝了一声。

而那人一模之下已经觉得异样,立刻便化成了木头雕塑,挨了她一耳光也不还手,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诺诺地道:“啊……那个……你……你是女人?……”

原来她的发型,她的衣着,居然让他误以为她是男子,所以下手才没轻没重的。梅飞飞这才反应过来,却想到一个耳光已经出手,不免也有了些尴尬。

“对不起啊!那个,我真以为你是男人……”那人极其抱歉地道。

“呃,没事没事。”梅飞飞尴尬地笑,忙道,“不知者不罪嘛!何况,何况我,我还……”说着抬起头来,想看看他的脸,但灯光昏暗之下却不甚分明。

“是我唐突了。”他急急开口。

她抿嘴一笑:“要不,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那人愣了一下,也笑起来:“好!”

梅飞飞看看他放在桌上那半杯酒,把自己的半杯端起来:“来,喝一杯,就算是‘一笑抿恩仇’吧!”

那人像是没想到她这举动,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端起杯来,问道:“干了?”

她笑而不语,在他杯上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随即一仰头,将酒一饮而下。

那人便学她一样,把酒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酒,两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地笑起来。

“好了,我已经喝够,这就要走了!”梅飞飞把杯子一放。

那人看了看她湿透的衣服,心中立刻明白,她说要走,只是因为不得不走,于是忍不住又道:“对不起!”

梅飞飞歪着头看他:“你这个人好奇怪呀!酒不是喝完了?还要说什么对不起?”

“是……”那人低头,又是歉然一笑。

看来是个不容易放下的人啊!梅飞飞摇摇头,无所谓地笑笑,转身要走。

“哎……”那人在身后叫道。

“嗯?”她回身。

“你……明天还来吗?”

“明天?”梅飞飞耸耸肩,“不知道,也许吧!”

“你明天再来,我请你喝酒!”他扬声道。

“那好!先多谢你!”她笑道,转身而去,末了加上一句,“如果我来的话……”

**

梅飞飞原本也没打算那么快离开,跑了那么多地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安逸的小镇,让人忍不住想多住两天。

谁料到,第二天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下午时分,梅飞飞看看雨势渐小,天色发亮,估计再下不了多久,于是又披了件风衣,把帽子往头上一拉,连伞也不打,就这么出门去了。

雨雾中的西塘果然又别有一番风情。雨水洗过的石板路格外干净,河水涨起来,发出潺潺的声音,宁静的小镇像是一位略带忧伤的清新女子,披着细雨织成的薄纱,静静地等待着生命里的某位归人。

晚饭时分,她又路过昨晚的那间小酒吧。这个时候正是饭点,酒吧刚刚开始营业,应该还没人来吧?她的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下。

“嗨!”有人招呼。

她抬起头,酒吧里的窗台边,一名男子正微笑着朝她摇了摇手。她愣了一下,居然没有立刻认出这就是昨晚的那人。

眼前这人和昨晚那人,实在有很大不同。

昨晚他的头发凌乱,满脸赤红,带着一身酒气。今天,他却很干净,很清醒。等梅飞飞看得清楚时,更是吃了一惊,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声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要说美男,梅飞飞看过的也不少。傅远俊朗英挺,成熟稳重;周子易轩昂伟岸,刚强正直;安迪虽然人品不好,但当看外貌确实是风流俊秀之态,沈腰潘鬓之姿。而眼前之人,却又与他人完全不同。

他身上有一种极雅致的风韵,俊逸里透着闲雅,清新里带着斯文,鬓如刀削,发似墨染,远黛般的双眉下,是一双凤目如星子闪亮。唯一稍有失色的,是他的面色略显苍白,但是,这苍白之色反而更显得他整个人清隽如阳春玉雪,似乎阳光一出就要消融。

“你来得真早,幸而这里一开门我就来了。”他微微地笑道,笑里似乎带着一点点挥之不去的忧伤,让梅飞飞无端地想起这雨雾里的西塘。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看到美男就流口水的小女孩,何况经过安迪一事,心中难免对“美男”这种动物多了几分提防。这时尽管心中暗自惊叹,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微笑着走近,口中问道:“难道你这么早就吃过晚饭了?”

男子但笑不语。

梅飞飞走到窗边,只见他桌上已经放着一个半空的杯子,不是啤酒却是伏特加。她笑了笑:“空月复喝烈酒很伤身的。”

那男子举起杯子,又抿了一口,笑道:“伤身,总好过伤心!”

“那倒是!”她点点头,看向他的眼光中多了些了然。

男子温雅一笑,向桌边的另一个空位做了个“请”的手势。梅飞飞却摇摇头。

“怎么?”他略带惊异地挑了挑眉,“不肯赏脸?”

梅飞飞笑得盈然:“我既不想伤心也不想伤身,所以,如果你要请我喝酒,不如我先请你吃饭?”

那男子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好一个既不想伤心又不想伤身!看来还真得吃你这顿饭不可了!”

她俏皮地一笑,向着门口的方向,也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

饭是在“钱塘人家”吃的。店里的菜虽然价格不菲,却胜在滋味地道,两人去得早,不仅不用排队,还能挑个临水照花的位子。

梅飞飞向来喜欢美食。食物和人一样,都需要有人欣赏。霉干菜烧肉端上来的时候,她就食指大动。因为是自己买单,也不客气,夹起一块肥亮的肋肉,也顾不得烫嘴,便忘形地咬了一大口。

一边嚼一边张着嘴呵气,又用手去扇,还忙里偷闲地对同桌的男子说了句:“好香啊!”

那男子也不在意她的不顾形象,只细心地帮她斟上一杯凉水,柔声道:“别吃那么急,我不和你抢!”

梅飞飞把肉咽了下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笑道:“那你也得抢得过我呀!”说着继续大嚼。

等到酱爆螺蛳上桌,她已经没有淑女形象可言。开始还对那男子劝了两声,吃着吃着,筷子就扔到一边。只见她直接用手拣了送到嘴边,“哧溜”一声,吸出螺肉,连头也没顾得上抬,一个紧接一个,不出一会儿盘子就见了底。

直吃得一个不剩下,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不由自主地打个饱嗝,末了又把手指“啧啧”地吸了两下。

抬头一看,对面的男子仍然笑意盈盈地看着,并没有一丝不悦或不屑。她也不由自主地回了个大大的笑脸。

“哎,你吃那么少呀?”她忽然惊讶地问。骨头全在她这边,而他的碗里很干净,几乎没沾到什么汤水。再看了看桌上的菜,的确基本都是她消灭的。

这回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不合胃口?”她问道。

男人摇摇头:“我不饿。”

“只吃那么点怎么会不饿?”

他笑笑:“看你吃就饱了啊!”

梅飞飞噘起嘴:“你这是笑话我呢?”

“不是不是!”他急忙摇头否认,随即又道,“看着你吃饭的样子,就让人觉得很满足,真的!”

她愣了一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仍然带着笑,只是笑里多了点慨然的味道。眼神看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而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题外话------

亲亲们,又有美男登场了……

至少将来的故事,那必然是N个男人一台戏,

咳,不剧透,且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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