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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名:第五章第6卷

顽皮的孩子经常跑到茅屋门口,偷偷朝里面张望,被疯儿子发现时尖叫一声,大笑着跑开。请记住本站的网址:n。然后下次继续。他们非常害怕疯儿子突然起身冲向他们,却无法抵挡好奇以及与疯子眼神交汇时那让人戒不掉的恐惧。

有一天,街上有人说,疯儿子死了。大人们说,疯儿子自己出去找食,垃圾堆里埋着吃了老鼠药的老鼠。尸体没有人管,据说疯母亲把儿子拖回了茅屋。

有两天的时间,疯母亲没有出去找食。依然有好奇的孩子去门口张望,疯母亲瞧一眼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孩子们少了一声尖叫,失望离去。过了两天,安东月从门口经过,看到疯母亲坐在门口晒太阳。她的眼神清晰安详,让人突然不再害怕,丝毫不像是疯子。安东月递过去三个馒头,疯子缓缓伸出手,依次接了两个。安东月拿着第三个,手依然伸着。疯母亲用极其别口的口音说,不要了不要了,一只手盖住双眼,抚摩着她那又黑又脏的脸。安东月蹲下把第三个馒头放在她膝盖上,点点头离开。听到疯母亲在身后自言自语:我都吃不完了。

第二天,大人们说,疯母亲死了。就死在茅屋里,头边上有几个馒头。人们猜测她是生病了,也有人猜测她也误食了毒药。那时候年幼的安东月还因此掉了眼泪。她对大人说:疯子与疯子之间的感情,必然也是一种连贯的系统的感情,他们知道饿,知道冷,知道痛,知道痛苦,他们的感情与人类甚至是正常的人类不相悖。

此时安东月不愿叫出他们的名字,哪怕仅仅是小声说给自己听。看着不复存在的茅屋以及不复存在的茅屋里的一切,一切。在他们短暂而凄冷的生命中,别人从没按照名字叫过他们,他们也从没按照名字向人介绍过自己。这个叫做“名字”的东西,于他们毫无意义。

出了胡同,右转大约30米有一个破旧的老宅子。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十几年前,安东月一家人就住在这里。这也是她对此处以及从此处到学校如此熟悉的原因。院门是用厚厚的木板制成的,周围全是黑色,中间有一块长方形的区域被漆成红色,用来写或贴对联。如今,两扇门紧闭,黑色与红色的漆早已剥落干净,只剩下一种灰旧色,粗糙破败。门中间结一把大锁,也早已锈迹斑斑,被氧化的铁屑厚厚吸附在表层,棕黄色,像一个毛绒玩具。安东月从墙上一个接近一人高的洞钻进去,墙体老化,年久失修,四处皆门。走进院子,只能站在一角。房顶垮塌,院中长满比人还要高的怪草。视线穿过怪草的间隙,看到院中的屋子都大开着门。安东月不记得搬家离开之时是否就这样留门开着,或许当时关上了,后来有贼偷光顾。用手拨开怪草,向院落深处走去,屋内除了摔碎的房顶别无它物。有一间屋子门没有开,房顶也坚持相对长久。推门进去,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安东月站在门外,突然产生了疑虑。这个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屋子,如今竟因为某个说不出的原因不敢推门进去。

最终,安东月决定放弃,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毅然转身离开,而且彻底离开整个院子。走的虽潇洒,这件小事还是给安东月心里造成一些困扰。她边走边想,不看就不看,里边又没剩下什么有用的东西,看了也没意义。但她心里明白,就算没意义,举手之劳,看一眼也不会有损失,本质上还是胆怯不敢看。于是她继续想,这事与胆量无关,推门进去并不能证明一个人勇敢,因为推开自己家门这种事实在无法与胆量扯上关系;不推门进去别人也不会说我胆小,因为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再走一公里的小路便可上到来时走的大路。这一公里小路可不一般,当年小孩子们把它称作“无灯区”。夜幕降临,别的路段有路灯,这一公里路整个都是黑暗的。当年夜晚走这条路的感觉,安东月至今记忆犹新。一般都要与人结伴同行,且正式进入“无灯区”之前要约法三章:第一,所有人速度必须保持相同,谁也不可以月兑离团队。第二,不许讲恐怖故事,不许大声喧哗,更不许沉默不说话。第三,语气要平稳轻松,尤其每句话的第一个字不许发音过于突然。有时候无人结伴,又不得不走这条夜路。唯一的办法就是忽略视觉听觉等一切感官,一口气跑出“无灯区”。偶尔途中遇到人会吓得大叫一声,重新续上气,接着向前狂奔,背后的咒骂声越来越远。安东月记得,她在小学那令全校师生惊叹不已的冲刺式一千米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现在长大了,无论多晚,无论在这条路上走多慢也不会害怕了。并且竭力寻找一些能让自己害怕的因素,却一无所获。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梦里经常会梦到夜间走这条路,那感觉仍然十分紧张。梦里看着儿时的自己,却从未产生质疑。那里有恐惧,更有怀抱恐惧的年纪。它让人深深着迷。

重新回到大路,按原路返回。此时的步伐变得漫不经心,快速而掷地无声,双脚粗鲁而单调地交替迈进,目的感极强,就是为走路。看起来更像是赶路。来时的光景从眼中快速掠过,来不及清晰,一个个以被浏览的姿态登场并谢幕。放松的嘴角因身体快速移动被颠簸出一种亲切的姿态,走,走,心中愉悦地念着:妈妈,我饿了!

这一路重新拾起的,欢乐或悲伤,都因成为回忆,时光不可倒退而变得可贵。我们曾经拥有,现在仍然拥有,刻在生命里,无人能夺去的印记。纵然再回不去,却可清晰唤起,不同的经历从当时不同的情感挣月兑而来,汇聚在此刻同一个地方。那地方叫做温暖。

家里早已摆满一桌的饭菜,好像母亲预料到这一结果。而饭菜过于丰盛,似乎母亲预料到的事情不只这一件。

安东月进门看到满桌的佳肴,冲上去一把抱住母亲。像小孩子一样拖着长音:妈~!

母亲逗她:这么乖,是因为那一桌好吃的吗?

安东月嘴巴丝毫不服软: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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