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和乡下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当城里人面对乡下人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优越感。乡下人的思想观念都比较保守,他们认为事情怎样就是怎样,不会更深入透彻的去进行分析而得出更准确的结论,这可能源于他们生活的空间和人际关系圈都比较狭隘。但城里人同样也没有乡下人那种憨厚耿直。
作为地地道道从潘家湾走出的吴家兄弟俩,即使在被jǐng察叫去派出所去做笔录,也是先问做笔录这件事多自身有没有好处,这可能有些滑稽,但对于二愣这个穷苦孩子来说,只要有得吃,总比挨饿来得强。况且口袋里面的钱本来就不多,能省则省。
而这位jǐng察,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敢到派出所蹭饭去的猛人。
只不过在上车的时候,原先答应给二愣管饭的那位jǐng察,却是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带点痞气的jǐng察。一路无话,汽车向着西安北三环驶去,作为一个没有出过山的孩子来说,路上的所见对于二愣来说,都充满了好奇。但同样也带着一丝陌生。在潘家湾的时候,他总觉着潘家湾就是他的天,到了那个买汽车票的县城,他又觉着潘家湾太小,直到来到西安,他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坐井观天。不知不觉间,潘家湾也已经离他远去。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一连串不深不浅的脚印。
“你们两个哪里的?”坐在前排正在开车的jǐng察嘴里叼着一根烟,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山里的。”二愣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认为比较贴切的答案。爷爷说过,这辈子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信,二愣不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即使前面坐的是jǐng察。
那jǐng察蹙眉,显然对二愣的这一答案极为不满意:“具体地址。”
“无可奉告。”这次二愣没有说话,开口的是吴青山。
那jǐng察看软的不行,对后面坐着的这个一招便将小偷手剁下来的吴青山极为忌惮,从口袋中掏出一盒芙蓉王,转过身,向着二愣和青山递去:“兄弟,你们两个这次可是立了功啊!”
哪知二愣和青山对这jǐng察递来的烟视而不见,不管jǐng察说什么,他们两个好像商量好一般,就是不吭声。
“我看你们两个是第一次进城吧?城里可不比乡下,要在这里长期扎根下去,就要有觉悟,刚才我也听那乘务员说了,是后面这位大个子将那位小偷的手剁下来,虽然那是小偷,但出于人道主义,大个子下手也未免有点忒狠……”那jǐng察苦口婆心的继续说道。
“你在播新闻联播?”吴青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人道主义?如果那个人刚才一枪嘣了我,难道你也去给他讲人道主义这种大道理。”
jǐng察被吴青山的这句话噎了个半死,没想到这两个瘪犊子竟然这么不配合,这位jǐng察的名字叫张大彪,虽然作为人民公仆,但从来不干身为公仆应该做的事情。有句话怎么来形容这些不干人事的jǐng察:有前科的是流氓,没前科的是jǐng察。
张大彪作为半路出道的jǐng察(不是jǐng校正规毕业),因为自己的姐夫是派出所的所长,所以才会披着这么一身皮。刚才他看到那小偷凄惨的模样,整个人便涌出一股无名火。只因为那个断了手的小偷是张大彪的小舅子。这也是那个小偷为什么会有一把高仿手枪,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的原因。
只不过张大彪的小舅子运气很不好,遇到了吴青山这个猛人,这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狼崽子。在好人眼中,坏人是无恶不作的,在坏人眼中,好人永远都是用来践踏的,同样,在张大彪眼中,即使小舅子做的在不对,也有法律来惩处,虽然这里的法律对于自己的小舅子来说,根本形同虚设,但最起码可以打着法律的幌子来替自己的小舅子开月兑,可后面的这位大个子,竟然出手便那么狠辣,虽然张大彪本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自认为如果是自己遇到那种事情,绝对没有后面这位大个子下手果决。
“你有种。”张大彪终于是露出了青面獠牙,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刚不是听说你们想吃饭吗?待会让你们吃个够。”
从刚才上车时,张大彪脸上流漏出的诡异表情,吴青山就觉着不对劲,但他还是上了车。在绝对实力面前,吴青山有自傲的资本,而且最重要的是,像他们这种小打小闹,jǐng察在出jǐng期间,是不会携带枪支,除非是重大任务,如恐怖分子袭击,但如果真是恐怖分子,就不是这些jǐng察出jǐng。既然没有枪,那在吴青山这种近身战斗几乎是无敌的猛人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个笑话,而且在这个偏执的男人看来,如果这个jǐng察待会真要做出什么对兄弟俩不利的事情,吴青山不介意袭jǐng。
“二愣,待会如果见机不好,你跳车下去,到时候不用等我。”吴青山在二愣耳边轻声说道。
二愣没有问为什么,况且二愣也不是傻子,他明白吴青山想要做什么,这是在潘家湾二十多年来,兄弟俩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默契。
“准备的怎么样了?”张大彪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不知名的电话,语气yīn森森的问道。
似乎是有意让兄弟俩听到,张大彪还故意将手机开启了免提,只听电话那边说道:“彪哥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
张大彪挂掉电话,向着jǐng车后方的二愣和青山看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们要吃的大餐都准备好了,待会好好尝尝。”
即使张大彪已经把话说透,坐在车内的吴青山还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他在等机会,既然张大彪摆明了要收拾兄弟俩,那么就不可能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肯定会找个偏僻点的地方,到时候就是吴二愣跳车下去,吴青山出手的机会。
汽车此时渐渐加快了速度,果然不出吴青山所料,汽车驶向的地方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地区,零零散散的房屋分散在四周。街道上污水横流,路边的电线上偶尔停下几只麻雀,也是很快的飞走,此时二愣愕然的发现,原来西安这座以十三朝古都著称的旅游城市,也有着这么污浊不堪的地方。起码在二愣眼里,这块地方和潘家湾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二愣,下车。”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吴青山右臂猛然发力,整个人气势陡然上升,二愣左侧的车门在吴青山猛然发力的情况下,经不住折腾,整个车门都向外飞去。
吴青山一把扯住二愣,直接向着车外推去,被吴青山这么一推,此时的二愣如同大海里的一叶扁舟,便向着车外的草丛中滚落而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前面开车的张大彪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二愣从车上滚落下来后,望向扬长而去的jǐng车,久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二愣顺着水泥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jǐng车内。
张大彪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看向后方坐的吴青山此时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整个人心里也是打起鼓来,这大个子到底是不是人?要知道这辆jǐng车可是通过特殊渠道改装过的,不管是从结构还是速度上来说,一般的jǐng车根本没法比,特别是车门部位,更是专门加固的,就是为了能在执行任务期间,避免歹徒逃跑,可后排坐的这个男人,竟然在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的前提下,徒手便将整个车门用暴力的手段拆下,这简直就是生猛的一塌糊涂。
努力的控制好情绪,张大彪咽了一口唾沫,假装淡定的问道:“你不走?”
吴青山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为什么要走?”
“你不怕?”张大彪继续问道。
“为什么要怕?”吴青山语出惊人:‘只有不怕死的男人,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句话在说出来的同时,张大彪整个人一震,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如果真是农村出来的土老冒,怎么会有这种气势?不怕死的男人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能说出这种话,这种男人又岂会是一般的凡夫俗子?张大彪现在心里真的有些后悔,可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张大彪已经没得选。开弓没有回头箭。
但张大彪心里还是有底气的,那边安排的人手可是有三十多个,而且手里都有家伙,后排坐着的这个男人,就算再能打,也不至于将那些混混全部挑翻吧?可是张大彪不知道的是,后面坐着的这位是个敢独自扛着棺材,以一人之力,震慑住整个潘家湾的狠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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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水泥打造的路面上,二愣整个人都有一丝恍惚,第一次有了一种背井离乡的感觉,而且这狗rì的老天爷好像在玩二愣,第一次出山,就惹来这种事情。二愣相信吴青山的武力值,只要是近身战斗,不管是群斗还是单挑,吴青山都有足够的实力去应付。况且吴家兄弟秉持的宗旨便是:打不过就跑。跑?这没有什么丢人的,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如果在不跑路,那不是傻子便是疯子。在二愣看来,古代的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他就是一个升斗小民,一个为了自家利益,能够和全村人叫板的瘪犊子。
二愣的运气非常好,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公交车的站牌,但他此时很迷茫,不知道该去何处,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废话,但废话中有时候也隐藏着某些道理,二愣明白,美好的未来,要从现在做起,遥远不知前路的地方,也要从脚下的这条水泥路走起。
一语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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