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奇怪的眠。
白疏笺稀里糊涂的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住在一间茅草屋里,屋前是一大片金黄的稻田,似乎散发着好闻的稻草味,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在其中劳作,身边跟着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花白胡子的绛,身边有一大堆的小孩子围着她笑着、闹着,叫她女乃女乃,叫绛爷爷,忽然听见有个孩子喊:“爹爹和娘亲回来啦!”白疏笺连忙着急的从门槛上起身想要过去接人,这一个着急,醒了……
醒来的白疏笺呆愣愣的坐了许久,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和绛的关系,是什么时候起不一般的呢?不同于对月清影的怦然心动,白疏笺是一点点让绛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中,从初相见的口舌相争到绛认下她这个师傅,从绛第一次为她打探情报到在冷宫时的千夫所指时仅有的相信,从千里自东京出逃至西凉到昨夜的表白……
是爱?不是爱?白疏笺心里乱成一团,恨不能找朵花扯花瓣去,你说是爱吧?……可这和跟月清影在一块的时候不一样,难道她其实就不爱月清影?你说不是爱吧……可这和跟柯龄啊青阳乃至月扶疏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一样……
啊啊啊啊乱死了乱死了!白疏笺烦闷的抓抓脑袋,却抓乱了一头本就因沉眠而纠缠不清的青丝,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白疏笺起身梳妆开始与头发奋斗。
纵然因为是将军所以白疏笺不能浓妆艳抹,然而白疏笺用的是凌云的脸,凌云的脸就是很清丽的那种类型,涂脂抹粉反而会令白疏笺的美丽大打折扣。
三千青丝盘成了涵烟芙蓉鬓,只用一根简单的金累丝衔珠蝶形簪挽起,一身竹青彩绣祥云纹织金锦对襟春衫勾勒了婀娜的身姿,薄施粉黛,淡扫蛾眉,清丽中多了一份淡然。
今天……嗯,得上早朝。这么想着的白疏笺命人备轿前往皇宫,在出门时与绛擦肩而过,白疏笺没敢直视绛的脸,总觉得那炽热的目光会在自己脸上烫下两个大字:我的。
早朝一直是白疏笺不愿意面对的一件事,过去她还可以藉着养伤来推辞一下,然而昨天她和月扶疏一起去东安郡王的府上可是被很多人都知道了,再不去上朝岂不是落人把柄?官场不比后宫,因为后宫是女人的天下,怎么闹腾皇上也不能管,而官场来的损得多,还有皇上这个幕后黑手,你要是闹腾的欢了,大黑手一压下来你就成泥了,还是扶不上墙的。
而今天月扶疏估计是昨晚上累着了今天可疑的晚了一点,于是白疏笺就成了众人的攻击对象:
“哼,一个妇人,也敢跻身我们之中?真是不知羞耻!”
“居然盛妆站在男人面前,简直是有违妇道!”
“各位大人口下留德,得罪了不是好开交的,想想皇上今个儿为什么晚了!?哼!”
“不知廉耻,出卖色相,我呸!”
“哼,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挡刀是个人都会!”
“别是把陈将军伺候舒服了让陈将军放水的吧?”
“嘻嘻……难怪皇上让陈功当了陈公公哪!”
“嘻嘻……”
朝堂之上一时鸡飞狗跳鸡犬争鸣,虽然白疏笺敢指着头顶上的天保证她绝对没有把说话的人比作鸡和狗的意思——谁说白疏笺头顶上是天来着?那分明是金銮殿的房顶——总之月扶疏打着哈欠姗姗来迟了。
小福子一甩拂尘,尖声尖气的喊:“众卿家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一事想请问陛下。”有人出言。
月扶疏诧异的启眸,却发现原来是白疏笺:“凌将军?言。”
“臣想请问皇上今个儿为什么晚了。”白疏笺一语惊人。
“凌将军,彤史岂是你能打听的?”
“哼,真是不知廉耻,竟在大殿之上问出这种话来!”
“简直是红颜祸水!”
“就是,不是妖女怎么会打扮着来上朝?”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皇上,臣请皇上将凌将军逐出朝廷!若不然,臣自请辞官归隐,给自己一个清净。”
“对对,臣也请辞官!”
“皇上,微臣也请辞!”
……
不消一会儿,满朝文武都大多表态说如若不将白疏笺逐出朝廷,他们将自请辞官。
月扶疏有些头疼的望着满朝文武,这帮糊涂蛋!满朝文武没见过白疏笺的实力自然不晓得他得到了多大的助力!别的不说,单凭白疏笺这一个名字,就能摆平了满朝文武大臣!
白疏笺施施然站在众人面前,不急不缓:“皇上,臣请问皇上今个儿为什么晚了。”
此话一出,自然又是一场群起而攻之。
“咳咳,”月扶疏了咳两声,待朝上安静下来之后方道:“此事无关他人,乃是朕一人之过,昨日靖北王来访,给朕出了一个难题,朕考虑这个难题考虑了一宿,直到天将拂晓才勉强睡着,内侍不忍心打扰朕,结果就迟到了。”靖北王是月扶疏最小的皇弟,会做出这种事来也无可厚非,朝上一干人等只能恨恨的咬牙,这天杀的可爱小屁孩!
白疏笺颔首,转身道:“皇上是因为这个才迟到的,您清楚了吧林大人?”
被点到名的人一怔,继而满脸的不相信咬着牙一拱手:“那请问皇上考虑的是什么难题啊?”
“是这样,”月扶疏皱眉道:“一年夏天,有一队人马在西平的一片树林里被困,敌军的兵力远远超过这队人马,从南北两面合围过来,如果双方交战,这队人马一定会全军覆没,这队人马如何才能反败为胜?”
“这……”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这队人马身边是否带有火种?”蓦地一个声音冒出来,却是含笑的白疏笺。
“火种?嗯,那是排兵布阵的必需之物,自然有带着的。”月扶疏沉吟一下,颔首。
“带了火种又如何?难不成要**啊?”
“真是妇人之见!”
“哼,凌将军莫不是想引火**以正名节吧?”
……
白疏笺不顾身边的人的议论,朗声道:“那这个问题就很好解决,这队人马只要排开一字横队,用火种点燃脚下的灌木枯草,就会引发火灾。”
“哼,真是引火**哪!”
“还以为是什么真知灼见呢!简直不像话!”
“让这帮人葬身火海跟敌人同归于尽?笑话!”
白疏笺挑眉,回眸一笑:“我的大人们哪!你们有没有点脑子有没有点生活常识?那可是西平哎大哥!西平到了夏天那可是刮北风的!火势不就会立刻向南蔓延吗?那不就阻止了南面敌人的来袭?敌人再怎么厉害,也没厉害到能跟火比个高低吧?”
“那北面的敌人呢?任由他们追?”
“顾前不顾后!”
“哼,女流之辈,全都是胡言乱语!”
白疏笺抚额长叹:“皇上,我深切建议你留下我让他们都请辞去吧!这样的臣子究竟是怎么被选上来的?大火一旦点起,顺着火势向南推进,会留下一片灰烬,这些士兵沿着灰烬逃跑即可,而森林点燃后的浓烟就像**阵一样,让北面的敌军看不清方向,这些士兵完全可以钻空子逃掉啊!”
群臣中听了这番言论有惭愧的,有不服气的,有佩服的,却也有仍旧不死心的:“不过是小玩意罢了,难道能当治国之策?真是沉迷玩乐!”
月扶疏方才一直平和的脸突然有些狰狞,抬手把御案上的茶盏砸了下来:“小玩意?什么小玩意!朕告诉你们,这不是小玩意!西平守军昨夜飞鸽传书说是被附近的山贼联合起来围困在树林里了!而你们还在这里把这件事当成小玩意?!小福子,你马上给他们回书把方才凌将军的办法传过去!”
这下群臣立刻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然而白疏笺显然没打算这么放过他们:“对了对了,黄大人,方才是你指责我盛妆来见天子的?我拜托你啊,难道你要我素面朝天?!”
被点到名字的人无话可说,素面朝天?那是虢国夫人干的事!承认了不就是变着法的说皇上是唐明皇?!
“哦对了还有赵大人王大人徐大人,刚才就是你们把皇上迟了这件事归罪在我身上的吧?我的天来,你们可是大臣!是来辅佐皇上的,来上朝的时候请不要脑子里面装满了男女之事行不行?”
……三人默默垂首。
“哼,这次就算了,若是让朕再听到你们乱嚼舌头……朕现在手底下可不缺人才!”月扶疏面色阴冷的摔下这句话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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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御花园里。
“朕可是为了你跟大臣们都快要闹翻了,你是不是该奖励朕点什么?”月扶疏笑眯眯的凑到白疏笺面前。
“奖励?我能奖励你什么?!你的缺什么是我能给得起的?”白疏笺斜睨月扶疏一眼,淡定的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唔……也是啊,那就这样,下个月朕要去围猎,你陪朕一起来吧!”月扶疏依旧笑咪咪。
“围猎?敬谢不敏了。”白疏笺嘴角抽抽果断拒接。
“为什么?”月扶疏很是有些诧异,以往他不带后宫那些后妃去后妃还争着抢着要跟他一起去,白疏笺怎么跟避瘟疫一样?
“拜托,你想让我被马摔死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白疏笺等了月扶疏一眼。
“噗……你不说朕都忘了……”想起白疏笺那天一连四五次从马背上摔下来月扶疏就想笑。
“没关系,朕教你骑马。”说罢,月扶疏直接拉起白疏笺往马场跑去。
“什么?!我、我不要!”被拉着的人放肆地大叫,叫声与月扶疏的笑声混在一块说不出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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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坤宁宫。
“可恶……这个凌云,真是不收拾她不行了!”风婷死死咬着下唇。
“娘娘,据说围猎的时候皇上邀请了凌云那个贱蹄子,您何不趁这次机会……”珊才人的话渐渐湮灭在百和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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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场……
虽然对骑马深恶痛疾,但白疏笺对马这种温顺的动物还是极其喜爱的,一到马场,白疏笺面对着许许多多的马就毫无抵抗力,而月扶疏为了表现他的诚心以及讨美人欢心干脆就决定让白疏笺自己挑一匹,然而白疏笺挑中了那匹番邦进贡的黄骠马别名透骨龙全称西夏玉顶干草黄时月扶疏心里虽然悔到十八辈祖宗家去了但是还是故作大方的龙爪子一挥将那匹黄骠马送给了白疏笺。
“御云?那是它的名字?”白疏笺摩挲着马头问月扶疏。
“是啊,此马飞奔时疾如闪电,能够凌御云层,所以起了这个名字。”月扶疏刚说完就挨了白疏笺一个爆栗:“御的什么云啊你是想让它骑我是不是?!我做主,以后不叫御云,叫云御了!”
挨了爆栗的月扶疏万分委屈,云御倒是爽快的一声嘶鸣,仿佛很喜欢这个名字,气的月扶疏直念叨“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结果自然是又被白疏笺敲了一个爆栗……
“就是欠揍。”白疏笺淡定的引用月扶疏的话,月扶疏则在一边内牛满面,护她的是他送马的是他邀请的是他挨揍的也是他……有他这么倒霉的皇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