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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香母亲一出去,我立刻把柳香的手再次攥在手里。柳香这次没挣月兑,任我使劲攥着。而我,在明确而清晰地意识到我爱上了这个女孩后,一股爱的暖流便翻江倒海地涌动在我的血液中,但我的脸上却尽力表现得如一潭死水那样的平静。然而,我的手无法抑制的微微颤抖,我怕这种微弱的颤抖传递出我爱她的信息,赶紧松开,说了一句:“别晾着。”然后,把柳香的手推进被窝里。
柳香看我一眼,转过脸去说:“你不应该来啊!”
我说:“知道你病了我能不来吗?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能放心?”
“你心狠一些就好了,我不值得你这样疼我!你这样疼我,我更放不下你了。”柳香语言轻的如微风拂过我的耳际,但是那份沉重却如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
我看出柳香眼神里蕴含的渴望,那不是仅仅我疼她,我想,说出我的爱,可是,话到嘴边,我却把它强咽了回去。告诉柳香:“我就是希望你尽快好起来——我们都尽快好起来,行吗?”
柳香说:“也只能好起来了,不好起来怎么办?我就是一时走不出来。”柳香说到这里,求助地看看我:“你狠狠心,说一些瞧不起我的话,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生病,我就会忘掉你的。”
我说:“咱俩倒过来,你瞧不起我不就好了吗。其实,你对我实际上是一种依赖,仅仅是一种依赖,你狠狠心,尝试着去喜欢别人,你的内心会是另一番天地,会感受到另外一种幸福。”
柳香凝视着天棚,语调轻轻地诉说着:“能像你说得那么轻松么?走在你走过的山路上,趟着你趟过的小河,看到你干过活的田地,我心里都会涌动没法表达的幸福。我甚至傻傻地在你走过的小路上,寻找你的脚印,寻思哪个脚印是你的,我便把脚放到你的脚印上,心里就有了与你一起走在小路上的幸福。我知道你喜欢山野的绿色,我就猜想你看过了哪片树林、草地,我便站在那儿,久久地看着那片树林那片草地,胡思乱想的看着——闲着没事的时候,我还走到那片树林里,躺在草地上,看云彩从树缝间飘过,还想象着你知道我在树林下,正偷偷地望着这儿,想看见我,又怕我发现你看我,像个小偷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想象着你发现我在树林下,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我打都打不走你,你死皮赖脸地坐在我身边,想要把我吃进肚子里似的看着我,攥紧我的手说死不放——品尝这种想象来的幸福,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这些幸福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它,是在欺骗我吗?这仅仅是一种依赖吗?”
柳香轻如微风地说着这些话,凝视着屋棚陷入沉思地说着这些话,这些话,一定是她在那个夜晚之后,在是否放弃爱我这一问题上,问过自己一千遍,自己回答了一千遍的话。
柳香的诉说,每一字每一句都给予我深入骨髓、透彻心扉的感动与幸福。在这个山村里,在我三十几年的人生中,我品尝到的全部爱情,碰撞与激荡我生命活力的爱情,都是这个凝视屋顶、陷入绝望之中的小女孩给予我的。
在这个人世间,还有谁能给我这样的爱?还有谁能把我当回事儿?我不过是一个被人瞧不起的教书匠,而这个教书匠却成了柳香爱情幻想中的主角,我不能不想到我的婚姻来得太草率了。不然,再等那么几年,柳香就是我的妻子了。可是,我能等吗?不能等的原因,其中的很大成分也是因为柳香!
柳香望着我,问:“你在想什么了?能是着急回家吗?”
我赶紧摇头。柳香的眼睛凝视着我,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是我想了许久弄不明白的问题,挺难回答的,你能真实回答我吗?”
我不知道柳香能问什么,便点点头。
柳香说:你和你家嫂子,你们相爱过吗?
我立刻僵在那里,不知道怎样回答,虽然是我刚想到的问题。
“那,为什么你们还要结婚?我想了很久,经常想,你们没有相爱,怎么能生活在一起?在一起,还——还有了儿子。”
我看看柳香,万万没想到不到十八岁的柳香能问起这个令我难堪的问题。这个问题确实难以回答,我不能说为了解决我的生理饥渴,其中,还有柳香的原因。我不能回答,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