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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大嫂家的路上,我搜肠刮肚地想我能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也许我的头发掉落一两根在柳香的被褥上?也许我的衣扣掉落在炕上或地上?头发不易发现,我身上的衣扣也一个不缺。我没和柳香做那事儿,被褥也不会遗留、体毛之类的赃物。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
也许,柳香无意间说出哪句话,她母亲揣测出我与她女儿睡了一夜,把她女儿糟蹋、祸害了?她是来找我算账的吗?如果来算账那就糟了,说什么我也和人家女儿在一铺炕上,盖着一床棉被,拥抱了,也看了人家女儿身子了。人家看我大嫂面子双方私了,也会让我掏出个万八千的作为柳香失去贞操的补偿,我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我掏出香烟想抽一根以便稳稳神、静静心,刚掏出来,我立刻想起我在柳香家小屋里抽了数根烟,一定是柳香忘了清扫或者清扫未净的烟蒂,被柳香母亲发现了。我习惯抽同一牌子的香烟,如果柳香母亲看见我抽的香烟和掉在地上的烟头一致,那我身上所有器官全都变成嘴也说不清。这时,我恰好走到一个小卖部前,我赶紧把原来的香烟扔掉,进去小卖部买了另一种品牌的香烟,抽出一颗点上。看着缕缕上升的烟雾,我的思维似乎清晰了一些。
我想:聪明的柳香不会露出蛛丝马迹的。再说了,即便柳香母亲发现了这些,她怎么就能断定是我?无论怎样柳香也不会把我递出来的。想完,才放心地往大嫂家走去。
到了大嫂家,我推开门走进里屋,屋里除了大嫂和我的小侄女,炕沿上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她一见我就站起来,说:“秦老师。”
这位中年妇女就是柳香的母亲。柳香的母亲正如柳香说的那样,四十来岁已经显得很老了,脸色苍白而憔悴,似乎没有一点血色,暗淡无光的眼神里有不尽的沧桑与悲凉,但从她的脸形轮廓上能想象出她年轻时的端庄与秀美,身形体态仍然可以想见当年的风韵。柳香的父亲我见过数次,也是一个脸型有棱有角的汉子。听我大搜说,柳香父亲读高中时赶上文革,随同学搞了几次大串联后,便在家务农。那时,能考上高中的人,在这个小乡村几乎是凤毛麟角,可见柳香父亲的智商之高。可惜的是,他一次上山伐木,被一棵大树砸倒就再没有起来。柳香的秀气、文静、端庄、聪颖,正是取其两人的优点而来到人世间的。
柳香母亲坐在大嫂家炕沿上,神情动作让我隐约感到:她不是来找我算账的,而是柳香怎么了。我平静地说:“婶,你来了。”
“哎,我找你大嫂唠几句嗑,说说英子的事儿。”
英子是柳香的乳名,只是,我很少听见柳香母亲叫柳香为英子。柳香母亲第一句话就说是为了英子的事儿,这很可能就有我的事儿。我看侄女晴晴正在写作文,便心不在焉地给她讲解几句,一边听大嫂和柳香母亲唠嗑。
柳香母亲告诉我大嫂,说柳香病了,她一回来,就看见柳香躺在炕上,嘴角起了水泡,浑身发烧,眼睛望着屋棚发呆,像有多少心事似的,一天没吃一点东西。有时,手捧着一本书流泪,那本书叫《平凡的世界》,这孩子也许是看书,想起自己的贫穷才十分伤心的。可是,往常柳香看这本书也不是这样不停地淌眼抹泪啊。柳香娘问大嫂:“这孩子到底怎么啦?我出去抓药一两天工夫,英子就病成这样,可急死我了!”
大嫂说:“这孩子是不是感冒了,这茬感冒挺折腾人的。”
柳香母亲长长叹了口气,说:“不光是感冒,这孩子心事太重,你叔过世得早,英子家里家外都得干,我一天病怏怏的,也得英子操心,苦了这孩子!可咋苦咋累,英子咬着牙都过来了,从不当我面说苦道累。不知这两天怎么了,她心上像压着一块石头,我眼睛都急冒火了。在咱这疙瘩,有来往的亲戚就你家了,我有啥难事,只能找你说说,让你帮我想想,英子到底是怎么了。英子平时挺信任秦老师的,麻烦秦老师也帮我想想,出出主意。”
原来,柳香妈让我来是这个目的。我刚想接过话头,大嫂抢先一步说:“英子这些日子和哪个男人来往没有?也许是谈恋爱的事儿黄了,她一时想不开就病了。”
柳香母亲说:“没见英子和谁来往。英子天天守着我,我家住的地方上下也没个好小伙,英子不像是搞对象黄了才想不开的。再说,英子也太小,还没到搞对象的年龄。我就出去抓药这几天,回来看见英子就病成了这样。”说完,还抬头看看我。她这一看,我立刻胆战心惊:难道,她真就怀疑我上了她女儿的炕?
我感觉脊背已经渗出冷汗,嗓子发干,忐忑不安地低头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