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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到这,我才意识到这个事是挺严重的:如果被外人看见,我们的“丑事”不出一两天,就会逆风传遍五里八村,乡政府、学校立刻会沸沸扬扬,情节会黄得一塌糊涂。派出所会马上介入,把我拘留个十天半月,那还要看我描述情节详细、露骨的份上。开除公职回家种地是一定的了,能不能进城也就明摆着了。如果众口一致认为柳香怀了我的孩子,我跳进黄河长江鸭绿江,跳进神州大地所有河流也洗不清我的罪恶啊!
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但一想到昨夜的情景,我们是那么的纯美,一千年都不可能有的男女苦涩相亲却又相安无事的圣洁,却成了天下奇冤,六月会大雪飘飞,七月会万里冰封,冻死苍蝇是不足奇了,冻死活人也大有可能。我还想,我与柳香昨夜已经历了那么多的苦涩、艰难,过后还要被人责难、污蔑,甚至还要遭遇一次灾难,说不尽的委屈就憋在心窝,掏不出去,吐不出来,无处伸冤。人活着真不容易!这么想着,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涕泪横流,惨不入耳。我的哭声如果被路人听见,一定会认为我这个秦家后代祭祀祖宗真是虔诚,哭得这么吓人,让人瘆得慌,这么一个好后代不进城算白瞎了;父亲听我这么哭,至少他能认为我悔之莫及,也许还认为我很感激他,是他为我遮了丑;如果祖宗在地下真能误解我,听到我哭声一定会认为我认罪态度很好,会原谅我一时糊涂,还会夸奖我是秦家的好子孙。
可能我哭得很认真,哭得很卖力气,体力消耗挺大,声音渐渐小了。这时,听父亲说:“在祖宗面前,不用出声,叨咕叨咕,向祖宗做个保证。”
看来,父亲对我凄惨的哭声很满意,火气也消了大半,告诉我不用出声,明显是让我省点力气。说什么我也是他亲自播种生出的儿子。
我于是默默地说:“列祖列宗,我是秦家后代,我没辱没祖宗的名声,你们一定眼明心亮,看见了我昨晚有多么苦,那么美丽的女孩和我在一个炕上,没穿衣服和我拥抱在一起,不是你后代没能力,而是你们后代心好人好,怕一时欢娱毁了女孩的一生,我能坚持下来容易吗?全是苦涩、伤痛、凄婉………你们后代人那么好,看见人家有难能不伸出手帮帮吗?我要不给她做伴,她会伤透心的,她会去死的,你们能让一个如花似玉的生命凋零枯萎吗?……我默默叨咕了好长时间,越叨咕越悲伤,越叨咕越委屈,我哭的声音又由小变大,越来越凄惨,越来越感天动地了,哭的白云不飘了,哭的秋风不吹了,哭的树叶不落了,重要的是:哭得父亲不出声了。
后来,我的腿已麻木了,也感觉膝盖上的几根尖刺越扎越深,就转过身,看父亲饶过我没有。我左看右看不见父亲,回过头才见父亲早走远了。从父亲走远的背影看,知道父亲挺满意我的悔恨,走路的样子很有力气,像做了一件扭转乾坤的大事。
我站起来,先摘掉膝盖上的尖刺,拍拍尘土和落叶,又直起腰,想活动活动身体,我的双腿明显血流不畅,麻木得站不稳。这时,我听见谁拨动树枝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是从远处树棵里发出的。虽是深秋,我们这地方树叶还未月兑落,五颜六色漫山遍野,看不清那人是谁。我傻了,如果谁听见了我和父亲的对话,我不完了吗?膝盖的刺白扎了不说,我与柳香的“事”也败露了,那就等着最“美丽”的结局吧。我的脸煞白,天塌地陷似地恐惧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
我正想着这些严重后果时,一个女孩从树棵里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