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青桐睡得特别好。悫鹉琻晓
原本以为经过了昨天那样艰难的一天,这一夜定会辗转反侧,却没想到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熟了,一觉到天亮。
青桐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转头望窗子。
外面的阳光遮天盖地,金灿灿的。窗子上的白纱帘被晨风吹开,轻妙曼舞。
——就像,她此时的心情碛。
轻飘飘地,快要飞起来了。
她怔忡了一下,快速起床,穿衣洗漱。下楼,周妈已经摆好了早点,陆婉珍早在餐桌边坐了下来。一边享用新鲜的牛女乃,一边用周妈切好的青瓜片敷着脸。看见她下楼,陆婉珍眼角一扬,冷哼一声,转过视线去。
周妈担心地悄悄用手臂外侧碰了碰青桐。青桐一笑,示意说没事讧。
她四下里望望,并没见青城的影踪,这反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桌边,亲自伸手,给陆婉珍盛了粥,恭恭敬敬搁在陆的面前,说:“妈妈,请吃早饭吧。”
陆婉珍有些意外,停下在按摩眼角的动作,扭头瞟了她一眼。随即一声冷笑:“算了吧大小姐,我可不敢让你伺候。”
青桐耐下性子,说:“妈妈,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虽然不是我生身母亲,但是自从您成了爸爸合法妻子的那天,您就是我的母亲了。”
“哎哟,可折杀我了!”陆婉珍尖刻地冷笑:“昨天你的话可说得明白,你说了你是顾家长女,有权利替你爸爸来监督我……我就算是你爸妻子,可是在你眼里,还不是顾家后来的外人!”
青桐轻轻咬唇,向陆婉珍深深鞠躬:“妈妈,是我错了。请您念在我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原谅我昨天的口无遮拦。”
不管怎么样,她总是爸的合法妻子,是爸的选择。她是晚辈,这是怎么都无法抹杀的事实。
更何况……青城昨晚能为了让她开心,耍尽百宝。将心比心,她也应该向陆婉珍致歉。
无关客观对错,更重要的是人间情分。
陆婉珍却不领情:“大小姐,你说你自己年幼无知,这话我是怎么都不能理解。如果是十年前,你对我冷鼻子冷眼,还故意在房间里挂满你妈的照片,那我还理解,不跟你一般见识。毕竟你当年才九岁,我怎么能跟个九岁的小丫头没完没了?”
“可是现在大小姐你十九岁了。法定成年的年龄是十八岁,你个十九岁的大姑娘,还拿年龄来说事儿,拿什么年幼无知来当挡箭牌……这可就是故意不怀诚意了。我陆婉珍这点好赖还是分得出来的,既然你不诚心,我又何必还接过来?”
青桐深深吸气,只觉肋骨顶着心,那么疼。
周妈担心地遥遥望着,悄悄向青桐摆手,示意青桐别再这么跟陆婉珍顶撞。
这要是小时候,青桐大不了上楼去,不听不闻罢了;实在忍不住了,就抱住妈的相片大哭一场,眼泪流光了,心里的委屈就也散尽了。
可是今天,她不能。
陆婉珍的话,其实也没错。现在她是十九岁了,已经是大人了,再不能如同幼时那般只知道一味逃避,然后将问题搁置着不解决,以至于让矛盾越积越多、越累越深。
她今天既然有勇气下楼来走到陆婉珍面前,她就得将这个问题解决了才能罢手。
青桐于是平静下情绪,向着陆婉珍再清浅一笑:“妈妈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昨天的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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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珍再度一愣。
这个顾青桐,虽然面上看着乖顺,可事实上从小就没服过她。有时候闹得凶了,还是顾络明出面来当和事老。有时候顾络明刻意压着顾青桐的脾气,强压顾青桐给她道歉。那孩子每回表面上不愿拂逆她父亲,可是一双眼珠子却总是怨毒地瞪着她。
从没有一回,是像眼下这样,并没有顾络明或者外人打圆场,就这么一对一地直接道歉服软。
陆婉珍砰地将装着青瓜片的小瓷碗往桌面上一搁,说:“大小姐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我怎么心里这么突突,一点都不敢相信呢?”
陆婉珍摆明了,不肯这样轻易接受道歉。
青桐暗自叹了口气,膝盖一屈,就在桌面,给陆婉珍跪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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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妈都一个冷不防,捏着围裙边低低惊呼了出来。
这孩子,这是要多委屈自己啊!
青桐自己却淡然微笑,因为这不是别人强迫,是她自己想要做的。
“妈妈,女儿知道再怎么口头道歉,都无法抹杀昨天说过的错话、做过的错事。于是就让女儿用实际行动给妈妈道歉吧。妈妈如果不原谅女儿的话,就让女儿一直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妈妈的气消了,女儿再起来。”
陆婉珍咬着银牙,“好,好。你跟我玩儿硬的,知道我不敢让你跪的时间太长,是吧?那我今天还就豁出去了,你爱跪就跪着吧。不过我可没心思陪着你这么折腾,你自己慢慢跪,我可要上楼去了!”
陆婉珍一把抹掉脸上的青瓜片,气急败坏地抬步上楼去。
楼下登时空了下来,静静地,只有青桐一人跪着。
周妈急得待陆婉珍身影不见,便连忙奔过来,想扶起青桐。周妈劝:“孩子啊,快点起来。回头腿跪麻了,地气冷。”
青桐却轻轻摇头:“您老不必担心我,就让我在这儿跪着吧。不管怎么样,她是长辈,如果这个疙瘩总是解不开的话,那家里就永无宁日了。”
青桐吸了吸鼻子,抬头望二楼:“我爸虽然卧病在床,可是我相信我爸并不是真的跟个植物似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房子里这么空,这么静,什么动静我爸都听得见。如果他一直听见家里吵吵吵,他又没办法起身来调和,那我爸一定是最难受的人。”
“周妈,我从前小,不懂事。可是从今天起,我得把自己当成个大人了。凡事,我得为咱们顾家,为我爸思虑。至于我自己这一点小委屈,没什么大不了,我受得住。”
“这孩子,唉,这孩子……”周妈心疼,可是她总归只是个佣人,做不得什么主,只能跟着着急上火。
这时楼梯上脚步轻响,青城穿着休闲的衣裤,缓步走了下来。他一步一步踏着台阶,一眼一眼望着跪得笔直的青桐,眼中漾起玄色的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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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妈看见青城下楼,可算见着个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住青城,说:“青城啊,快劝劝你姐姐。总这么跪着不行。女孩子家,腿不能着凉的。”
青桐早听见青城的脚步声了,可是她并没有回头,甚至跪姿半分都没移动过。
她是有点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有点点,难为情。
青城望着青桐挺直的背影,便笑了:“周妈这事儿您不该求我。我不是当事人,您要是求啊,要不就是求她,要不就是求我妈。”
周妈没想到青城竟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登时急了:“哎你这孩子,你妈和你姐之间的关系,别人再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如果我方便求你妈妈的话,那我还能不求?”
周妈是顾家的老佣人,又是鞠卿当年最倚重的,周妈自知这样的身份,倘若护着青桐而去求陆婉珍的话,非但不会让陆婉珍熄火,反倒还有可能让陆婉珍变本加厉,到头来更让青桐难受。
周妈便求着青城:“青城你是好孩子,周妈看得出来。虽然你打小也跟你姐没少闹意气,可是周妈知道你内里是个好孩子。你帮我劝劝你姐,啊。”
“要不然,要不然你去求求你妈妈。你妈妈别人的话不肯听,你的话总归肯听的。”
周妈都要急哭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青桐听得难受,便忍不住出声:“周妈算了,你别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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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敏|感的小猫,定然是又误会了……
青城挑着眉毛望着她的背影,唇角轻扬。
他是故意的,就是逗她呢。
他趿拉着拖鞋,懒洋洋走到青桐身边,缓缓地说:“可不,我是怎么都不会去求我妈的。”
周妈一晃,忙扭过身去抹眼泪。
孰料青城却一扽裤腿,竟然就挨着青桐,肩并肩地一同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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